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浮屠画卷(六)

施弥的意识一直飘在半空浮浮沉沉,像极无处可依的浮萍,不知归路。

她再次醒来是被饿醒的,熟悉的睁眼方式和被绑姿势,只不过这次她不再躺在光秃秃的地上,而是草垛上,狭小的空间里只她一人。

肚子里空落落的,她舔唇忍下饿意打量周遭的环境,当务之急是要先出去,目之所及黑漆漆的,让人辨不出时辰,只余入口处的墙上挂有一盏烛灯,光芒微弱也聊胜于无,借着细光她得以看出这是一处不大的洞穴。

洞穴无门大敞着口,姜琉沁却并不在此,联想起随深说的邢天常与护卫队的人一同往返后山的事,她突发奇想:难不成这里就是后山?邢天为了得到姜琉沁,处心积虑的在栗子里下药,误打误撞下她也吃了就顺道一起抓来这里,免得她多嘴引人注意。

捋清故事发展后,她欲哭无泪地想:果然离主角过近不是好事。

关在这昏天黑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施弥的情绪有些急躁,现下也求助不得旁人,只能靠自己,她环视四周找寻一切能帮助到她的物件,不断游离的视线停在一处,她眼尖地发现角落有一块尚算尖锐的石头,或许可助她一把。

这次的寻常绳索和上次的玄铁链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两者解开难度可谓天差地别。

她一路蹭过去,与地面摩擦的肌肤隐有痛意,幸好身下的草垛给了她足够的缓冲,否则皮肤定要被磨出血,摸索着抓起石块往两手中间的绳子向外使劲磨,眼睛注视着门外,石块不断在绳索上移动,快到现出重影。

等石块磨断绳索挣脱束缚的那刻,施弥感觉身上的压迫散了大半,重重呼出一口气。

她丢掉石块,解开手腕和脚腕上的绳索,活动了会筋骨,悄声又快速地出了洞穴。

外面没有人看守,施弥一路循着光往外边走,等她从山洞里出来才看清外面的景象,正对面种植着一片青苍的竹林,配合簌簌风声,穿过竹林现出院落的景貌,四个角皆摆着开得鲜艳的木芙蓉。

嚯,洞穴出来居然是一处院子,堂而皇之的围山建房倒是豪横。

施弥抬脚往外走去,一路走来虽然景致秀丽,但却寂静空旷,没碰见过除她之外的人,难不成只是个空院子?她只能带着疑惑往前走,转过两条小道,才依稀听见人声,这才把悬起的心放下,有人总归比无人好。

当她离出声地只余十丈远时,她停下了脚步,身形敏捷一闪躲在云盘后面,探头看向不远处的场景。

小厮丫鬟们端着水盆步履匆匆进出院子,干净的水端进去,红色的水端出来,加之空气中似有若无的铁锈味,施弥判断有人受伤了。

难不成姜琉沁已经被邢天杀害了?

她虽然想当面去证实,不过她现在孤身一人,他有满院的护卫,说不准他疯起来把她也杀了,施弥摸了摸自己的项上人头,打算回去搬救兵。

她转身离开此处另寻出路,发现满院的护卫都出动巡逻,特别是靠近围墙附近。

在她又一次惊险避过护卫后,她站在假山边喘气压惊,改变计划原路返回,越回去越偏僻,反差下她怀疑邢天已然忘了她的存在,她没有选择进入山洞而是往更里边走去。

这处山庄依山而建,布局设计得很是讲究,看得出耗费许多人力、物力建筑而成。

施弥硬着头皮往里深入,全然未知的地方,越往外走越荒芜,草木渐残,安静如斯。

除此之外,并无护卫的巡视算的上是其中唯一的好事,来不及去想为何无人逡巡,她已只身站到墙下,动作娴熟地上树再跃到外边的草地上。

她环视一圈,并未发现不对,随即利落起身拔腿往山下走,打算与他们说这里的情况,没走出多久,她就皱起眉头,抬起衣袖掩住鼻子,隔绝空气中飘动的腥臊臭味。

她停下脚步左右探看,没发现哪处有动静,可心已经不由分说提起,身体自动绷紧,耳朵竖起听八方,抬脚迈步的频率加快。

施弥第一时间感受到脚下的地在震动时就屏住呼吸,从中感受到一股薄发而出的咄咄气焰,她抿唇止住颤动的唇瓣。

空气中的腥味愈发浓郁,她当即迈腿开跑,使出全身的劲拼命跑,干燥的空气灌进嘴里,带来陈旧干涩感,心仿佛卡到嗓子眼,施弥的脑袋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跑下去。

跑到半道,她被横插的树枝绊倒,由于惯力她的身体狠狠地摔到地上,意识模糊眼冒金花,只是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叫嚣着让她起来。

她单手撑地勉力地扬起上身,视线飘忽不定地浮在山路上,奔疾的踏地声浪一滚接一滚涌来。

施弥恢复清醒时看到了山猪腥红的眼珠,每一头都在虎视眈眈地盯她,嘴里流出大串的口水,她的汗毛瞬间根根立起,不单是因为它们眼里的贪婪,更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这种场景对它们来说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一样的游刃有余。

