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衡听不见玉惜君与摇光的声音,月光下,他分辨着口型,勉强只能读懂一个“zhou”。
他不想探究到底是周还是舟了,在他寂静的世界里,只有背后滚烫的身躯还时刻提醒着他尚在人世。
两面夹击,请君入瓮,秦一灼没办法写字与周自衡沟通,周自衡也只能单方面地说话:“你注意玉惜君。”
说起来这还是秦一灼头一次与周自衡并肩,以至于他陡然生出一股不服输的豪迈,玉惜君一时半会竟也拿他没有办法。
可周自衡那边却不容乐观。
失去了听觉,他无法凭声音提前判断箭矢的方向,只有箭矢近到眼前,周自衡才能被动应对。更何况,夜晚的竹林犹如影影憧憧的鬼魅,摇光掩于其中,难以捕捉,自然也分辨不出箭矢方向。
周自衡心知肚明,再这样下去他和秦一灼都得死在这。思绪转得飞快,周自衡明白,真正的主攻手其实是暗中射冷箭的摇光,玉惜君看似在正面,其实也不过是策应骚扰,想打破僵局,最先应当打破玉惜君与摇光的联动。
周自衡下定决心,扭过头附在秦一灼耳边低声道:“待会我们互换位置,不能困在驿站中,去竹林。”
顿了顿,周自衡补充道:“保护好自己。”
秦一灼回头看了一眼窗外的竹林,瞬间明白了周自衡的想法,点了点头。
他挥剑拦下恼人的暗器,侧身闪过一支莹莹的飞刀,顺势与周自衡换了位置,又在刹那间,劈断了迎面而来的箭矢!
秦一灼瞳孔剧烈震动,虎口被震得发麻,心脏泵出热血,与死亡擦肩而过的瞬间,他浑身都在颤抖。没人能懂他刚转过来就见到一支迅疾的箭的恐惧,秦一灼几乎是全凭本能,在极致的危难中斩下这致命的一箭。
摇光或许已经看懂他们的计划了,所以才能在那样紧凑的时间中找到机会。
不能再等了,秦一灼朝破碎的窗户一跃而下,无视来自玉惜君的骚扰,一往无前地向竹林飞跃而去!
周自衡面对摇光或许有些捉襟见肘,但对付一个玉惜君还是绰绰有余。他挑飞密密麻麻的暗器,红尘犹如一张鲜艳的网,不让秦一灼的背后出现任何风险。
见秦一灼安全落地,周自衡用脚尖挑起一把散落的飞刀,同时用力挥动红尘,击打着飞刀朝玉惜君转去。
突如其来的反击打断了玉惜君的节奏,她侧头躲过,再回头时却只能看见周自衡消失的衣角。
玉惜君长舒一口气,看着满屋子粗制滥造的飞刀,苦笑一声,没有再追。
到达竹林比周自衡想象中要轻松许多。玉惜君不曾阻拦,就连摇光也如同销声匿迹一般找不到踪迹。
周自衡有些不安,怀疑这又是一个“请君入瓮”的阴谋,于是在竹林前踌躇。
月光照在光秃秃的竹林上,投射出一道道斑驳的竖影。
秦一灼紧贴着周自衡,红尘报君意如同两道水痕,在竹影前荡开。
月夜、竹林、寂静之中。就在这时,半截竹筒突然飞来,秦一灼本还想拦,周自衡阻止了一下,任由那竹筒斜斜地插到两人面前的土地上。
周自衡捡起竹筒,就见上面写道:
“何不相见?”
他还没做出任何动作,竟然又是半截竹筒飞来,再一次插入土地中,位置竟然无二分别!
好精准的控制力!
秦一灼大惊,寻找竹筒飞来的位置来源,却一无所获。
这块竹筒上写着:
“你要的答案,就在其中。”
周自衡抿嘴,握着两块竹筒,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一灼一看他这样,就知道周自衡这已经是十分心动了。他明知道这是阳谋,但还是愿意为了微小的希望冒险,以小博大,是写在周自衡血液里的叛逆。
秦一灼不止一次感叹周自衡的自信,甚至是自负,但这回还是会被他气得要昏过去。
他拽着周自衡的衣服,只恨自己这会没有纸笔,只好用报君意在地上写了个“别去”。
周自衡一意孤行:“你留在这,我去去就回。”
秦一灼头昏脑胀,已经数不清自己这段时间说了多少个“不要”、“别去”了,可每次都还是拗不过周自衡。秦一灼没办法,周自衡执意要去,他也没法看着他独自冒险,只好陪着周自衡闯入竹林。
昏暗月光下,脚踩在枯树枝上发出咯吱声,在寂静黑夜里格外响亮。
周自衡听不到这些,自然也听不到摇光的位置。他明白,秦一灼刚习武不久,很难靠听觉辨别方位,而自己又恰好失去听觉,此时进入竹林很难说不是摇光蓄意为之。
这才是真正的“请君入瓮”。
然而他太想知道答案了,在生命的终点,对真相的探索几乎成了吊在他面前的一根胡萝卜,对方把“真相”这根绳索套在周自衡的脖子上,一次又一次地收紧。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第三块飞来的竹筒让周自衡秦一灼停下了脚步。
两人的注意力完全被竹筒吸引,周自衡弯腰去捡,却谁也没有发现从背后射来的一箭!
