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挽与陆九宴并肩一同出现在熙熙攘攘的街头,阳光洒落,在他们身上映出一层淡淡的光晕。
二人甫一现身,立刻如石子投入湖中,引出了大片的围观百姓。
百姓们交头接耳,眼神中满是好奇与探究,但不敢贸然靠近,只是远远地站着,眼神死死地盯着,仿佛连眨一下眼都会错过什么精彩细节。
陆九宴一踏上这繁华街头,便如脱缰的野马,瞬间被琳琅满目的商品和美食勾去了魂,开启了疯狂买买买模式,尤其是见到那些香气四溢的吃食,更是挪不动脚步。
托他的福,叶挽一下午就吃够了她整整三天的饭量。
远处的巷子里,悠悠飘来烧烤的香味,陆九宴刚咽下一口软糯弹牙的虾丸子,鼻尖轻轻一动,立马两眼放光,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指,兴奋地指了指前方。
叶挽垂眸看了看他依旧平坦紧实的肚子,黛眉微蹙,心中有些纳闷,吃了这么多,都吃到哪里去了。
香味来自街尾一家新开的烧鸡铺子,铺子店面不大,门口支着一个简易的棚子。但那炉子里飘出的烧鸡香味,还是吸引了不少人在摊前驻足。
叶挽突然被匆匆赶来的州府的人叫住了。
陆九宴见状,便先行一步朝着烧鸡铺子走去,那股诱人的烤香中,他隐隐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等待的间隙,陆九宴坐在了摊上那张唯一的、有些摇晃的崴脚桌子旁,问道:“老板,你这手艺是小西县那边传来的?”
烧鸡老板闻言,抬起头,露出一口大白牙,嘿嘿笑道:“公子识货啊,我们确实是小西县那边来的。咱这手艺可是祖传的,几十年的老字号了,在小西县开了一间大铺子,每日一开张,那顾客是络绎不绝,每天都能卖几百只烧鸡。”老板边说边自豪地拍了拍胸脯,可话锋一转,又落寞地叹了口气。
陆九宴问:“开得好好的,怎么想起到沧州城来谋生。”
这时,一锅色泽金黄、香气扑鼻的烧鸡新鲜出炉了。老板熟练地将烧鸡从炉子里取出,迅速给排队的顾客包好烧鸡,见暂时没别的客人,这才擦了擦手,一屁股坐了下来。
老板叹息一声,“还不是世道不太平。这一切都要从那天晚上说起。”
他示意陆九宴侧耳过来,便开始道:“有天晚上,我都睡下了,突然不知道从哪冒出一个蒙面黑衣人,直挺挺地站在我床边。我脑子里迅速闪过城门公示的那些通缉犯画像,也做好了要命不要钱的准备,结果她叫我马上起床,给她烧两只鸡。”
老板的口音带着浓浓的乡音,说话时手舞足蹈,腔调别有一番风味,陆九宴听得津津有味。
提起这事,老板脸上流露出心有余悸的神情,“公子您是不知道,那把剑,这么粗,这么长,就架在我脖子上,她还嫌我鸡毛拔得慢,直接提起我的鸡唰唰几下,动作那叫一个麻利……确实比我拔得快多了。”
说完这段,老板又起身卖了两只鸡。
陆九宴剥开油纸,抬头望了一眼,见叶挽还在不远处与州府的人谈事,他把两只肥美的鸡腿扯下来包好,放在一旁。
老板忙完一轮生意,又一屁股坐了回来。陆九宴嘴里塞着鸡肉,含糊不清但非常诚恳地对他竖起大拇哥,连连点头道:“好吃,真的好吃!”
老板脸上笑开了花,接着前边讲道:“后来啊,官府的人还拿着半只烧鸡来问我话,问我看没看清买鸡的人什么模样。当时乌漆麻黑的,我啥也没看清,就算看清了,我也不敢说啊。反正出了这事儿之后啊,我晚上就睡不踏实了。年轻时候想着到沧州城来闯一闯,这件事算是给了我一个推力。这不,我就把小西县的铺子卖掉了,只身来到这里……只是可惜,我大半辈子的心血哟,就够盘下沧州城这芝麻大点的地方。”
他见陆九宴虽然嘴里不停地啃着烧鸡,但双眼却很认真地看着他,时不时点点头,恰到好处地回应一句,便越说越觉得投机,话匣子彻底打开了。
“悄悄告诉你吧,我也才到这里没多久,光盘下了这铺子,还没拿到州府的经营许可。不过您放心吃啊,我家的鸡都是实打实的健康鸡仔……沧州城的物价实在是太贵了,我在州府挂的号都排到一个月后了,盘下这间铺子我花光了积蓄,哪还有钱去走关系,就只能干等着,但总不能不吃饭吧,我妻儿老小还等着我接他们过来呢。”
说到这里,老板的眼中闪烁着泪花,陆九宴也被他的情绪感染了,张了张嘴正要开口,这时,有客人来买烧鸡,老板匆忙抹了把眼泪,又起身去忙碌了。
刚刚包好一只烧鸡,老板一抬头,却看见两个身着官差服饰的男人威风凛凛地停在他摊位前。
其中一个官差手中举着一块牌子,面色严肃地说道:“州府巡查,麻烦出示经营许可。”
老板手一抖,刚包好的烧鸡“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神色立刻慌乱起来,声音都带着颤抖:“二位官爷,小的……小的还在申请。”
府卫当下便冷笑一声道:“没有许可,谁准你摆摊?你叫什么名字,马上收拾东西随我去州府衙门。”
“小人赵炳春,二位官爷,小人已经递交了经营申请,只是现在还没下来……二位官爷,求求您通融一下……”老板一边哀求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要塞给府卫。
府卫一把拂开他塞过来的银子,面色冷厉,怒喝道:“少废话,赶紧关店跟我们走。”
赵炳春看着自己的摊铺,眼神中满是无助与绝望,喃喃道:“可我还有这么多烧鸡没卖完……”
“那是你的事。违令经营,当处盘店费的三倍罚款,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赔钱吧!”府卫冷冷地说道。
“老板,麻烦剩下的都给我包起来。”
府卫闻声望去,瞥见坐在那张崴脚桌子边的一个背影,立刻扬声道:“违令贩卖的东西,我看谁敢买?州府办事,闲杂人等速速退避!”
