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苏因齐默默走了几步,忽然转身对跟在后面几步之遥的萧起道:“你走吧。”

“好,你自己当心。”萧起点点头,毫不迟疑地牵了马调头就走。

苏因齐有点懵,他这话本来没过脑子,想是自己静静,好好盘算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可是嘴和脑子分家也算了,这人竟然一句多话没有,转身走得毅然决然。

头顶骄阳似火,苏因齐看着被晒得发白的街道愣了一阵神,地上蒸腾的热气让他有些窒息,他顺手拉着一个路人问道:“请问县衙怎么走?”

县衙除了门口两个守卫的衙役,静悄悄没什么动静。苏因齐昂首挺胸过去,刚走到门槛便被拦住。

“叫你们大人出来说话!”苏因齐神色倨傲道。

一个衙役对他叫道:“就你这样子还想见我家大人?去去去,再闹就治你的罪!”

苏因齐横了他一眼,冷笑道:“你能做你家大人的主?”

另一个衙役见苏因齐虽然邋遢,但那身衣袍倒不是寻常衣料,怕万一是来了真神却被怠慢,忙过来圆场道:“那自然是不能做主。不过敢问尊驾姓名,我等好去通传。”

“苏因齐,征粮巡按使。”

衙役自去后堂传话,知县大人程济手里把玩着茶壶,倒在逍遥椅上哼着小曲。忽听得旁边有人轻声唤“大人”,雅兴被扰,才睁开眼,不耐烦地问道:“何事?”

衙役硬着头皮将门口的事说了一遍,本以为会被劈头盖脸臭骂一顿,没想到程济坐起身,把茶壶往旁边的小几上一放,问道:“他一个人?”

“是。”衙役答道。

“他不是在抚州吗,怎么忽然就到了这里?”程济摸着两撇短须,沉吟片刻道,“请他进来。”

衙役领命去了,程济起身来整了整衣袍,就见一个衣衫虽有些狼狈,但面色冷傲的年轻公子从容而来,便忙迎出去,惊讶道:“哎呀苏大人,这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苏因齐没想到知县大人是这样的态度,倒像早就与自己熟识一般。于是缓和了态度,拱手道:“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下官程济,烁阳知县。”程济回完话,一面请苏因齐进后堂坐下,一面吩咐人倒茶。

苏因齐喝了口茶,打量了一番后堂的陈设,目光落在那张逍遥椅上,才皮笑肉不笑地称赞道:“程县令倒是个很懂享受的人。”

程济不知他是何意,只能陪笑道:“大人说笑了,穷乡僻壤,不过一些寻常小玩意儿罢了。”

苏因齐点点头,继续笑道“刚才程县令问我怎么弄成这样,实不相瞒,我是来报官的。”

“大人莫说笑。”程济有些尴尬,只能勉强笑道。

“我没有说笑。”苏因齐冷了脸,“赤风岭上山匪横行,请大人派人清剿!”

听说是赤风岭,程济眼见着放松下来,但面上仍是忧虑道:“大人明鉴,赤风岭上山匪凶悍,县衙里的衙役们奈何不得。”

“奈何不得便该上报,岂能容他们逍遥法外为害一方?”苏因齐一拍桌子,倒是把程济吓了一跳。

他收回手,偷偷揉了揉生疼的手掌,才厉声道:“其他人先出去!”

程济在一旁不敢开口,苏因齐的来意让他有些摸不清楚。之前倒是听说崔尚书的人在烁阳带走了个叫花子模样的年轻人去了抚州方向,然后就传来朝廷派了什么巡按使,专门负责筹集粮食的消息。如今这位巡按使大人无声无息又回了烁阳,一来就要他去清剿赤风岭的山匪,再看他的样子,想是吃了什么苦头,记着恨要报复回来。不先把他安抚好,后面还要闹出什么事来就不好说了,到时候去崔尚书面前一告状,他程济虽没有往上爬的野心,却不愿意丢掉这县令的乌纱帽。

程济战战兢兢替苏因齐添了茶水,也不敢坐下,垂手立在一旁,仿佛书塾中等着先生训话弟子。苏因齐摇摇头,语气缓和下来,低声道:“程县令莫怪,属实是这次赤风岭上山匪闹得太过。”

“下官失察,请大人赐教。”程济忙躬身附耳上去。

苏因齐半掩了口,压着声音道:“抚州收上来的粮食,除开要运去赈济灾民和补给边关的,还有一部分是粮商孝敬给崔大人的。你也知道,如今在梁州,这粮食的价格已经翻了好几倍,越靠近灾区,更是捧着银子也买不来粮食。崔大人心善,怎能眼见百姓们饿肚子?只是朝廷如今也不能只顾着乌兰关一方,还有震虎和幽都两关,不过也是用那些银子再去各方收购粮食罢了。谁知这粮食到了赤风岭,却被一众歹人劫了。我等押送之人虽拼尽全力,仍是寡不敌众……”

看着懊恼不已的苏因齐,程济忙奉承道:“大人英勇,这些歹人当真过分!不过大人一路辛劳,不如先稍作休整,下官让人备了酒菜,给大人压惊。”

趁着苏因齐去厢房的空隙,程济叫了衙役来,与那人耳语几句便打发他出去了。转回厅上见几份小菜已经上桌,便将酒杯斟满,端端正正在桌边坐下。

苏因齐稍作休整便重新回来,程济起身赞道:“巡按大人真是相貌不俗,英姿勃发。”

“程县令过奖了。”苏因齐拱了拱手,看着桌上的酒菜叹气道,“可怜我梁州的灾民流离失所,边关将士忍饥挨饿,叫我如何忍心在这里享受美酒佳肴!”

