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世人总多渴求,于是求神问鬼。

神鬼之物因欲念凝聚,因渴求现于人前,于是书成了载体,拥有了蛊惑人类的能力,它指引着贪婪的人类,在满足人类渴求的同时,也在悄无声息,试图达到自身目的。

沈瑜理所当然地认为,没有了黑团团的书就像失去了灵魂的人类空壳,它或许也在漫长时光中有了特殊的能力,所以才会给予她回应,才会对梁宜君产生压制。

她理所当然地认为书只是承载物,于是她从没想过,他还有存在的可能,哪怕只是残余意识。

沈瑜心潮涌动,面上却不露声色,她忍不住地一次次看向手中握着的书,忍不住一次次地想起融化进白色骷髅头的黑团团,她忍不住去想现在的王珩在哪里,忍不住想,又不敢去深想。

这么长时间,她迫切地追寻着王珩的尸骨,似乎只要找到了,那么就还有相见的可能,她本来已经放弃,梁宜君的话,却再次给了她希望,残余的意识,可否能指引她方向?

梁宜君没有再说话,沈瑜也没有,安静的洞穴里,一时间只剩下小朋友们偶尔控制不住发出来的一点声响,时间渐渐流逝,安静的洞穴里有了一点光,那光慢慢移动,从微弱,到强盛,直到最后,又消于沉寂。

手机已经没有了电,沈瑜确定不了时间,但她推测,应该已过了中午,又过了很久,久到洞穴里的光线几乎消失,一直安安静静的梁宜君终于又动了。

她站起来,昏睡的小朋友们也歪歪扭扭地跟着站起,他们没有睁开眼睛,像是被.操控的木偶,摇摇晃晃地跟着梁宜君往外走。

沈瑜皱着眉头跟在最后,出了洞穴一看,此时已是夕阳西下,一天又快要过去了,她取回挂在树枝上的包包,将书放了回去,又取出充电宝给手机充电。

只这么一会儿功夫,梁宜君已走出很远,等到爬上山,摇摇晃晃的小朋友们像是一下被注入了灵魂,猛地睁开了眼睛,他们小声叫起来,哇哇喊着:“我们终于出来了!啊啊!好可怕/刺.激!”

一阵叫唤过后,又通通憋红了脸,小朋友们左看右看,慌里慌张地往山下跑,一边跑一边叫:“我憋不住了!快点快点!”

出了洞穴,饥饿感与急迫感齐齐上阵,沈瑜抿唇,忍不住也加快了脚步。

回到梁宜君家,沈瑜的手机也终于能开机了,她立马给帮忙的小朋友打电话,得知活动已经结束,不免心生遗憾。

“没关系呀,姐姐,等下一次活动,我打电话通知你,到时候咱们再见。”

“而且,我有拍照哦!姐姐,我发你呀。”

她发来照片,还有几段录像,喧嚣的背景音中,穿着民族特色服饰的男男女女欢歌载舞,与旁观的众人一起,汇聚成一片欢乐的海洋。

沈瑜反复看了几遍,才点击保存。

楼下炊烟起,沈瑜下楼,隔着雕花的木质窗户,看见梁宜君在煮饭,白色烟雾升腾,模糊了她的面容,唯有红色火焰,随着木头燃烧炸起的噼啪声轻轻摇晃。

门外响起欢快的笑声,沈瑜往外看,枝繁叶茂的大树下,小朋友们正在挂红绸,小小的木牌上被满怀期待地写下字句,随着风起,随着小小风铃声,飘荡着挂在了树梢上。

沈瑜一时间有些恍惚,又觉得莫名宁静。

梁宜君发现了她,她走出来,看了眼沈瑜放在脚边的行李箱,“要走了?不吃饭吗?”

沈瑜摇头,“不吃了,这两日承蒙款待,我已找到答案,这便回去了。”

她提起行李箱往外走,梁宜君跟过来,抬手遮掩着嘴唇小声说:“那书,你还是扔了好,好心提醒,接触过非人之物,你的身上也会沾染非人之物的气息,那对你不是好事。”

沈瑜回头看她,梁宜君笑起来,周身涌动着危险的气息,但那危险并没有持续很久,就在她猛地变了脸色之后消失了。

沈瑜看不到,在她身后庞大的黑影聚集,犹如暗中窥视的恶鬼,她看不到,也感受不到危险,唯有梁宜君,她每多说一句,就多感受一分压迫,她忍不住冷汗津津,又忍不住地想挑衅。

梁宜君敛了笑,意有所指地说:“非人之物啊,可危险呢。”

“那你呢?危险吗?”