州府还有说话这么冲的官差呢?陆九宴心中一阵稀奇,转过身来。
那两名府卫看到他,不约而同缩了缩瞳孔,齐刷刷地退了一步,抱拳恭敬地行礼:“见过郎君。”
郎君……陆九宴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没等他想明白,其中一名府卫立刻吆喝赵炳春把烧鸡都给包起来,随后一把拿过来,恭恭敬敬地呈给陆九宴。
府卫谄媚地说道:“郎君,此处违令经营,食材不可再贩卖,但州府可以没收,请郎君慢用。”
陆九宴皱了皱眉,伸手在身上摸了摸,这才突然想起钱袋在叶挽身上。
“我不爱吃白食。”
府卫愣了一下,就见陆九宴站起来,大步越过他们走向赵炳春,把随身玉佩塞到了他的手里。
“老板,官府有明文规定,你的确属于违令经营。这块玉佩应该值几间这样的铺子,拿去抵债吧。只是犯了这条禁令,以后你不能在沧州城开店了。”
他话一说完,赵炳春那双通红的眼睛里,顿时流下了滚烫的泪水,哽咽着说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铺子上其实没什么可收拾的值钱东西,赵炳春感怀地看了几眼这块花费了自己半生血汗钱的地方,眼中满是不舍。
府卫倒是没有催他,其中一人躬身对陆九宴解释道:“郎君真是大善人,遇到郎君是他的福气了。沧州城里这样的人不在少数,他们总以为城里铺面多,查不到他们头上来,抱着侥幸心思,违令摆摊经营。州府只是要他们上交罚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陆九宴冷着脸没有说话,皱眉静静地看着府卫将赵炳春带走。
“怎么了?”叶挽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见他出神地盯着一个方向,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到两名府卫远去的背影。
叶挽道:“烧鸡呢?”
陆九宴指了指桌子上用油纸包着的烧鸡。
叶挽看了一眼,惊讶道:“这么多,你还吃得下?”
“我吃饱了。”陆九宴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遗憾,“估计以后也没得吃了,老板要回小西县了。”
“小西县?”
陆九宴点了点头,把刚刚从赵炳春那里听到的故事详细地说给了叶挽听,她听完后,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陆九宴心情有些低落,没有了继续逛街的**。恰好此时天色也不早了,便打算回府。
叶挽道:“我送你。”
陆九宴看了看她身后,“用脚送啊。”
叶挽顿了一下,轻声道:“九宴,我有点想念陆家大厨的拿手菜。”
“哦!”陆九宴点点头。
实际上,吃吃喝喝一下午,叶挽早已毫无胃口了。陆九宴也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三碗饭,就放下了筷子。
他见叶挽面前的饭菜几乎没怎么动,关心地问道:“饭菜不合胃口?”
叶挽抿唇,看着他说道:“九宴,你还记不记得你会做饭的事?”
“我会吗?”陆九宴煞有其事地想了想,“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会。”
“其实我想念的,是你的拿手菜。”叶挽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很快又补充道,“不过改日吧,今日确实吃不下了。”
吃完饭,两人在庭院里散步,月色如水,洒在庭院的小径上。
陆九宴抬头看看天色,脸上闪过一丝担忧,“州主,天色不早了,太晚回去不安全。”
叶挽轻轻咳嗽一声,“九宴,其实我来陆府是有别的事……”
“近日爹娘不在府上,你怕是白跑一趟了。”
“我知道。”叶挽握住他的手,目光热烈盯着他的眼睛,“母亲专门写信告诉了我,他们要离开几日,府上就只有你,和我。”
陆九宴被她炽热的目光看得有点紧张,随后,脑子里慢慢扭成一团乱麻,正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时,门外传来府卫的通报。
那府卫附耳告诉叶挽,说是夜鸠落网了。
叶挽面色一沉,神色中带了点愠怒,冷声问:“谁抓到的?”
府卫低声道:“是大公子。”
“兄长?”叶挽一阵咬牙切齿,“告诉他,欺瞒州主之罪,按律当斩。”
不过叶摘能使出这招,想必是被那堆永远也改不完的公文逼疯了。她不得不回州府探一探他的死活。
叶挽回头看了看,陆九宴也在远处看着她,她快步走近,柔声道:“九宴,州府有事,我今日就不留下来了。”
陆九宴担忧地问道:“你陪我逛了一下午,今晚该不会要熬夜批公文吧?”
想起书房的那匹牛马,叶挽捏紧拳头,平静道:“欠的债迟早要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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