潦草的风吹不散浓重的云,太阳被笼罩着身影无处可寻。
“我回一趟庄子把云亭送回去。”
疏尘开着门,稍稍仰头看着他淡声回道:“嗯。”
“前日在王家还不曾谢你”
虽然拔刀的做法他并不赞同,不过疏尘既然出手相助陈述自然不可能怪罪。
疏尘顿了一息说:“带来些梅饼吧。”
陈述记得离庄前白云间似乎在做这个梅饼,居然被他瞧见惦记上了。
恩情当场清是好事,他笑着应了声。
“好。那没什么事了。”
疏尘不带犹豫的点点头,挪步把门关了。
迎面吹过关门的风,陈述无奈的失笑,转身离开了。
至庄中不见陈赫仁身影,陈述前往白云间住处。
讨来梅饼与几壶梅子酒他就要辞别。
“疏尘他们寻亲,我陪着在外面住几日。”
白云间自是不会拒绝,关切地询问了几句放他离开。
刚出了房门就被陈鸿急匆匆的赶来拦住了。
“哥!二哥!”他像个鸵鸟似的跑过来,扇子遮面佝偻着背。
“怎么不窝在房中,找我做什么?”
“带上我吧!”
“奇了,你这性子还知道往外跑。”
陈鸿干巴巴的回答:“我不想围坐在一块吃饭了,二哥带我出去,我呆在客栈不会打扰你的!”
“好,不过你还是先和母亲交代一声吧。”
他悄摸觑了一眼陈述迅速收回视线。
“能...能不去吗。”
陈述有些无奈了,没成想他能社恐到这种地步。
“母亲面前你也这么拘谨吗。”
“不是!”陈鸿猛猛摇头,然后又把头缩了回去降低了音量,“我是怕娘拒绝。”
陈述对着不远处的仆女招了招手,人快步走到了跟前。
“烦请告知一下母亲,我带着陈鸿出去转转。”
陈鸿乐呵呵的跟上,动作轻快许多,也不如先前那般拘谨了。
白云间得知消息很是惊奇,却也欣慰家中人都亲近陈述。
轱轱一辆素净的马车背风驶离了庄子,天边的云厚重的略显阴沉。
陈述顾着他的性子一路并未多话,到客栈已是午饭时分。
客栈附近有家酒楼,四人要了二楼包间。
琵琶声嘈嘈切切增添几分情调,从半卷的帘子往下看,可见楼下人欢声笑语。
陈鸿自在的吃着桌上的饭菜,偶尔还能和陈述说上两句话。
陈述不大明白疏尘两人还在这儿他怎么就这么放松了。
朝着对面两人看过去。
雾凇不时替疏尘夹菜,他拿着筷子旁若无人地重复着吃的动作。
“这个不错。”
“嗯。”
陈述再看向身旁的陈鸿,若有所思。
雾凇两人身上似乎确实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疏离,看上去就不怎么关注别人。
恰好不至于让人感到拘谨。
对陈鸿来说为此感到放松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
楼下和谐的熙攘忽然转变为骚动,众人乘着看热闹的想法将注意力转移到骚动发生地。
陈述等人所在隔间视角很好,能观其全貌。
几个如他们相仿年纪的少年们围在一处,两个少女怒视着。
看上去似乎是在围堵人群中间的灰衫少年。
为首的一个瘦猴般的少年开口:“你说不是你偷的,为何会出现在你袖子里!”
“我说了不是就不是!我哪里知道这钱包为何会在我这里?!”
“呦呦呦,那钱包还会自己长了脚跑你那里不成?”
灰衫少年气急败坏的想伸手打他,被团团围住遏制了接下来的动作。
“你们拦我干嘛?!昨个儿我们还说一起去游玩今儿个就不信我了是吧?!”
众人有所犹豫,那瘦猴少年添油加醋道:“偷人钱包你还有理了?”
他身边胖胖的少年悠悠道:“我先前都说了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还不信。”
两个姑娘中其中一个恼上心头打了灰衫少年一巴掌。
“上次被你捉弄,他们说是你干的我原来还不信,今天被当场拆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真是太令人恶心了!”
灰衫少年张了张嘴想辩解什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对不住,是我的错。”
胖胖的少年急切的回:“他承认了!”
瘦猴少年啪的一巴掌狠狠甩到灰衫少年另一侧的脸上。
“你还真是欠打。”
“不是我!”
“都承认了你还敢死鸭子嘴硬!”
“你——”
啪!
又是一声响亮的巴掌。
灰衫少年被缚住动作挣扎着无法反抗。
颤着嘴唇嘶吼。
雾凇兴致缺缺的收回视线,“没趣。”
扭头用公筷夹了一块肉放到疏尘碗里。
陈述将楼下几位的动作以及脸上的神色收入眼底,支着头好笑的开口。
“恐怕并非如此。”
疏尘吃了一口茶看向楼下喧嚣处,“有什么有趣的吗。”
陈述:“有趣倒是算不上,不过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
雾凇将视线重新投入到楼下,连陈鸿也好奇的探头。
不过此时下面正争吵着,满口秽语根本听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雾凇轻嗤,“你又装神弄鬼些什么。”
“要不要打个赌?”
