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述一出门便迎上王氏带有探寻的目光,他止住脚步。
“雾医师说了,能治。”
王氏似是不可置信般重复道:“能治?当真吗?”
“自然。”
王夫人闻声也急忙迎上来,热切的目光用做询问。
雾凇前脚迈出门便见两人直勾勾的目光,一肚子闷气沉着脸应下。
“他说的没错。”
王氏拱手拂礼:“若女医师当能能治好我家孝明,此事既往不咎!”
王夫人:“方子可需什么药材?我们这就去抓来。”
陈述提步站到雾凇身边出言解释。
“不需药材,你们告诉病患此病能治,我们明日再来。”
王夫人将信将疑的的问道:“这是什么疗法?”
陈述张口就来:“雾医师行医多年向来有一套自己的疗法,不然也不会被人尊称为‘诡医’了。”
王夫人深信不疑的点点头。
“那这结巴之症可能治愈?”
“娘胎里带出来的病自然无解。”
连这个都能看出来,看来果真是神医。
王氏夫妇两人彻底放下心来,对陈述带来神医此举好感猛增,浑然不知是被忽悠了。
陈述问了王夫人几句话,四人便回了客栈。
关起房门,陈云亭迫不及待地凑到陈述跟前。
“哥哥,你到底什么计划快同我说说。”
“哪有什么计划。”
云亭如同霜打的茄子一样瞬间蔫儿了。
“那是为何?若直截了当地打到他开口又何必兜这么个大圈子?”
陈述把王孝明写的那几张纸摊在桌子上。
“看看。”
“什么意思啊?”云亭一头雾水的盯着纸上一串关于自述梦境的字。
“你撞到王家那孩子时是他突然冲出来才导致相撞是不是?”
云亭猛猛点头:“嗯。”
“王夫人赶来看见他摔在地上,于是开始与你争辩是不是?”
她继续点头“不止,她都把我骂哭了。”
“王夫人可有说过‘若将他撞出个好歹便如何如何’诸如此类的话?”
云亭有些惊奇,因为她并没有提及这种细节,“说了。”
“只有你和他本人知道你不是故意撞到他的,在他母亲的话中,他潜意识觉得自己应该成为一个受害者。”
云亭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我就说他是装的!”
然后吃痛的甩甩手呼了呼,坐到凳子上。
陈述见此摇头失笑,“不是。”
他继续道:“他并非有意欺瞒,只是潜意识觉得自己成为了哑巴,这是一种心理暗示。”
桌边另外三人全然一副茫然脸。
他到底在说什么?
“他想要别人来承担责任,于是他过分强调了自己的伤口,就从结巴变成了哑巴。”
雾凇终于忍不住提出质疑:“你确定不是在胡言乱语?”
“我问他话时你也在场,问到他先前是否为结巴时他的反应你可瞧见了?”
雾凇想了想,“他似乎很憎恨这个事实。”
“对,这是他的不幸。”
“所以呢?”
“别急。”陈述倒了一杯茶昂首咽了。
清了清嗓子继续往下说:“他曾有过一次失声的经历,想来王家便是因此去庙上磕破了头。”
他看向一旁的疏尘。
后者轻嗯了一声,瞧着有些心不在焉。
“他还有一位哥哥与他相差不过几岁,一碗水端平这种事少有人能做到。”
雾凇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你们看这纸上的字,看看能看出什么。”
只有云亭盯着纸上的字看了又看,半晌脑中忽然闪过些许念头。
“他在摔伤之后,王夫人的注意力从他哥哥身上转移到他身上。难道他是想用病情来吸引注意力?”
陈述赞许的看着她点点头。
对上雾凇道:“你不觉得王家夫妇对这个小儿子尤为关切吗?”
虽然不曾见到大儿子,不过王家两人对王孝明确实好。
雾凇没说话。
“回来前我曾问了王夫人一些问题,她说上次王孝明失声的情况足足长达两年之久。
而且他失声的原因是抢了哥哥的东西被他哥拿热水灌了喉。”
云亭顿悟:“上次失声是真假参半,而这此是真的。”
“没错,想来上次的灼伤程度是否足以失声还有待商榷。”
雾凇双眸轻扬,“要不要去打听一下?”
陈述不急不缓的回:“如果你不觉得麻烦的话。”
云亭面露喜色:“那明日再去岂不就能还我清白?”
“我们没有实质性证据证明他没有变成哑巴。”
她有些急眼:“哥哥不是已经分析出前因后果了吗!”
“要让他发声才好全盘托出。”
“怎么做?”
“很简单。让他知道自己犯了错误,意识到被撞到和失声之间没有任何关联。”
“那要他亲自来和我道歉我才原谅!”
“好。”陈述神色从容。
把自己的不幸当作利刃,若是用作报复便也说得过去,偏用在无关人身上给人造成困扰。
生事者装作受害者,若无人拆穿,今后岂不祸患无穷?
