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半夏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不知怎的总是想起徐怀瑾。脑海中不断浮现,他御马游街时的风光无限,和刚刚看到的,跌落尘埃后的失意颓丧。
不禁让半夏想起,历史上那位风流才子,经历跟他何其相似,在经历了科举舞弊后,人生只剩悲惨二字。五百多年后他的画作,被拍卖出了天价,可他生前却是穷困潦倒到,需要靠朋友接济才勉强度日。
想到那人的下场,半夏似乎也看到了徐怀瑾的未来。她想做点什么,不管是出于悲天悯人的善意,还是对历史人物的遗憾影射在了徐怀瑾身上,总之她想做点什么,可是做点什么呢?
第二天半夏起了大早,等纤云起床来到厨房做早饭时,半夏已经忙活半天了。
“夏姐姐,你这是?”纤云看着厨房摆满了面粉、鸡蛋、牛奶等,奇怪的问道。
半夏笑道:“我打算做些点心,你们拿去送给街坊四邻。在这住的这段时间,都或多或少的照应过,我们总要有点表示。”半夏一边说着,手里的活不停。
纤云挽着袖子加入:“那我来帮忙。”
“我今天先回去,等过几天就来接你们,你们这几天在家,把东西都归置归置。”半夏低声交待。
纤云也笑着点头:“我都听夏姐姐的。”
简单吃了点早饭,两个人又忙活了起来,足足一上午,这才把需要的糕点做了出来。白糖糕,绿豆糕,柚子糖,蛋糕卷等等。
这也多亏了半夏前世,喜欢自己跟着视频鼓捣糕点吃食,中西式都喜欢,也就都会一点。
半夏和纤云将点心用油纸分装好,等天冬回来了送过去。天冬今天是去辞工的,半夏也让他带了一份给药铺的人,好好谢过人家的照顾。
另有一份特意用食盒装着,半夏让给隔壁送过去,纤云虽然有些不解,可也没多问,记下等天冬一回来就送过去。
半夏交代好回了晋王府,回到她的住处,半夏想洗浴,换身衣裳。和她同住的南星,十分殷勤的拿来香露和一套新的衣裙,看料子应该还是宫里带来的,以及新的脂粉头油等。
南星娇笑道:“姐姐这些日子不在,我闲着也是闲着,就自作主张帮姐姐做了件衣裳,不能姐姐回来,连上身的衣裳都没有不是。还有那脂粉,姐姐许久不用,那脂粉都该换新的才好,这些都是我托人,在京城最好的胭脂铺子落霞轩买的,姐姐别嫌弃。”
如此热情洋溢和之前的冷若冰霜,简直判若两人,半夏心里清楚,南星只怕是在别处没讨到好。晋王连正眼都没看她一眼,晋王妃也不耐烦她,便于是把主意打到她这来了。
若是其他事,看着一同从宫里来的情分,半夏也许还会斟酌一二。可南星明显所图非小,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而自己又绝不可能为她提供任何助力,由此半夏只是淡淡的道了声谢,把东西都推拒了回去。
南星见半夏如此冷淡,脸上的笑僵了一下,随即又笑道:“姐姐别跟我客气,我和姐姐一同从宫里出来,我是一直拿您当亲姐姐看的,我的就是姐姐的,姐姐若有事也只管吩咐我。”
半夏看了眼南星,心里腻味面上却不显,不想再与她多纠缠,便将东西都收下了。转身从床头的匣子里,拿出一对珍珠耳坠和一支鎏金葫芦簪子,塞到南星手里,都是当初淑妃赏的,抵这些衣裳脂粉钱,绰绰有余了。
南星连连拒绝:“姐姐这是做什么?使不得,我怎好要姐姐的东西。”说着就要把耳坠和簪子还给半夏。
半夏按住她的手,笑道:“只当是谢过你的衣裳和脂粉了,你才不要和我外道才是,给我买东西,怎么好还用你出钱呢。”
南星还要推拒,半夏连忙说道:“我得去清远堂当差了,再不去陈大伴该说我了。”说完不等南星再说话便出去了。
南星也看出了半夏不愿搭理她,气愤的站在那,看着半夏的背影,暗暗的咬牙。突然她将手里的耳坠和簪子往地上一扔,恨恨的说道:“这么点破玩意儿,谁稀罕。”说完还赌气的踩上两脚泄愤。
这边半夏来到清远堂,却不见陈永,晋王也不在。按理说这时候,晋王刚回来,正是忙的打转的时候。
一问这才知道晋王妃有孕了,将将三个月,晋王知道后大喜,现在正在蘅芜苑陪着王妃呢。
傍晚时分,晋王才回来清远堂,看见半夏回来了,问道:“家里如何?”
“回殿下,托殿下鸿福一切都好,奴婢跟弟妹说了进王府做事,他们感念殿下的恩德。”
“嗯,等过几日就让他们进来吧。”晋王吩咐道。
半夏应声答是。
这边天冬回来后,将半夏准备好的点心送去给左邻右舍。又按照半夏的叮嘱,特意把食盒送去隔壁。
开门的是徐怀瑾的小厮洗砚,徐家将徐怀瑾赶了出来时,他院子里的下人,都不愿跟着他离开徐家,只洗砚毫不犹豫的跟着他走了。
洗砚见来人是天冬,扬起笑招呼道:“林公子,您这个时候怎么没去药铺?”