沈瑜反问。

梁宜君一时没有说话。

沈瑜也不在意,她转回头,抬脚跨出门去,小朋友们发现了她,纷纷跑过来跟她告别,等到告别结束,她也慢慢踏着一道道自小小房子里照射出来的光,走向慢慢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村口。

夜晚的山间寂静冷清,唯有风声相依相伴,沈瑜打开车窗,任风狂舞着钻进车里来,这一路很长,经过加油站的时候,她停下来买了点零食,稍微填了填空空的肚子,又匆匆踏上回家的旅途。

在到家的那天,千里之外的来电如期而至,醇厚的男声在电话那端响起,带着惯常的细微笑意。

“小瑜,早上好。”

“你给我的名单我找人查过了,我很好奇,这一份年龄不一,时间长达十年甚至更久的人名名单,是哪里引起了你的兴趣呢?”

沈瑜说:“我想知道他们的近况。”

“近况?自然是普通的、忙碌的过着乏味的生活了。”

听到这话,沈瑜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是一直紧绷着的,毫无笑意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松动,她的眼神柔和下来,轻声跟电话那端的人道谢:“有劳傅总帮忙……”

“感谢的话就不要说了,要报答的话,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沈瑜说:“傅总贵人事忙,便不打扰了。”

她挂了电话,毫不犹豫地做了个忘恩负义的人,朋友圈里动态更新,活力四射的小朋友们聚集在热闹的大街,打卡一个个著名景点,她留下一个赞,随后返回退出小程序。

*

远离了非人之物的世界,普通人的生活总是平静无波,清晨,沈瑜惯常地对着书喊了声:“王珩?”

书也惯常地毫无动静。

她下楼,重复着每天的日常,等她走到门口的时候,老杨自门卫室伸出个脑袋,示意她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这是她回来的第三天了,老杨前几天请假回家,今早才重回工作岗位,等她走近,老杨立马小声跟她说:“之前小公园那个……”

他四处看了看,见没人走近,声音便稍微大了点,“之前藏在小公园那个,你猜是谁?是周家的侄儿啊!之前你们一个小学,你还记得不?”

周家?

沈瑜面露疑惑。

老杨拍了拍脑袋,说:“你应该不记得他,那你记得他表妹不?叫周清!以前住我家隔壁,你还跟她做过同桌!你来我家玩还去找过她呢!”

老杨说:“那小子的妈打听你呢,你说这叫什么事,大白天光明正大来拜访多好,哪能半夜吓唬女孩子呢?要我说你可别跟他来往,那小子不像好人!”

沈瑜恍然大悟,那通莫名的来电,终于找到了缘由。

她笑着点点头,肯定地说:“那不会,您放心!”

老杨嘱咐一通,终于放了人,沈瑜走出小区,沿着公园慢慢散步,走到公园尽头大桥底下,她准备返回的时候,有个声音轻轻叫住了她。

“小瑜……小瑜……”

沈瑜回头看,后面只有建在大桥底下宽阔的人行道,四周看不到半个人影,她回头继续走,后面的声音也跟着急促起来,一声连着一声。

“小瑜……小瑜……小瑜……”

沈瑜再回头,人行道上依旧没人,但大桥底下静静流淌的水面有了动静,她看到有什么在水里涌起,将安静的水面搅得翻腾。

“接触过非人之物,你的身上也会沾染非人之物的气息……”

“非人之物啊,可危险呢。”

莫名地,沈瑜想起了梁宜君说的话。

沈瑜站了一会儿,眼看着那东西就要出来,她转身,毫不犹豫地往回跑,随着她越跑越远,安静的公园也被喧嚣的街道取代,她匆匆回家,将书从房间抱了出来。

沈瑜将书放到了门口柜子上,她吩咐道:“从今天开始,你就在这里守门,我不想半夜看到奇怪的东西。”

书依旧没有回应,当然也不会对她的安排发表任何意见。

自那天起,沈瑜取消了每天的外出散步活动,改为小区内活动,她不怕奇怪的东西,但并不乐意平静的生活被打搅,但很多时候,外物的存在并不受自身意识干扰。

随着气温渐升,空气中也有了燥意,沈瑜入睡前忘了喝水,半夜被渴意叫醒,她迷迷糊糊地起来去客厅倒水喝,喝了水返回房间的时候,她听到了来自大门外,一下一下的叩门声。

咚、咚、咚——

沈瑜打开灯,门口柜子上的书安安静静,并没有任何反应,她走过去拿起来,凑近了猫眼朝外看。

不知道谁说过:不要在半夜透过猫眼往外看。

这似乎是个恐怖故事,沈瑜一边想着,一边往外看,门口感应灯应声而亮,透过猫眼,她看到了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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