云亭在一旁高兴的笑起来,又是兴奋又是得意,殷切地赞叹:“哥哥真的太厉害了!”
这可比打那小子一顿再揭开真相有趣的多。
陈述可不敢承当她这夸赞,并未多言。
他那半吊子心理学压根拿不出手。
雾凇忽然幽幽的问了一句:“那你为什么不今日直接告诉那小孩,非要等到明日再说?”
陈述心底浮现一缕诧异,象征性吃了一口茶。
“先让他进一步肯定自己的病情,明日来一个出其不意就能瓦解他的心理防线,这叫做心理战。”
其实他就是想拖延时间。
他本就不是能在一个地方呆的住的人,更何况是在陈家人窝里。
一个比一个令人头疼。
疏尘安静坐着一直没有发声,自顾自用指尖扣着桌面没有发出响声,好像对于他们的对话并不感兴趣。
陈述眼底浮现淡淡笑意。
“可要出去转转?”他对着云亭问。
“好啊。”
疏尘起身,雾凇也跟着一起。
第二日陈述将云亭留在了客栈中,站在王孝明面前时直截了当、不留情面的拆穿了他的心思。
一番前因后果说的清清楚楚,王孝明自己都难以置信。
“难不成你觉得自己多么高尚?让一个小姑娘顶着压力对你,对你们王家做出补偿?”
王孝明惊恐的摇头。
他不是!他没有!
“你大概不知道,她回到家中被父亲痛打,被母亲责骂,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害她失了钱财,哭红了眼睛,不仅要遭受旁人的指点,还要遭受亲人的指责。”
陈述轻嘲着,“你要别人为你的不幸付出代价,真是卑劣啊。”
“这么小的年纪这么深的心机,你爹娘知道吗?哦,你哥哥应该是知道的吧。”
“你对得起家人吗?对得起我妹妹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王孝明腿一软,直接摊在地上掉眼泪。
捂着脸却在不停地摇头。
一般来说正常人都喜欢把自己当好人,总是不愿接受自己的恶性。
尤其是在被拆穿的时候。
后来陈述再说什么,他便急眼了。
堵住自己的耳朵不管用就起身想打他、阻止陈述发声。
可惜力量悬殊,他又真的急得发不出声音,硬是一边撒泼一边听着陈述说到口干才停。
雾凇若有所思的看着。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心理震慑、暗示诱导。
这什么所谓的‘心理战’还挺好用。
虽然...看起来有点缺德。
陈述手指勾着提了提鼻梁上本不存在的眼镜,反应过来自己融入角色了。
转动着手腕松了松手指,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转过身。
离开前又走到王孝明跟前勾起一抹冷笑。
刻意压低嗓音阴沉沉的说:“明日,我还会再来的。”
这话把王孝明吓得一哆嗦。
呜呜丫丫又哭了。
陈述耸耸肩略有失望道:“现在的小孩心理素质真差。”
雾凇虽然没懂他在说什么,却也听出来他语气中的欠揍。
第三日陈述果然又来,这次直接在院中对着王家夫妇全盘托出。
在王夫人想要训斥,正要反驳的一瞬间王孝明从屋内窜出来大叫。
“不要说!”急得连结巴都消失了。
心理防线果然被击溃。
陈述勾起嘴角。
王夫人两眼一黑差点昏死过去,终究还是身体素质占了上风。
将陈承德先前赔偿的钱财交付陈述时不免连声道歉,但陈述没有接。
他们夫妇二人本是本分人,哪里想到事态如此发展。
本着家门不幸不想外传的缘由对陈述好言相劝想让他宽恕这次意外。
这可不成。
陈述可是承了陈云亭,要他们亲自去道歉才罢。
“你们谩骂我妹妹时不肯顾及她一个小姑娘的颜面,现如今倒是让我们顾及你们家的颜面了吗?”
他依旧笑对着温声回复,倒叫王家夫妇羞愧难当。
两人欠身软言相劝,一把鼻涕一把泪只差没给跪了。
惹得陈述有些烦。
一个道歉的事非要惹得这么麻烦。
他并非欺负本分人,偏偏他们把面子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好像看出陈述的不耐,疏尘抽出怀中雾凇的短剑横在王氏脖颈前。
他出手太快,瞬间刀刃便已经对着人。
那双深瞳凝视着人,好像下一秒就要割喉见血人头落地。
陈述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拉住了疏尘。
王家夫妇甚至被吓得忘了惊呼,王孝明早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花间客栈,三日为期。如果不来,茶楼说书人下一个讲的就是你王家的故事。”
陈述撂下话,拉着疏尘离开了。
也不知王家如何纠结,总之他们隔夜后一大早便来到客栈寻人了。
陈云亭懒懒的在房门中待到人聚集时才出门,最后还是故作大方的接受了歉意。
于是接连一天,陈述等人时不时就能听到她忽然间前合后仰‘咯咯咯咯咯咯’的笑声。
活像只抽了风的母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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