雾凇扬起下巴,“赌什么?拿什么赌?”
“赌他们说的这钱包到底是谁偷的。”
陈述觉得也没什么彩头可求,便道:“输的一方结了这顿饭钱。”
“好啊。”
反正闲着也无趣,区区一顿饭钱做彩头还算寒酸了呢。
陈述还没开口雾凇便截了他要说的话。
“你先猜。”
陈述失笑,“我就猜那个最胖的。”
雾凇面色犹豫。
她本想着答案已经摆在门面上了,不过陈述的回答确实出乎意料,让她觉得这其中有什么猫腻似的。
在灰衫少年和瘦猴少年身上来回流转,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
在陈述散漫的目光下,她甚至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根本没有小偷而是那个女子自导自演一出戏’这种想法。
转头看向疏尘露出笑来,“你觉得我们谁的答案是对的?”
疏尘眨眨眼,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陈述。
然后没说话。
雾凇没好气的拍了拍下裙。
“好嘛,知道了。”
陈述见此也知道疏尘选了自己的答案,投过去一副‘你选的对’的神情。
目光在三人身上流转,陈鸿觉得自己也可以表个态。
雾凇看他要说不说的模样,张口问:“你也选你哥啊。”
这话是陈述句。
其实到这儿她已经隐隐猜到赢家不是自己了。
陈鸿顿了顿,“我相信二哥,不过我和你的想法一样。”
雾凇这下满意了。
上一秒笑着点头,下一秒收起笑意抄起桌上的筷子手腕发力将其抛了出去。
铮——
风声划过耳际后一声因回弹发出的响声遏制了几人的喧闹。
筷子稳稳穿过人群嵌入他们围着的木制地面上,气氛瞬间安静下来,空气中甚至能听到倒吸凉气的声音。
江湖中人他们并非少闻,但清州距大魏京城甚远,身怀武技者屈指可数,在座皆是平民百姓,哪里见过这架势。
雾凇站起身挑起卷帘放下,将身形藏于帘后淡淡出声:“闹什么。”
几个人一个个鹌鹑似的不敢吭声,半晌后那胖少年鼓起勇气仰头开了口。
“这位女侠打扰了,我们只是在教训小偷。”
他一开口,雾凇突然就确信自己是输了无疑。
对陈述的敏锐不免生出几分佩服。
“贼喊捉贼,你还真叫我刮目相看。”
余下几位少年面面相觑,先前觉得无趣的路人也重新投来目光。
胖少年急的涨红了脸:“你说些什么鬼话!”
雾凇淡淡出声,“你偷钱包的时候我看见了。”
使诈虽然缺德,但实在好使。
“怎么可能?!你别信口雌黄!”
“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污蔑你?”
胖少年恶狠狠的抓住灰衫的后衣领,“保不齐你是这家伙请来的救兵呢!”
“你在偷人钱包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被人看见呢。”
“笑话!你怎么可能跑到小荷家里去!”
那叫做小荷的少女一时惊愕不已,周围看热闹的人配合的发出几声拟声词。
雾凇环抱着手臂,“呦呦,不打自招了啊?好吧,其实我没看见你偷东西,是看见你处理脏物了。”
胖少年气的原地蹦哒,抓狂的喊:“你个毒妇!瞎了眼的蛇蝎心肝!你胡说八道你!”
雾凇走到餐桌前拿起另一根筷子再次扔了出去,从卷帘缝隙中穿过差点和那人的命根子擦肩而过。
在场男性无一不头皮发麻。
陈鸿凑近陈述偷偷耳语。
“哥,你这朋友也太厉害了。”
陈述不置可否。
那胖少年腿打着颤一屁股坐到地上,识趣的赶忙道歉。
“女侠!对不住女侠!是我的错!我是毒妇我是蛇蝎!多谢女侠饶恕我!”
雾凇哼的一声坐了回去,和疏尘小声嘟囔:“便宜他了。”
陈鸿咽了咽口水,对着陈述问道:“哥,他为什么要栽赃别人啊?我看他也不像是为了贪这点钱才这样做的。”
疏尘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大概是太自负了。”
雾凇:“这跟自负有什么关系?”
陈述思考了一下该怎么解释。
“他认为某个人是无耻的,并且告诉别人想让别人也相信,但需要有一个露出马脚的机会。
可是他没有选择别的方法而是选择了诬陷,其实本质上还是自己太过自大自负。
能将别人耍得团团转,以欺瞒来羞辱人,认为他们都是愚昧无知的,以此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雾凇嫌恶的皱着眉头。
陈述见此无奈轻叹。
“追求优越感是人的通病,这是很正常的。”
人无完人,本就不必求全。
疏尘:“哥哥也会吗。”
清白嗓音飘入耳际,刚吃了饭的唇间红的像染了朱砂。
陈述目光微顿,斜着头看向卷帘透过的光。
“当然,从前也有过。”
不过死后一切归为尘土,自然不会再在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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