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气缭绕,枯钰收纳针管,蒋汐蜷了蜷指头。
石壁屏开,吴毅走出来,脸色稍显严肃。
“先生,今日三滴滤析已完成。蒋姑娘的血依旧没有丝毫变化。”
吴毅点头,像是早有预料,“魇深现在何处?”
枯钰顾自整理材料,蒋汐瞧着吴毅的目光,一时哑口,“我、不清楚。”
昨夜之事,她到现在都觉得恍惚。
这张嘴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一口下去竟把他衣服都咬破了,还......咬流血了......
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揭开他面具那一刻,大喜大悲的感觉溃堤涌来,好像有欢喜、又有害怕,在庆幸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
那是生气的感觉么?
那家伙是不是还跟她说了什么?
可是说了什么呢。
她当时心里难受,就紧紧抱着他一直哭,完全没听清......
完了。
抱着他......
是她先抱的他还是他先......
但他怎么会先抱她呢?
后来,她哭累了,那家伙是不是还......
蒋汐的脸“唰”一下就红了。
不知道是梦还是真的,她到现在都记得他抬起指腹,在她脸上轻轻擦过的眼神。
但......应该是假的吧。
她从来没见过那样的路无渊。
他......他会对女孩子露出那种似水温柔的表情吗。
梓潼杵在一旁,瞧她模样,莫名来了兴致,“蒋姑娘,这是在想谁呢?”
“啊?”蒋汐被人戳破,也藏不住心思,脸更红了。
梓潼一见,更加起劲,凑到她耳边,“姑娘,昨夜我可看见了,魇公子将你抱回来,你还打他呢。”
蒋汐面红耳赤,严厉反驳:“我没有!”
她只是脚扭了,走不了路,才不得已由那家伙抱回来。
可路无渊那个混蛋——
孤男寡女搂搂抱抱被人看到多不好,他们一进侨云居,她就要他放下她。
起先他是照做了,可她别别扭扭地走路实在艰难,好几次都差点摔跤。
他像是看不下去了,扔下句“会尽快抱她回房,不让人瞧见”,立马就对她动手。
现在好了。什么不让人瞧见,这不就被梓潼看到了吗!
蒋汐昨夜也疼得没办法,只得缩在他怀里,又羞又恼地催他快点走。
这一幕竟被梓潼曲解成她打他。
她瘦胳膊细腿儿的,能打得过路无渊这种武林高手么!
“姑娘,你的脸色出卖你咯。”
梓潼在她耳廓坏笑,蒋汐羞愤地抓起几张废药单,挡在面前,“不许笑了!”
她急慌慌地走,却不忘踩了梓潼一脚,“我要回去睡觉!”
梓潼看懂她的模样,脚背虽痛,心里却是激动的。
没想到,这新来的蒋姑娘竟与魇公子谈情说爱了,这在侨云,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大喜事!
蒋汐稀里糊涂,只想快点找个没人地方大吼一场。
都怪路无渊,又是抱她又是给她擦眼泪,任她捶他咬他都没有反应,还搅得她一整晚都脑子不清、心神不宁,还翻来覆去睡不着!
可恶——
“啊呀。”
蒋汐才踏出门几步,迎面就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闻到那股清香,蒋汐心都紧了。
真是骂曹操曹操到。
路无渊远远地就认出了纸张遮脸的蒋汐,本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加快步子赶过来,原已稍稍避让,却还是撞上了火急火燎的她。
他想问什么,蒋汐却一声不吭、当作没这个人一样,绕开路无渊,匆匆逃离。
旁边的王霖不明所以,右手伸出去,扯走蒋汐的废纸,立马看到她通红的脸,饶有兴致地笑,“干什么去?”
蒋汐羞恼地瞪他一眼。
王霖:“......?”
她瞧见他左手臂间挂了条锦缎,不由分说,伸手就拿,搭在脑袋上,捂着双脸。
随后,她立马加快步子,着急忙慌地逃离现场。
王霖:“......?”
“蒋丫头,你拿我衣服做什么?”
蒋汐实在崩溃,背着他们,破罐子破摔地嚷嚷:“你别说话!”
定陵提着药篮子,正欲打招呼,却被蒋汐风一般的速度吹翻了发梢,“蒋、蒋姑娘?”
“不要叫我!”
女孩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定陵片刻后才答:“哦,好的。”
路无渊不放心,转身欲追,却被王霖拦住,“你跟着去干什么?”
路无渊微顿,“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王霖浮笑,把人拉回身来,一本正经道,“脸颊通红、眼神躲闪、话语不清、步履匆匆,你说,她哪里不舒服?”