程济端了酒杯,斩钉截铁道:“下官与大人同是大辰子民,大人遇到难处便是我等遇到难处,大人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我等需要解决的问题,别的不敢说,烁阳县上下定竭尽所能替大人分忧!”

苏因齐一笑,若不是在泰都混了这些年,若不是亲眼见了月娘一家的遭遇,他便信了程济的鬼话。不过既然对方演得如此投入,他也不能扫兴,于是也端了酒杯,似有些感激涕零道:“那我苏因齐便在此先行谢过了!”

萧起思考了一路要怎样跟苏因齐开口,既要说得明白,又不能说得太明白;要让苏因齐理解他的选择,又不能暴露得太多。他紧张了半日,临了被苏因齐一句话支走了。他在失落中松了口气。

现在只需等着王俭那边回话,他找了间客栈住下,睡到傍晚才下楼来吃东西。

楼下坐了七八成的客人,三五个一桌,点几个小菜下酒。烁阳地方小,没什么豪华的酒楼,这样的饭馆食肆也只卖些寻常菜肴,物美价廉,生意倒是红火。

萧起见角落的桌子还空着,便过去坐下要了碗面。就听隔壁柱子旁的一桌,三个人聊得正起劲。

“你说这么些年,谁能在赤风岭进出自由?听说官府路过都得备下买路钱。”

“传说那大当家要吃人,二当家杀人不眨眼,三当家更是个女魔头。我倒是不信有这么邪乎,不过应该都不是什么善茬。”

“你们可曾见过那位苏大人?倒是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妙人,听说之前在泰都便是流连勾栏瓦舍的风流浪荡子。”

“依你的意思……”

几个人低声嗤笑一阵。

“不好说,不然你说为什么?若说逃过一次是侥幸,那一而再再而三地自投罗网是为了什么?”

“有机会定要亲眼见一见这位大人,不知是何种风姿。”

“诶,你合适也爱这些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萧起听得一头雾水,他和苏因齐接近晌午才到,怎么这么快就有如此离谱的传闻?苏因齐在此地并没有相熟之人,又有泰都和抚州两拨人都在寻他。这流言表面看不过是燕闻轶事,可是背后藏着杀招,暗暗将他与赤风岭的人捆绑在一起。苏因齐成了他们的替身,山匪凶悍无人敢动,落单的苏因齐便是最好下手的。怕只怕他被人算计了还不自知。

只是这几日自己不便妄动,最快也要等着粮食顺利运过赤风岭再做打算。

苏因齐在馆驿中住下,还没正式露面,已经成了众人皆知的传奇人物。甚至有好事者打听到他的行踪,一早等在馆驿对面的茶楼里,眼巴巴等着他出门。

头天在县衙里喝多了,苏因齐醒过来已经日上三竿。驿丞伺候得殷勤,忙叫人送了热水来让苏因齐沐浴,还送了一套新衣过来,对苏因齐说明:“这是县令大人嘱咐让卑职准备的,不知道是不是合身,大人不要嫌弃。”

苏因齐道了声谢,那驿丞便眉开眼笑道:“伺候大人是卑职的本分,怎敢劳大人说谢字。大人换下来的衣物卑职会找人浆洗织补,大人不必操心。”

待苏因齐沐浴整理完毕,驿丞又亲自送了清粥小菜来,立在桌边笑道:“大人喝些粥,养脾胃最好。”

苏因齐尝了一口,看似白粥却熬得软糯,带着清甜的味道,便随口夸赞道:“没想到烁阳的馆驿竟有如此厨艺。”

“怎能让大人用馆驿的吃食,这是卑职刚去一品楼买回来的。”驿丞笑道。

苏因齐一笑,从袖袋里摸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本官在这里不知要住多少日子,还劳烦驿丞每日帮我买来。”

驿丞嘴里虽然客套推脱,手却已经将银票捏在手里,偷偷展开瞄了一眼,居然是十两,顿时心花怒放。他虽在馆驿中任职,但烁阳是个小地方,来不了什么大人物,而且若不好好伺候,还会被告状责骂,突然遇见苏因齐这样待人客气出手大方的住客,无异于天降财神。

“大人真是客气,叫卑职怎么好意思。”

“无妨。”苏因齐温和笑道,“钱财本事身外物,花到点上大家都高兴才好。”

“是是是,那大人慢用,卑职先退下了。”驿丞点头哈腰退出房间。

苏因齐用完饭,见外面天气甚好,便准备出门转一转。下楼向驿丞打听了城中繁华去处,便出了门去。

对面茶楼里蹲守着看热闹的人见里面出来一个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又是陌生面孔,便知是那个传说中的苏因齐苏大人。

几个人挤在窗边隔了竹帘看了个仔细。苏大人眉目清雅,身形修长挺拔,无需其他妆饰走在人群中已如鹤立鸡群,引人注目。

这让几人对他更加好奇,忙付了茶钱,远远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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