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告诉她?”
年迈的男声从身后传来,魇深把手擦拭干净,朝他行礼,“吴毅先生。”
“瞧这丫头的样子,必是盘算着要同那人离开侨云。倘使她知道你在这,说不定会改变主意。”吴毅分析道。
“她有哥哥,有朋友,还有......”魇深微顿,“或许,她想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你问过她了吗?”
吴毅淡笑,抚着胡须,“稍有些阅历的年轻人,一到真心相待,再不如少年般直接热烈,反而畏手畏脚,喜欢藏着掖着。但等你再大些,兴许就会明白,能抓住当下,会减少太多遗憾。”
“小伙子,人能决定的只有现在。”
吴毅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灿烂,“若你俩都能留下,那可是天助我也,魔毒解药指日可待!”
魇深认真点了点头,吴毅顺手盘他肩膀,“但若是这丫头执意要走,你小子可不许背信弃义。”
*
蒋汐回到居处,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郡主,是我。”
郝亮轻轻带住蒋汐的嘴,示意她别出声。
屋角的大狗摇着尾巴,神采奕奕地看着她。
蒋汐微笑,抬手朝白狗轻一挥,转头同样放低声音,“郝大哥,可是出什么事了?”
“我已查过这四周,侨云涧竟真的只有五人,偌大地方......我总觉得有蹊跷。”
“可不是还有它们么?”蒋汐笑容宠溺,大狗左右踱步,越发热情,尾巴都快晃掉了。
“虽然听起来武断,但我总觉得这里很安全。那几位医者专注研制草药,只以狗狗的叫声作为警钟。他们,似乎没有恶意......”
“郡主身份尊贵,万一出事——”
“可你将我绑走,不也没考虑会否出事么?”
蒋汐知道这话说出来伤人,却还是脱口而出。
郝亮选择跳下来,是想要找她。至于是为了救她,还是为了让她作人质,蒋汐觉得都有。
她并不想怪他,只是想表明自己的态度。
“郝大哥见谅,我不能就这样被带去见你背后那些人。你我势单力薄,只会是羊入虎口。那日你离开山洞,是去确认袁伍寒安危的吧?”
郝亮看着她,没有答话。
“时间过去这么久,朝廷必然会有行动。袁家已经受创,袁昶煜看得清局势,除非是军令,他不可能任性出现,让别人抓住把柄。你说你早就给他留下线索,这说明朝廷在那日已经派了兵马到斑牙山。”
蒋汐忱思。
赵瑾然跟南兮青梅竹马,赵世明让他做鄢省将兵之帅......
指不定是皇帝看中了燕王与南卫的渊源。
“袁伍寒不会坐以待毙,他现在一定想尽办法,正找我们。”
蒋汐笃定地看向郝亮,“现在我们需要的,是你背后之人的线索。你选择在那个时候绑我走,是因为什么而作出的决定?难道,你背后的人也来了鄢省?”
以及,西莎蔓与骨蚀散非一般毒物,侨云涧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既了解这种毒,又想要破解这种毒?
“汪——汪——”几条狗高声狂吠。
慌乱志宏,蒋汐猛地被人拉了一把。
还没缓过来是怎么回事,郝亮便被药迷晕。
身后的力量又疾又快,蒋汐都看不清周围景象的变化,就被抓到了偏院。
再一抬头,魇深已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这一回,蒋汐竟透过那张冰冷面具,看到了白衣男子眼里的慌乱。
“别过来,否则我一刀刺了她!”
蒋汐身后的人朝魇深威胁,听得出,是个男人。
但——她却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
魇深突然激愤,情绪又紧又烈:“你敢动她一根头发,我必将你挫骨扬灰!”
“轰——”
他推出一掌,山坡前的大树从根部裂开,往两边倒去。
蒋汐和身后人都瞬地吓了一跳。
“呵,”身后男人轻笑,只以蒋汐能听清的声音道:“蒋丫头,你听刚才这人声音,是不是很耳熟?”
王、王霖?
蒋汐哭笑不得,立马识出他来。
她下意识转头,却被那匕首限制了动作。
“别动。”王霖语气轻松,眼神多了几分兴趣,低声讲,“别说话。配合我,请你看好戏。”
又来。这家伙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在哪儿都敢找点乐子。
虽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蒋汐还是打着配合,没暴露他的身份。
“魇......魇公子。”
梓潼气喘吁吁赶来,定陵脸色倏变,指着王霖:“你、你竟闯过了先生的九九八十一毒阵?”
梓潼瞅了瞅局势,扯着嗓子,往那裂树的位置去,“公子,这可是先生苦心栽培了三年的好苗子,你怎地如此冲动,哎呀呀呀,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啊这!”
魇深心头有惊,视线却未曾移开一步。
梓潼清了清嗓子,态度嚣张,看向王霖:“喂!我说你也看到了吧。这家伙连我家先生都不放在眼里,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挑衅他。说不定,没等你那刀尖刺下去,自己就身首异处了!”
“是么?”