施弥欲迈腿起身却痛到脸色发白,她低头看向脚踝,已然红肿错位,显然连逃都逃不了,她抬眸目光警惕地看着躁动的山猪群。

它们个体庞大,身上带着自然生长的蛮横野性,嘴上的獠牙长而尖锐,也没有一窝蜂的涌上来,而是派出一只黑猪打头阵,它原地挠了两下蹄子,猛地跃起冲向施弥,施弥的手紧攥住地上的草皮,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眼睛扫视四周的地理环境,大脑高速转动。

她忍着刺骨的痛意,往右手边一跃,落地时额间冷汗颗颗冒出,黑猪扑了一个空,恼羞成怒地从鼻腔喷出一股浊气,磨磨蹄子又冲向施弥。

施弥一直伺机等它,在它即将扑到她的那一刻,她再次忍着钻心的痛往右手边扑过去,等她再次落地时她的脸色已然惨白,左耳传来黑猪的慌乱哼唧声,刮起一阵好大的风。

施弥将碎发夹到耳后,瞥了一眼雾气氤氲望不到底的山崖,将视线移向眼前正自乱阵脚的野猪群,它们忌惮地望着她,蹄子踟蹰在原地,暂时没有动作。

两边僵持了大半会后,一些饿昏头的山猪没有耐心再等下去,只想快速把眼前这个人类分食,只能看不能吃太痛苦了,它们哼哼几声,三三两两地冲过来,身上的肥肉随着跑姿耸动,施弥抿了抿唇,眼睛焦距在跑动的猪上。

她对付一只已是吃力,更不说还有一群,她在犹豫要不要跳崖,相比下被野猪吃了的死法也太惨烈了,光是想想她就打颤。

在她闭上眼身子往后的那刻,猪群里爆发出声声嘶吼,施弥当即睁眼望去,猪群被凭空出现的火把打得措手不及,被火燎到皮毛的山猪,脚步乱蹿,鼻腔里不住地喷出白气,慌得原地打转。

施弥朝火把掷来的方向看去,见到灌木从后窜出来一个身影,少年沉着脸跑过来一言不发地抱起她回去。

她能感受到两米开外,眼见到嘴的猎物跑了而恼怒的山猪喷出的热气,不过碍于滚烫的火把,它们冲不上来,目光却一直紧随他们。

施弥感觉自己的脚踝已经痛到麻木,她再也忍不住呜咽出来,哽咽道:“随深哥哥,我要疼死了。”

随深低头看向她发白的脸,再看向已然肿胀的脚踝,和周遭光洁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他只能改变计划,朝灌木丛后的人说:“你们继续找姜琉沁,施弥的脚伤需要医治,我先带她去医馆。”

施棠探出上身,喊道:“随深……”

随深目露疑惑的看着她,等她的话,在他坦荡直白的眼神里,施棠竟说不出为何不让齐帆或梁泽去的话,她摇头垂下眼眸避开他的视线。

“施棠,你若有话可等我回来再说。”说完随深背着施弥下山,下山的路不短,施弥的脑袋一直垂在他的后颈,毛茸茸的带着痒意,手指疼得紧握成拳,指节发白。

随深感受到背上的人在发颤,气息变得细弱,脚步迈得更快,初冬时节里,他的额角热出汗珠,他试着与她说话,“施弥,你的意识还清醒吗?”

“嗯。”

“你可以试着与我说说话。”

“嗯。”

“好,能回应我就可以。”

“嗯。”

药童看到随深再次来医馆忙上前迎去诊室,给小姐传了消息,这是何蔓早早就与药童通过气,但凡随深来医馆就要通知她。

药童也是将随深当作小姐未来的夫婿对待,毕竟在他眼中自家小姐顶顶好,平日里总有不少儿郎为见小姐一眼而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装病上门,但小姐都嗤之以鼻,唯独对随公子尤为不同。

随公子从外貌上看与小姐最是般配。

随深背着施弥进了诊室,他将施弥放置在榻上等大夫诊治。

临近傍晚,病人不多,很快就轮到施弥,大夫见又是施弥,不由得嘀咕:怎么回事,才没过几日,又受伤了。

随深同她简单说清情况,她看向施弥的脚踝,红肿异常,看得出踝骨错位,情况不容乐观。

她一脸严肃的对随深说:“我会为她正骨,你按住她的肩,保证她不易动弹。”

随深应好,对着施弥说道:“施弥,等下大夫为你正骨过程中不可乱动。”

施弥根本听不清他讲了什么,脑袋嗡嗡在响,她白着脸胡乱地点头。

在大夫攥住她的踝骨时,施弥整个人痛得从榻上弹跳而起,本就需静养的踝骨再次触到床板,她疼得呜咽一声,眼泪扑簌簌地滚落。

随深拧眉看着一切,不由分说的扣住她的肩让她坐下来,压住她扑腾的手臂。

随着一道清脆的骨头复位声,随深睨着施弥的脸色缓缓松开钳制,施弥失了魂一般躺在榻上,皱成一团的脸慢慢舒展,她眨着蕴满泪水的眼往下看去,细微的动了动脚,除了肌肉本身的酸痛外,那股急促的刺骨的痛随之消失。

她渐舒一口气,抬眼看向低头看她的两人,嘴角露出一抹笑,“大夫,谢谢你,还有随深哥哥,谢谢你送我过来。” 虚弱的小脸因笑意而生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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