第34章 第 34 章

茶杯再次被重重扣下,沉闷一响。

两杯苦水下肚,口中弥漫的苦涩不见消减,寡妙终是招架不住这苦味,唤下人取了壶清水。

沉昭终得了杯清水,摆在桌前,不曾动。

“这般急切,”她饮了几杯清水,在入嘴的那瞬,皆化作苦水,让其苦不堪言。可为了这干渴的嗓子能多说几句好,她只能以水润喉:“莫急,说道理可不是你那一剑扎得过火了,我能捡回条命已是不易,你且庆幸吧。”

沉昭沉默不语。

“得,”寡妙夺回刚递出的那杯水一饮而尽,撑手扶颚道:“那一剑并未刺中要害,我还未来得及做个美梦,便被粗陋的上药手法给痛醒了,但也多亏了她。你猜的没错,郝府上下十口人之死与我有关,但我却不是行凶之人。”

“你许是未曾去衙门了解过,他们皆死于刀剑之下,若是中毒说不准就怀疑到我头上,可偏偏是我重伤拿不起的剑时。”寡妙饶有兴致问道:“你猜到得准,可是有人选了?”

沉昭:“寡许安。”

寡妙不加吝啬夸赞道:“你可谓是妙人,你是如何猜到的?”

“并不难,”沉昭简言道:“名声、利益。”在贵妃助寡府攀登时便已见分晓。

“是啊,”寡妙情绪低沉一瞬:“就连我的命在这些面前都不值得一提,寡许安派去的人没想过要留活口,包括我。若不是我提前苏醒了,根本爬出那火场。”

“随后你为复仇便雇人散播出,她被郝府虐待,关于下等厢房逃过一劫的消息,博得百姓怜悯,官家相助。寡府就算百般不愿,也要装模作样将你这尊‘大佛’领回。你就不怕他们一不做二不休将你伪造成因伤势过重而无力回天。”

“自然是想过,我惜命。与你不同,就算是复仇也不能搭上我自身性命。”寡妙神情好似苦思冥想了千千万遍,直至如今负担才卸:“寡许安既主动派人来接,此时必定是做与圣上看。而圣上如若知晓,定会体恤大臣派请宫中有名的太医同我看病,那几日寡许安定要循规蹈矩。雪地中,倘若他倚靠的拐杖折断了,面前堪堪只有一副残拐,为活命,他别无选择。”

“那时我还在寡府,寡辛皆于庆典、受学出入宫中,相隔长短不一,不太会让旁人起疑。若说促使我察觉到异样还是那熏香,那香于他房中飘出。他一个对熏香极为敏感甚至是达到厌恶的人,竟反常起,我还道他疯了,竟敢带人玩到家里来。”

“我作势恐吓他身边的小厮去检举他,谁知寡许安转头处理掉那小厮。至此我便存疑。”

“郝源不知死活那回,我被寡许安拖着进宫面圣,再度闻到了那种熏香。那日我整整笑了一夜。”

沉昭:“……”很能笑了。

“茶饼,”寡妙抬手护着因笑撕扯的伤口,续道:“贵妃远送来的茶饼,我这个局外人都知有鬼。但我就想看看他寡辛是何态度。那夜我便乘其逍遥于外翻窗而入,可谓误打误撞。”

——

站稳脚步,她垂眸在腰带间摸索着火匣子。待盖一拔,吹气时脖颈处抵上件冰凉的物件。昏天暗地,即是相挟又不见光便是匕首,手掌持刀探上前时,飘过淡香,身后是女子。

正以为要丧命于此,手中高举的火匣子便猝然升起,火光照亮她的面容。

抵在脖子上的物件被收回,寡妙茫然一瞬,急忙跑出几步,迅速回头。倒真是位姑娘,她的衣物正是白日院中瞧见的那套。长发未束,由一根白绳相系,垂至腰间。白色衣物,衣襟与裙摆皆为赤色。这来暗访也不见穿个夜行衣,做事未免太草率了。

寡妙打量着,顺势往她手腕上看去,她手中所持并不是何匕首,那只是一根折下的柳条。寡妙若有所思往东窗看去,那处窗门敞开着。今夜风大,门外那颗靠窗的枯老柳树乱颤。

寡妙:“……”这人也真是,若不是那柳树枯死,那折枝定会留下线索,让人生疑。还有这开窗不关窗,处处皆是问题,贵妃识人能力未免也太差了,这等人也敢指使来,就不怕折在此处。

她看着窗边洒入的皎月,犹豫片刻将火匣子搁在桌上,轻脚上前将窗门拉上。

“寡姑娘不该翻窗逃走?”

