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阳光烈焰,然宁王府内,乌云密布毫无晴日可言。
齐谨下了马车一声不吭便回了自己的院子,余下宁王爷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为何朝旁叹了一口气。
一羽奉命将明德帝所赐下的名贵药材全拉到药库里存放,他默默注视着药库里堆积如山的各种药材,双眼黯然,回身又将门锁了起来。
墨安院内,齐谨倾身坐在圆凳上,左脚踩上了一旁的凳子,那双桃花眼端视着桌上的一只青花瓷玉杯,眼神些许的涣散。
宁王爷大踏步进了屋,背手站立在房内,在打量着屋内陈列稍稍露出些许怀念之色。
这个屋子他怕是有几年未曾进来过了,如今一看,倍感杂味。
“你来做什么,我不都说了没事了吗!”
齐谨一见是他,神色更为不耐。
宁王爷被这么一质问,心底的担忧瞬间化作怒意,吼道:“老子来你院子关心关心你,还有错了?”
这个死臭小子,就知道死折磨自己。
齐谨冷哼,没理睬他。
“再说你可是我儿子,我怎么不可以来你院子了?”
“呵,你何必如此牵强解释。”
齐谨面中闪过讥讽,眼光低沉,垂眼不去看他。
被他这么一说,宁王爷目光闪动,想起了往事,嘴唇微动:“你……”
齐谨忽地抬起头,语气冰冷道:“当年那事我不想再提,所以我不需要你的关心,你有心思在我这里耗着时间,不如去其他院子里瞧瞧你的那些个小妾们。”
如此冷漠的话,叫宁王爷心底一痛。
宁王垂下眼眸,心底虽有怒气,可却对的是自己发的,若不是那时他的疏忽,王妃与世子都不会成了如今的局面。
好几番他的牙齿狠狠撕咬自己的嘴唇,可终究没能说出什么反驳齐谨的话。
是他的错,确实是他的错。
宁王背过身,拳心一掌打在了房门上,那门终是支撑不住摇摇晃晃地“咣当”一下落在了地上。
“行啊,日后就算是你真死了,老子也不会给你买一口棺材!”
宁王冷哼了一声踏步离开。
齐谨精神疲惫,他硬撑着坐着,脑中回想着宁王爷所说的话,是想告诫他不准死吗?
他微微闭上眼,对此不想说任何话。
一羽悄声走了进来,“世子,你这是何苦呢?”
对当年的事情一羽略知一二,他尤其不愿看到世子与宁王爷互相怨怼,若是王妃病痊愈了能在两人之间做调和就好了。
“一羽,你何时变得如此多嘴了?”齐谨瞥他。
一羽没有被他的眼神所惧,无比镇定垂首道:“世子,王爷没有去别的院子,他直接去了宁香院陪王妃了。”
这话世子自己心里应该也清楚,何必拿此再伤王爷的心呢?
“一羽!”
齐谨更加不耐烦,“他去谁的院子与本世子毫无关系,这种事情不必再禀报了,莫要在我面前提他!”
“王爷对于自己当年犯的错相当愧疚和后悔,他想尽法子想要弥补世子,可是世子每每都将他往外推,王爷应当也不知如何做才是世子想要的。”
这一回一羽完全不顾齐谨的命令,“世子,算是属下的恳请,请世子莫要再如此冷漠的抗拒王爷的关心了,世子你本意并非如此。”
一番话说完,一羽直接跪在了地上。
世子与王爷大敌当前可携手共同对抗,可一旦回到王府,往事便会浮现上来,两个人彼此伤害,刀剑相向,最后两败俱伤。
作为属下,一羽真的于心不忍见到世子,与王爷被这种痛苦折磨。
齐谨沉默了许久,垂下的眼中不知落进了多少的落寞,“一羽,你起来。若是还有下一次,那么你不必待在本世子身边了。”
“是。”
一羽跟是世子身边所有侍卫之中时日最久的,即便是这样,对于此事,他亦不能多谈,于是他只得闭嘴。
这时三羽走了进来,聂太医他身后,身后头发花白的聂太医手提着一个药箱,面带笑容福礼道:“宁王世子。”
聂太医早些年便一直在琢磨世子身上的病,因着是王妃身上带来的胎毒,比王妃自身的病还要难缠,是以一直没能制出可治的法子。
就连王妃的病也只是能暂时缓解,无法根治。
当时聂太医正在太医院研制药方,就听皇上身边的严公公匆忙来报,说是宁王世子病情恶化了,让他奉命前往宁王府,他这才匆忙赶来。
可是,这病就算叫他来,也没办法啊。
齐谨心知他内心的想法,也不会因此难为他,只是点头示意:“聂太医,请吧。”
“请世子将手腕伸出来。”
齐谨照做了,聂太医把着脉,眉头皱着,半晌之后,又叫他换了一只手,继续把脉。
大致的情况聂太医心里已有了数,他说道:“世子的病情拖得越长,情况越不容乐观,不过老臣对于控制住这恶化,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一羽一听面露出喜色,而齐谨的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他似乎已经不把此事当作一回事,他道:“麻烦聂太医。”
“聂太医,需要什么药材您尽管说,只要是能缓解世子的病,宁王府定会尽全力。”
那些置放在药库的药材几乎没怎么动过。
聂太医捋了把胡子笑呵呵道:“还没那么严重的地步,也不需要多昂贵的药材,不过有些药老臣还需亲眼看上一看,有劳一羽大人带老臣走一趟药库。”
“聂太医这边请。”
聂太医随着一羽离开了院子,两人走出还没几步,便在拐角处遇到背手而站的宁王。
一羽心里头一愣,赶忙拜礼道。
宁王转过身来,叫两人起身,语气平缓且关切,“太医,世子这病,可有好转的法子?”