在周自衡顺着月光看清楚竹筒上的字的时候,那根箭也终于射穿了秦一灼的胸口。
滚烫的鲜血溅在竹筒上,模糊了字迹。
周自衡似乎是呆住了,他有些愣神,眼睁睁地看着秦一灼的鲜血止不住地从伤口中流出,眼睁睁地看着他轰然倒地。
什么声音都没有。
秦一灼在说什么?周自衡木木地想着,他脑子乱成一团,一会是自责自己自负不听劝,害得秦一灼倒下;一会是愤怒暴虐,想彻底撕碎摇光;一会是痛苦难耐,又感受到蠢蠢欲动的折桂令在蚕食自己的情绪;一会是空洞茫然,怀疑是不是药效过去了。
鲜血、红尘、折桂,红得犹如一轮血月,周自衡从怀里掏出两粒火红的种子,一股脑地全吞下,这才感觉到脑子清醒了点。
他扶起秦一灼,用力按住他还在流血的伤口,斩断箭尾,简单做了个包扎,勉强止住了流血。
双手温热,周自衡安顿好秦一灼,提起红尘,冷冷地看着终于现身的摇光。
摇光依然穿着那身夜行衣,提着一把质朴的弓箭,此时正笑眯眯地欣赏着周自衡的愤怒。
周自衡恍惚中觉得那种子几乎要在他心中生根发芽,要顶破他的口腔,要发泄长久的痛苦与爱恨。
他没有说话,攥着红尘,像猎豹一般冲向摇光!此刻他只有一个想法:
他要摇光死!
摇光不紧不慢地后撤,借柔韧的竹子腾空而起,在空中闪转腾挪,竟还有空拉弓引弦,又朝周自衡射出三箭。
周自衡挥落箭矢,提步轻点,顺着竹子扶摇直上,直追摇光。
先前在庄兰望月崖,周自衡使出红尘剑意还十分吃力,但或许是他对世间百态已有了体会,如今再用,竟也十分圆融了。
他举起红尘,在月光下,红尘剑身倒映出周自衡冰冷的脸庞和愤怒不息的眼眸。
摇光不意外周自衡一出手就是杀招,她连忙搭箭,全神贯注。一共九箭,每一箭都钉在红尘剑意同样的位置上,九星连珠,白虹贯日!
已经被削去许多力道的红尘并没有对摇光造成多大的伤害,她远没有第一次见到红尘剑意那般狼狈,此刻也只是左臂垂软,似乎是一时半会使不上劲了。
周自衡并没有灰心,能伤到摇光左臂算是意外之喜,不论怎么说用弓也需要双臂配合,他趁胜追击,想要速战速决。
看似劣势的摇光却仍未惊慌,她在竹林顶端站定,静静地看着周自衡提剑而来,待红尘逼近,竟放纵自己从顶端坠落!
“哈哈!小舟!你的对手要换人了!”
摇光不在乎周自衡能不能听到,落地后,她捂住左臂笑吟吟地望着停在竹子顶端的周自衡,在他的对面,另一个男人不知何时顶替了摇光的位置。
周自衡眯眼,逆光看清来人的真面目,一瞬间睚眦欲裂,咬牙切齿道:“解风怜,你竟然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当年你重伤师娘,盗走圣山宝物的事我还未找你算账,如今你又与贼人勾结,真是死不足惜!”
周自衡怒火攻心,折桂印烙在皮肤上烫得出奇,几乎要灼烧掉他所有理智。
解风怜也不在乎周自衡能不能听到,只满意地盯着棉衣都掩盖不住赤红的折桂印,略带笑意道:“等折桂大会再开,我自然会向你师父师娘赔罪。但在这之前嘛……”
“还要仰赖你成就我的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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