王霖轻蔑道,“大侠武功盖世,我等鼠辈自是不敢望其项背。但小爷可没有认输的习惯,如今听了这公子番话,倒是生了几分好奇。”
他看向魇深:“到底你的身手快,还是我的刀快——”
话音未落,老者的声音盖过当场所有动静。
“既是来找老夫,又何必拿这小姑娘开玩笑。”
吴毅背着手,枯钰跟在身后。
蒋汐顺势呢喃,“你怎么会来这里,你来找吴毅先生?聂铭现在可安全?”
魇深迟疑。
吴毅皱眉,加重了语气,“臭小子,还不松开她。”
王霖不听,反倒涨了气势:“松开她,你便答应去见我姥姥了么?”
众人愣住,吴毅拂袖,像是在忱思,终却转过身去,“那便动手吧,没人拦。”
“你——”
王霖哑口无言。
蒋汐忍不住笑出声来,枯钰、梓潼、定陵三人忽地摸不清形势,魇深悬着的心落下不少。
“出来吧。”
王霖弱下语气,放开蒋汐,扯下头套。
身着布衣的少年脸上洋溢着笑容,对王霖道,“哥哥,你真没骨气,这样就放弃了。”
蒋汐看着来人,神色惊诧:“小聂铭?”
“姐姐,你认识我吗?”
少年把弄着木棍,自在地笑,“哇,姐姐长得真好看!”
*
“定陵,今儿个你和枯钰忙厨房,我扫院子。”梓潼道。
定陵不服,“平日都是各弄各的,为何今日我要听你安排?我那房里功课还没学完呢。”
枯钰接话,“侨云涧来了人,可先生也没说什么,我拒绝!”
梓潼瘪瘪嘴。
这两个家伙,轴脾气又古板,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有朋自远方来,无缘对面不相识呐!
算了,先去忙先生交代的任务吧。
梓潼掏着口袋,神色却突然紧张,“诶,我钥匙呢?”
梓潼搜搜罗罗了好久,都一无所获。
完了完了。梓潼进屋翻箱倒柜,先生若是知道钥匙掉了,可不得将他丢到冰窖里活活冻死!
“定陵,枯钰,你们可曾见过我那一串金黄钥匙?”
枯钰查着典籍,头也不抬,“忙的很,没处看。”
定陵摇头,“冷静。快好好想想上一次看见它是什么时候,慌不来、也急不来。”
对了!那家伙!
梓潼风风火火往客房的位置去,“王公子,王公子在吗?”
“嘘。”
蒋汐顶着浓厚的黑眼圈,轻轻掩门,拉他到一旁,“王霖一大早就出去了,小聂铭刚睡着。潼医士找他何事?”
“日上三竿,刚睡?”
梓潼若有所思。
那个叫聂铭的小孩闯阵时不听话,摔坏了脑袋,后又中了先生的苦寒散。如今记忆全失,心智也有退化。
“那孩子刚睡下,可有什么新症状?”
“没,”蒋汐摇头,“他昨夜缠着我讲故事,后半夜一直不肯睡,折腾到现在。应该不是其他原因。”
“姑娘真是有耐心。”
梓潼同情地看看蒋汐,随而转移话题,“梓潼来,是有一事相求。那王公子昨夜询我有关涧内宝药之事,我只搪塞过去。可今晨打算去整理药房时,我却发现身上的钥匙不见了。”
“唉。”
梓潼面露难色,着急道,“姑娘莫要怪罪,梓潼绝无恶意揣测。只是先生从来对事不对人,钥匙事关我的前途性命。我瞧着王公子机智过人,现又无所踪迹,不知该如何办才好。不知可否叨扰姑娘帮帮忙。”
蒋汐点头,眉眼轻扬,“侨云无外人,是我们来了才有此事发生,我理解。但蒋汐想先请潼医士回答一个问题。”
她凑到他耳边,“那魇深公子,到侨云涧多久了,你们可知他姓甚、名谁,有家人朋友吗,又是何缘由受难至此?他为什么要戴面具?”
蒋汐问了一长串,梓潼眨巴着眼睛,轻笑一声。
“蒋姑娘曾认识像魇公子的人?是姑娘的哥哥?还是,知己,或者朋友?”
蒋汐稍显疑惑地看着他,梓潼倒不含糊,“我们侨云涧不算日子,日出日落,按部就班。大体不清楚他什么时候来的。兴许一个月,一年,十年......不,十年应该太久了。但我确定一件事情,他被先生带回来的时候,脸上尽是瘆人的伤痕。先生那时的样子同样可怕,我三人不敢上前,兴许他戴面具就是为了遮丑。倒是可惜了,瞧着魇公子身形气质,颇有那话本中美男的样子。”
“不过,距离魇公子下床复养,应该没多长时间。定陵挑水入窖每日一次,七次一轮,上回挑水,就是魇公子帮忙洗的水缸。昨晨,我瞅着那窖内水缸还没满呢。其余的,魇公子除了沉默寡言,心肠好,武功高强,便没有了。”
蒋汐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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