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知莹死后,水云台变成一座孤岛,里面并没有供人休息的床铺,周自衡三人只能挨在一起睡了个囫囵。
第二天一早,席冰漪怀着心事睡不安稳,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意识还有些混沌,望向依偎在一起的周自衡秦一灼,放低了声音:“你怎么醒得这么早?”
周自衡还在浅眠,她问的是秦一灼。
秦一灼面容有些憔悴,他摇摇头,没有回答席冰漪的问题,只看向灰蒙蒙的天空,声音低低得:“今天天气不是很好。”
等周自衡醒来,三人整理了一下着装,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情,前往梅花山庄。
梅花山庄距离水云台并不远,若以席冰漪平时的速度,最多一刻钟就到了。但秦一灼武学刚入门,不像周自衡席冰漪一样有很好的体力,再加上今日不知怎么回事,周自衡总有些困倦,几人走走停停,临近正午才到达梅花山庄。
梅花山庄同水云台一样,掩映在梅林深处。穿过梅花纷飞,一座古朴大气的宅院映入眼帘。不同于张氏那般庞大阔气的宅子,梅花山庄更显质朴,是一座独栋安静的宅院。
“虽然说是山庄,但其实家里人口不多。”席冰漪解释道,“房子里的布局也是一切从简,不过宅子远处的锻造炉倒是倾注了心血。”
她说的不错,即便隔得很远,周自衡也能看到远处剑炉的一点峥嵘,即便沉寂了许多年,也依然看得出当年岁月的辉煌。
席冰漪推开沉重的大门,像是打开一个年久的宝箱,她深吸一口气,看着昏暗的大堂,声音有些颤抖:“祖母,我回来了。”
或许是近乡情怯,又或许是害怕真相难以承受,她僵硬地站在原地许久,一直没有听到祖母的声音才想起来,自从梅知莹离世,梅花山庄选择避世以后,祖母便移居到山庄后院的小院子里了,其他亲眷也各自隐居,山庄内除了扫洒的下人外,彻底成了一个空壳。
席冰漪收拾好情绪,无力地对周自衡秦一灼笑了一下:“我先去给母亲上柱香,你们在这等我一会吧。”
周自衡蔫蔫的,他点点头,有些困倦般眯了眯眼,轻声道:“今日匆忙,没带礼物,下次我们再携礼拜见,也为你母亲上柱香。”
席冰漪看着冷清昏暗的梅花山庄,怀着复杂的心情来到祠堂,恭敬地点了三根香,立在梅知莹牌前。
“母亲,女儿不孝……”她拭去泪水,朦胧的泪光中,孤寂的祠堂内,声音如同烟雾消散。
梅夫人年岁已高,席冰漪见到祖母的时候,她正躺在摇椅里小憩。见到席冰漪回家了,也只露出一个笑容,招招手,示意孙女过来。又见到席冰漪身后的周自衡二人,笑道:“冰漪交了不少朋友呢。”
周自衡二人打了声招呼,席冰漪握住祖母布满皱纹的手,语气有些沉重,等不及地问道:“祖母,我前段时间见到了玉姨,她已经不在山庄里了吗?”
梅夫人顿了一下,叹气道:“你玉姨本就是被知莹救下,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才留下的。如今你母亲走了,她自然也没有留下的理由了。”
“我见到玉姨时,她在做很不好的事……祖母知道玉姨后来去了哪里,为谁效力吗?”
梅夫人摇摇头,反手摸了摸席冰漪的头发,慈爱道:“我们冰漪怎么突然想到要问这些了?”
席冰漪声音凄凄:“祖母,我一直都不知道,好多事情我从来都不知道……母亲的死,父母感情的问题,他们的过去,包括玉姨为什么离开,这些我竟然一无所知。”
说着,席冰漪声音有些哽咽,自责、懊悔、痛苦裹住了她,她扑向梅夫人怀抱,泪水再一次滚落,像是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悲切。
梅夫人捧起席冰漪的脸,温柔地擦去她脸颊上的泪水,轻声道:“不怪你,你母亲不想让你知道这一切有她的道理,冰漪,不要伤心。”
席冰漪咬唇:“可是,我总要知道的,我不想做个无忧无虑却无知的孩子了。”
“祖母,你认识霍匀峰吗?”