作为一个父亲,于他来说,这世上有两个人对他如性命,其一是王妃楚月琴,其二便是他的儿子齐谨。
聂太医恭敬道:“不瞒王爷,世子这病情目前来看,确实是恶化了,不过老臣有信心暂且抑制这病。可究竟能否好转,这需要看世子的造化。”
只能说他的医术还没到当代华佗的地步,有的病依旧是束手无策。
宁王一听,顿时沉默了下来,一羽便开口道:“王爷,不如先让属下带太医去药库取药材……”
“去吧。”
宁王摆了摆手,叫两个人离开。
他又背过了手,抬眼朝着墨安院的院墙看了过去。
有颗榆树朝着院外探出了枝桠,那根枝桠之上生着繁密的树叶,微风拂过,不时带落零星的树叶。
……
自窦明裕的伤结痂了之后,他便每日前往宁王府的演兵场。
即使已无战役,可每日的训练是绝对不可放松懈怠,更何况窦明裕还是鹰狮队的统领,因而每日很晚才能回府。
今日,窦明旖准备去东桂院等着哥哥回院,在路上,知采将这两日打探到的与她一说,其中还有窦明辉的一件事。
窦明旖脚步一顿,侧目缓缓道:“你是说,二少爷又去了明月楼?”
“是的,二少爷是今早上出门的,奴婢回来时还看到二少奶奶在府内散步,神色很是难过,想来是知晓了二少爷去明月楼的事儿吧。”
“这个窦明辉。”
窦明旖狠狠一咬牙,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上回他在明月楼门口与赵世名为了一个叫小桃红的妓子大打出手,还没吃到教训吗?
二嫂如今怀有身孕,那是他第一个嫡出孩子,他竟然一点也不关心。
此前她大哥劝告过他,若他再犯,他们便没必要再为窦明辉求情亦或隐瞒下去了。
要是再出了什么事,后果他自己担着就是,窦府出的起一口棺材钱。
三房一个窦明辉,一个窦明婷,个个都不是省心的货。
想到窦明婷,窦明旖又问知采道:“三小姐近日可有出府去?”
“这两日未曾。”
知采回道:“奴婢与杜鹃一起盯着三小姐呢,一直谨记着小姐的吩咐。”
窦明旖听后松了口气,颔首道:“那便好。”
到了东桂院,窦明裕已回了院子,他刚换下武服,重新穿了一身黑色便衣。
待看见窦明旖漫步而来,窦明裕双眸弯了弯眼。
窦明旖踱进了屋,见他气色很好,笑着问道:“大哥,你的身体可还有任何不适?我已命知秋去大厨房给你熬些红枣枸杞莲子粥,等下送到你院子来。”
“每日的训练已无大碍,但是再剧烈一些的伤口便有些撕裂,放心吧,我会当心。”
“那我便安心了。”
窦明旖又问道:“哥哥,宁王每日都会待在演兵场吗?”
“是啊。”
宁王虽手掌兵权,可回京却是战事已平,他为何还会将每日都投入在演兵场。
窦明裕想起宁王出现在演兵场时那阴沉的黑脸,便道:“这两日王爷极为动怒,那脸黑的。”
窦明旖道:“可是宁王世子的病情?”
她话没说完,原本她想问可是齐谨的病……治不住了。
话到这里,又有点不敢问。
这件事窦明裕无从得知,但心中猜与这脱不了干系,“应有的,世子没有来就是了,想必在府里休养。往后若是再出了战役,我想王爷与皇上定不会允世子出征了。”
窦明旖颔首,她心里明白,像齐谨这样的病,上一次东夷之战兴许就不该去,更不必说来番的出征。
前世齐谨便被算到,他活不过二十二岁,是短命之兆。
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窦明旖对此有些惋惜一叹。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