寡妙面不改色盯着她手中的柳枝:“凭这个吗?”她说着从怀中掏出匕首,一拔银色剑身迸溅出淡光,随即她又将剑插了回去:“如今理在我手里。何况,你持剑挟持我的动作不对。刀抵上来那下,你的手背险些撞到我后颈。”

“这样。”巧儿垂眸将柳枝塞进了衣襟,理了理翻转的衣物:“那寡姑娘来此作甚?此处是寡府,你若要寻找兄长,来此应当敲门。同为翻窗而入,奴婢胆大会将您视作奴婢的同伙。”

寡妙塞刀的手一顿,笑道:“说不定。”

………………

“你寻的是什么?”

寡妙剧烈咳嗽,手颤的一时握不住茶壶把,只能紧抓着桌沿稳住身形。她再次挣扎着去取茶壶时,一杯深色的药膳递到身前。

“?”寡妙来不及思索,端起茶杯仰头猛灌,两杯下肚才转缓:“多谢。但这事也怨你,讨我问这么多。”

沉昭提着茶壶又同她添了一杯,道:“既药膳管用,便就用药。”她说着将装水的壶搁在脚边,杜绝她一句咳百回。

寡妙晃着茶杯中浑茶,苦涩道:“你今日若不来,我这药也不必喝,顶着一副苦大仇深的脸与你交谈。”她抱怨后,续道:“你怎么不好奇她取了甚?”

沉昭:“殿上她主动承认,只取了一小包熏香。”她虽有猜想,却只是猜想。

“你当真信了?”

沉昭不答。

“我可不信,”寡妙盯着其眸子未曾探出半点,大方道:“她同我转悠半响,熏香便就在眼前,她看见了却什么都没取,甚至还在旁帮我举着火匣子照明,人挺好。”

沉昭:“……”什么都没取,她猜得不错,巧儿定是早有所察觉,提前便备好了熏香。寡妙闻过熏香的味道,便证明寡辛使过。她瞧上一眼便能确定用量以假乱真。只不过她这退路,或者说是她背后之人权利不小啊。

“那你呢?”

寡妙:“我吗?也不为别的。千辛万苦潜进,自是看看他可有鬼迷心窍,真食那毒茶。未进屋前,我还想着如何不起眼取些茶。谁知一入,那茶饼撕开了口。哈哈,他风流成性,来来回回竟还被一个永不可能的人给拴住了”

她笑得疯。

“未必,”沉昭分析道:“兴许是取茶验毒。”

“不不不,”寡妙抿笑道:“桌上的茶水我瞧了,正是那茶饼所泡,杯壁仍余茶渣。我见他欢喜着呢。”

“他察觉出了异样?那为何最后一杯茶是你所为?他没品出?”

“我倒希望他是个傻的,我便不必这般设计。”寡妙将药膳抿进,减少话中的沙意,因苦皱眉道:“他一夜宿醉过后,便让人着手查了。之后茶饼位置多次有变外,用量却不见少。他虽被迷得神魂颠倒,但谨慎着,知晓了也不见戳穿。”

沉昭沉思道:“花宴那回,他进宫见人心切,便毫无防备的饮下了那杯茶?”

寡妙:“你这话我可不爱听,怎的像我在趁人之危。”

沉昭:“不是吗?”

“是啊,”寡妙夺壶自添道:“我早就便知曼陀罗花,我用了半张茶饼与他熬制了浓茶。他定能品尝茶的不对,所以我要做到一口便足,事实正如我所想。”她轻松道:“那一推我已备好了替罪羊,若真推到贵妃娘娘的身上,我可从未有十足的把握。可我万万没想到,人竟没有用上场。暗中那人定手眼通天、位高权重,应是早就知晓贵妃与寡辛那些事,不,是了解得极为透彻。在勘破了我的计划、救下巧儿、寻得南阳春堇种种,他定是恨透了贵妃。”

沉昭:“这些不是几日所得,他花了这么多时间搜集证据,只为让她跌落泥潭,再无重见天日之机?”

“不,”寡妙道:“是要取她性命。”

沉昭歪着身子,望着角落里蜷缩慌颤的人,道:“人都在你这了,想必你已知晓真相了。”她好奇道:“如何得来的?”

寡妙转过身子,后背抵在桌沿,漫不经心道:“绑来的,刚到城门,我请她来我府上喝喝茶。谁知她竟还能翻墙,得亏我找人暗中看着,故此我只能将其捆着。”她嘴角扬起笑意:“我想,她所掩藏的秘密或许你会喜欢。你来前她刚同我讲完,若是殿上她的秘密公之于众,便就不单单是禁足了。”

说着她活动着身子撑着桌角,颤颤巍巍起身。

逐渐逼近的脚步声,让被捆绑的她忍不住向后滑去,可如何退,身后只有一堵厚墙。

寡妙抬手扯下她眼前的白布,此人正是——春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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