天冬道:“我把药铺的工辞了,谋了份新的差事,今后估计就不大常回来了。这是我们自家做的点心,往后我们家这个院子,还要劳烦你看顾一二。”天冬说完把食盒递上。
洗砚接过食盒,连忙道谢:“多谢多谢,这点小事您只管言语一声。”然后又歉意的表示,他家公子身体不适,不能亲自出来致谢了,还请见谅。天冬也不戳破,连连摆手表示没事。
“那您这是上哪高就?”洗砚问道。
天冬担心生事,只含糊说道:“我姐姐给我谋的差事。”
洗砚见状也就不再多问,只是说道:“林公子,自打我们搬过来,就多承蒙你照顾,您是好人,一会有福报吧。”
自从他家公子离开了徐家,从前的友人都避之不及,就连徐家的下人,都对公子落井下石,他算是看尽了人情冷暖。倒是这素不相识的林公子,从不曾笑话他们,还出手帮过他们好几次。
天冬笑道:“借你吉言了。”
两人又寒暄一阵,天冬便回去了,还要给其他人也送去。
洗砚目送天冬离开后,回了屋内,这时徐怀瑾宿醉刚醒,正靠坐在床上,闭着眼揉着太阳穴缓解头痛。
洗砚进来随手将食盒放桌上,赶紧倒了杯水递给徐怀瑾,道:“公子喝点水缓缓。”
半天不见徐怀瑾动作,洗砚又小心的唤了声“公子?”
徐怀瑾才接过杯子抿了一口,就把杯子递了回去,目光扫到桌上的食盒,嘶哑的声音淡淡的问道:“那是什么?”
洗砚顺着徐怀瑾的目光看到食盒,答道:“那是住在隔壁的林公子,送过来的点心,听林公子说他姐姐给他谋了新差事,往后就不大回来了。”
洗砚说完,见徐怀瑾用手撑着额头坐在床上,犹如入定般不发一言,轻声问道:“公子从昨晚就什么都没吃,要不要吃点?”
说完见徐怀瑾还是没反应,就去把食盒拿了过来,掀开盖子道:“公子您尝尝,这…”话没说完,看见盒子里的东西,顿时愣在原地。
半天徐怀瑾才抬起头看向食盒,也顿时愣在了原地。
盒子里放着的,不过是几块京城里寻常的点心豌豆黄,但不寻常的是每块豌豆黄上面,被人特意用红色的果酱写了字:“纵有疾风起,人生不言弃。”
洗砚看着他家公子,怔怔的盯着食盒里的豌豆黄,小声问:“公子,您看这…?”
徐怀瑾从洗砚手中接过食盒,放在面前,看着里面的豌豆黄,沉默良久。
自从他卷进科举舞弊案中,祖母没了,前程毁了,家族弃了,朋友散了。一朝从云端跌落尘埃,往日所有风光不在,只剩下冷漠和嫌弃,所有人都急着和自己撇清关系。一连串的打击下,他早已不堪重负,只想今朝有酒今朝醉,每天不分白天黑夜的用酒麻痹自己。
眼前的豌豆黄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嫩嫩的黄色上鲜艳的字迹,刺的徐怀瑾眼睛生疼,只觉得他死灰般的内心,仿佛又燃起了几点火星子。
徐怀瑾不由的伸出手,拿起一块豌豆黄送到嘴里,入口软糯香甜。接着拿起第二块,第三块…徐怀瑾越吃越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几块豌豆黄就没了。
一旁的洗砚看见公子主动吃东西,高兴的手足无措,又看公子越吃越急,连忙倒了杯水递上:“公子,慢些,慢些,别噎着。”
徐怀瑾接过杯子,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肚子里有了食打底,整个人都舒服了。
洗砚又倒了杯茶递给徐怀瑾,见徐怀瑾不接:“公子?”
徐怀瑾眼底一片清明,说道:“洗砚,烧些热水来,我要沐浴。”
洗砚高兴的不知怎么好,连声道:“诶,诶,这就去,我这就去烧水,公子稍等。”说完便的一溜烟跑出去了。
洗砚跑到厨房,急急忙忙的起锅烧水,然后送到屋里。又拿了一套衣服和些澡豆放旁边,正准备像以前一样侍奉公子沐浴,徐怀瑾却让他出去。
洗砚惴惴不安的在门外等了半个时辰,徐怀瑾才出来,除了身形消瘦了些,那个芝兰玉树的徐三郎又回来了。
这才是他熟悉的公子,洗砚不禁喜极而泣:“公子,公子你终于想通了,终于想通了。”
洗砚心中一直觉得,公子那样的人物终会如皓月当空,前阵子不过是一时想不通,如今想通了就好了。
徐怀瑾微微一笑:“洗砚,这段时间多谢你了。”说完朝洗砚拱手一礼。
洗砚慌手慌脚的连忙扶住徐怀瑾行礼的姿势:“公子,公子快别,这怎么行。”
徐怀瑾坚持不折不扣的行完礼才直起身,道:“世态炎凉,能得真心相待,你当受我这一礼。”自从他落难以来,往日的亲朋好友,那个不是避之不及甚至落井下石,还能落一两分真心,足慰平生了。
洗砚哽咽着说道:“我自小服侍公子,公子不仅给了我安身立命之所,还教会我识字。这样的恩情,我万死难报一二。”
徐怀瑾心中酸涩难耐,转而问起那碟豌豆黄:“那碟豌豆黄,是隔壁林家送来的?”
洗砚点点头道:“是隔壁的林公子送过来的。”
徐怀瑾搬过来有段时间了,可他每天醉生梦死,对隔壁住了什么人,实在没印象,更别提与人相交了。可对方却肯为自己费这个心,于情于理应上门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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