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萧煜仍在回味昨夜那个轻轻的吻。
想起有一晚她曾把槐花撒到他身上,次日内侍闻见花香,萧煜便取来镜子,要看看脸上有无胭脂痕迹。
当然是空空如也。
又心安又有点失望,理性上他知道,为了不让慈宁宫警觉,他该适合冷她些时日,可感性上,他又无法全然弃之不顾。
想快点将她接到身边来,马上就见到她。这样梦中幽期秘会,于他简直是一种折磨。
李睦进门时,罕见地发觉皇帝在照镜子,这可真是件奇事!
要知咱这位陛下是最不注重容貌的人了,有回他偷懒忘记将鬓边一根银丝拔去,陛下竟浑然没发觉——唉,年纪轻轻有什么了不得的心事,不就是父母双亡么?想他五六岁起背井离乡,到宫中净身做了阉宦,他也没道过一声委屈呢。
李睦定定神,含笑道:“皇上,您是先洗手还是先用早膳?”
讲究些的当然是先匀面,饭后再漱一遍口,但陛下乃不拘小节之人,有时候甚至会边看奏折边用膳,饭粒掉到案上都不知道——亏得身边没个女眷,否则定要被耻笑的。
成了亲或许就不同了,淑妃好歹是个妃嘛。
想起脸颊上的温存,萧煜一时竟舍不得让那印记淡去,“先用膳罢。”
得嘞,依旧死性不改。李睦对小主子无话可说,只能让内侍鱼贯进来。
粥汤、馒头、花卷、蒸饺锅贴各色面点一字排开,光色泽香气便令人食指大动。
李睦闻惯了的自然若无其事,“对了,淑妃娘娘那头您可有何安排?”
册封礼先不着急,内务府得赶制吉服,少说得一月工夫,可是旁的总该有所表示——譬如说,好歹正一品妃位,她父亲的官职得升一升罢?
区区知县未免忒不够看,好歹半个老丈人哩。
萧煜想起王璇曾描述过家中境况,便皱眉头,虽说父以女贵,可王令泽其人,虚伪做作,鼠目寸光,叫他得了意去,对阿璇未必是件好事。
不妨暂缓些个。
倒是她舅父顾平章乃翰林苑中清流,为人正直不阿,或可一用。
但,萧煜究竟是道听途说,对其人知之甚少,若贸贸然提拔,难保此人心浮气躁,做出些丧德败行之事来,岂非成了又一个杨家?
还是得多考虑考虑。
萧煜不想用一门外戚去制衡另一门外戚,那无异于驱虎吞狼。既暂且不便赐爵,便赏她些别的吧。
萧煜记得那女子最好吃穿,便问李睦,“今春贡品可都还在?”
李睦点头,“慈宁宫的份已然送去,下剩都堆在库房里。”
留着分赏给诸位太妃以及下属官员。
萧煜问他要来名录,随手圈起几样,“把这些送去给淑妃罢。”
每常梦里见她都是家常妆扮,也就殿选那天稍微隆重下,比之旁人仍嫌低调。
萧煜挺想看看那些衣裳上身是何模样。
李睦眼角直抽抽,这不暴殄天物么?王姑娘那种出身,几曾见过好东西,千金一匹跟十两一匹在她眼里怕都是一样的。
陛下还把所有的云锦都给了她,要知今年苏州云锦分外稀缺,一共也只得十来匹。
李睦婉转道:“慈宁宫如若问起……”
萧煜面无表情,“母后不爱这些轻薄料子。”
云锦本就适合年轻女子穿的,也不瞧瞧杨太后多大岁数了。
太后娘娘自己是不穿,可她老人家也得赏人呀!李睦愁容满面,皇帝这是从杨家虎口夺食,自己少不得又要两头找补了。
好在除此之外,旁的倒没什么稀罕,不过是些时新瓜果菜蔬、鲜鱼菱藕之类,外加各地奉上来的特产,所值有限。
萧煜想了想,“把御膳房的点心送些去,不用过多,每样装一个小格口足矣。”
李睦咋舌,这还不如准备大份的呢!您知道御膳房的点心多费事吗,就那么一小点也得忙活大半个钟头,锅碗瓢盆还不能混淆,怕串了味儿。
让大师傅听见,只怕还以为故意为难他们。
然,君无戏言。李睦身为御前大总管,再麻烦的差事也得办得妥妥帖帖的,今儿大家伙的午膳少不得马虎些了。
好在如今时气凉爽,点心禁得起存放,已有的式样不必重做,重新上汽蒸一蒸,塑个型便完了。
其他的还得进库房寻模具。
李睦打起精神,亏得皇帝只纳了位淑妃,若再多几位,他这个大总管真要累吐血了!