路无渊一脸疑惑。
王霖开了眉眼,这都还不明白?
“不行,我去看看。”路无渊甩开王霖,语气竟急了些。
王霖属实是无奈摇头,“亏得小爷之前还觉得你聪明,现在怎么一瞧,竟是个傻愣愣的。”
路无渊拧眉,“她到底怎么了?”
王霖叹气,把手搭在路无渊肩头,语重心长,“昨晚,你抱她回来的吧。”
“......嗯。”
“那你抱她回房后,她可有对你说什么?”
“......她说,她想睡觉了。”
“那她是不是没有洗漱、没有关窗、也没有脱鞋脱衣,就这么把被子盖上了?”
路无渊听他问得如此详细,且如此准确,不由得心生怀疑。
但他的确想不明白其中缘由,便只能皱着眉头,“......嗯。”
王霖瞧他一五一十却依旧困惑的面容,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一个傻姑娘,一个傻小子,这俩人还当真般配。
“那你是不是还在她房外守了许久,她才坐起身来,似乎像是睡了个早觉,然后才去洗漱、熄烛?”
路无渊这下彻底摸不着头脑了。王霖为何什么都知道?
“你到底什么意思?”路无渊语速变快,不想再被他一问一答。
“带不动啊带不动。”王霖摇头,随后挑眉,“她害羞了,你看不出来吗?”
路无渊呼吸一滞。
昨夜她一直担心被人看到,乱传乱讲,想来......虽是事急从权,但他的行为的确有些唐突。
她别生他的气才好。
王霖以为他终于明白,心照不宣地朝他点头,谁知路无渊立刻转头,“我去看看她。”
“你——”
王霖无语凝噎,跑两步把人拽回来,“就在这儿待着!”
他又气又想笑,不再跟路无渊废话,“真是个榆木脑袋。她没事!”
路无渊却被他一番话搞糊涂了,真的没事么......她方才匆匆忙忙、跌跌撞撞,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照她以往......她什么时候这般慌乱过了?
左右为难之时,定陵走到他们身前,吴毅和枯钰、梓潼也从屋子里出来。
定陵朝吴毅行了礼,然后发问:“蒋姑娘这是知道她夫君来了么?”
王霖和路无渊皆一怔。
梓潼这才猛然想起来,什么蒋姑娘魇公子的,人家早就有夫君了!他竟给忘了。
昨夜那事.......
唉呀唉呀,他方才还在蒋姑娘面前乱开玩笑,罪过罪过。
这么一想,昨夜蒋姑娘脚崴了,不得已由魇公子送回来,恰好被他撞见,这二人身份不便,所以蒋姑娘才有些着急。
他忘了她已经成亲,所以想当然地把她和魇公子往那方面想。
唉,梓潼,你这整天只知道找乐子的坏脑袋!
可别真给人家姑娘和公子造成困扰了!
“什么夫君?”王霖反问定陵。
定陵微讶,“蒋姑娘、没有成亲么?”
王霖微急,“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谁自称她夫君,她夫君现在在哪?你哪来的消息?”
定陵恍然点头,“就在九九毒阵外。有人蒙着面,单枪匹马而来。我猜,应该是蒋姑娘的夫君吧。侨云与世隔绝,最近就只应蒋姑娘的要求,放出了绿叶的信号。”
定陵想了想,“就是姑娘说的‘新叶抽根以示平安,枯叶折根以求救援’,但我没放他进来,只提醒他,前面有毒阵。”
“可那来的也不一定是吴寒。”王霖拍拍定陵,“小公子,别太单纯了。”
他看向吴毅,“老头,我去瞧瞧。”
九九八十一毒阵,以幻境迷烟为形,把侨云涧与外界隔断。
多年来,从无一人活着闯过此阵。
除了蒋汐和郝亮侥幸活下来的那条山河,至今没有第二个可以不过毒关、通向侨云的入口。
而那条山河,也是出了名的汛猛难平,二人能活下来,纯属上天眷顾。
吴毅对向路无渊:“魇深,与那姑娘一同来的男子,便交给你看守了。在姑娘想离开这里之前,别让他带走她。”
路无渊点头。
夫君。
他记得的。在他掉下悬崖那日,那些百姓口口相传,说她向皇帝请旨,要招袁伍寒为婿。
她已经有准驸马了。
路无渊黯了神色。
被侨云救起后,他在床上躺了近两个月,本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却鬼使神差,好运气地重新遇到她。
而她......
传言是真的吗。
她喜欢的人......是袁伍寒。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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