梅夫人抚摸席冰漪的手停住了,秦一灼听闻也不由得抬起了头,他攥紧了手心,心脏狂跳,只听着安静了好一会的梅夫人缓缓道:
“霍匀峰,那是你母亲的朋友,也在梅花山庄住过一段时间,我确实知道他。”
“那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他是个苦命人。”
说完,梅夫人却不肯再往下说了,她闭起了眼,“你知道霍匀峰,想必是去过水云台了,路途遥远,先去休息吧。”
“祖母!”席冰漪有些急切,水云台到梅花山庄哪里远了,分明是祖母找借口不肯再说了!
梅夫人不容置噱,她松开手,扮作一副困倦的模样,吩咐在一旁扫洒的下人带席冰漪回房间休息。
眼见梅夫人铁了心不再说话,席冰漪也没办法,只好一步三回头,可怜兮兮地盼望着梅夫人被打动。
梅夫人却不再看她,反倒是眯起眼,打量起秦一灼来。直到三人从视线中远去,她才缓缓合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席冰漪在梅花山庄有自己的房间,就自己先回房间休息去了。仆从带着周自衡来到客房前,周自衡打了个哈欠,向秦一灼摆了摆手后也关上了门。
秦一灼原以为自己也会被安排去客房休息,可是仆从带着他在梅花山庄内绕了一圈,最终竟然绕回到小院内。
小院内,梅夫人正摆弄着两套茶具,一旁有仆从为她沏茶,见秦一灼来了,微笑着让他过来坐下。
秦一灼绷紧了身体,一时间百转千回,停留了许久才迈着僵硬的步伐坐到梅夫人身边。梅夫人为秦一灼倒了杯茶,近距离观察了一会秦一灼,良久才缓缓开口道:“先前离得远,只觉得熟悉,现在近了看,才发觉你与你父亲是真的相像。”
秦一灼不意外会被认出来,但他也没想到会这么快,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为自己父亲赎罪吗?解释自己跟在席冰漪身边的目的吗?可他自己还是一团乱麻,千头万绪不知如何说起,于是只好保持沉默,像一粒死去的种子。
好在梅夫人没有为难秦一灼的意思,她也不曾点明秦一灼虚假的身份,自顾自地说道:“当年,你父亲就借住在这间小院子里。后来,知莹出事,你父亲很自责,他想和你母亲一起离开,但被知莹劝了下来,没想到却……”
“令人痛苦的事先不说了,最终你父亲还是选择了离开。走之前,他留下几句话,本来是要交给知莹的,但最终还是遗留在这院子里无人知晓,后来我也是搬过来才知道。”
“父亲他……说了什么?”
梅夫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她回屋,递给了秦一灼一个小巧的盒子,“你自己看吧。”
秦一灼接过这样一个轻飘飘的盒子,麻木地打开,发现里面躺着一张泛黄的纸,他小心翼翼揭开,就见纸上写着:“饮血压制终不是解决之法,我已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席翎说的不错,我确实已经不算是人了。”
“这是什么意思?”秦一灼看着短短几句话,只觉得触目惊心。
“你了解你的父亲吗?你知道霍匀峰的故事吗?或许你以为都是因为你父亲刺伤知莹,才害得席冰漪一家支离破碎?”梅夫人反问道,丝毫不意外秦一灼的茫然,她叹气,“我说你父亲是个苦命人,这可不曾说错。”
“永玦九年,你父亲拜见梅花山庄,意气风发,愿豪掷千金只为寻得一把趁手的剑。正巧那时知莹有一点铸剑的想法,于是霍匀峰、席翎、知莹他们三个便一起出去游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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