*
打发走软磨硬泡的姑太太,范氏尤嫌晦气,让婆子在门口撒上厚厚一层粗盐,鬼神辟易。
王璇忍俊不禁,没想到舅母还信这些,不会以为自己中选是得了神明庇佑吧?
——其实她也这么觉得。
太监们气喘吁吁抬着箱笼过来,差点在盐巴上滑一跤!
还好都是大颗粒的土盐,凹凸不平。范氏庆幸自己小气没用精盐,否则这会儿该闹出人命官司了。
不过这是送什么的?
等将箱子打开,琳琅满目几欲晃瞎人眼,范氏没见过云锦但却听说过,据闻质料分外细腻,且色泽光丽灿烂,如云蒸霞蔚一般,端的叫人爱不释手。
“老天爷,皇上连国库都搬来了吧?”
王璇的心思不在那些绸缎衣料上,而是另一个木箱,里头满满塞着巴掌大小的锦盒,打开来一瞧,果然香气扑鼻!
这个是芙蓉酥,这个是荷花酥,这个加了板栗,这个加了枣泥……王璇在吃上颇有心得,一尝便能出来,且不夸张地说,眼前她基本都见过。
御膳房虽只供给宫里各位主子,但架不住有那心眼活泛的喜欢偷师,打着宫廷御膳的名义传到外头,又能多赚笔银子,何乐而不为?
于是每样新品出来,都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无数仿冒品。
当然,正宗的确实不一样,口感尤其独特,鲜得她能将舌头咬掉,王璇今日才知什么叫“鸟为食亡”。
可见这些点心多么费时费工。
皇帝是个很难伺候的人呢。
范氏笑道:“理这些作甚,待你好不就行了。”
老爷说皇帝跟太后赌气,她看不见得,万岁爷心底分明是有阿璇的。
王璇看她盯着那料子不放,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提出送一匹与舅母。
范氏赶忙推辞,她怎好白要外甥女东西,而且岁数也的确不适合这般青嫩颜色,让年轻人争奇斗艳去罢。
王璇笑道:“舅母照拂我这些时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报答您原是应该的,何况不过借花献佛。就算您自个儿不想穿,留着给以后的媳妇也好嘛。”
这话可说到范氏心坎上了,搂着料子不撒手,“也好。”
至于裁成衣裳后她会不会偷偷试穿,当然只有她自己知道。
王璇甚少见到舅妈扭捏一面,觉得怪有趣的。
希望她以后也能有这种少女心态。
文房四宝不是重点,萧煜也让人备了些。王璇从中挑出几支湖笔、两条徽墨给表弟送去,好东西未见得能激发才思,但有时的确能燃起斗志。
从她入选之后,顾勉似乎就有意躲着她,范氏说起来也含含糊糊的——其实两人才相处不到一个月,未见得就情深似海,可被一个远强于自己的男人横刀夺爱,那人还是当今天子,这滋味就不好受了。
她琢磨着是否该将阿勉送到家塾中去,远离尘嚣,有助于平复心态。
虽然不是她造成的,但王璇有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感觉,其实她从未回应过表弟示好,甚至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不知道怎么就伤着了。
想到阿玉,她又似乎很能体谅。
世上最难便是求不得,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见到阿玉,或许她便能彻底忘记他。
可是现在,他的影子却已深深扎根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萧煜:情敌竟是朕自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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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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