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向导
姜泽就这样迅猛且无声地融入了新世界，连带着他的小猫一起，过上了平平淡淡才是真的新生活。
他会早起洗漱，然后和大爷大妈们一起逛早市，挑着最新鲜的蔬菜和水果，再去肉摊上割上一块肉，姜泽很喜欢早市上五花八门的早点，他一家一家地吃，将所见种类挨个尝了个遍。
买完菜，姜泽通常会选择先回一趟家，而到了这时，路德维希才会晃晃悠悠地爬起来，一步一摔，顽强地走到姜泽身边，用着它仅剩的嗅觉在今天新买的菜上嗅嗅闻闻，因为它吃不惯营养液，现在都是跟着姜泽一起吃现做的饭菜。
“是小排。”
路德维希谨慎地说，“我还闻到了孜然的气味。中午是要吃烤小排吗？”
“错啦，是吃酸甜口的。”姜泽戳了下猫脑壳，小猫原地摇摆几下最终还是倒在了地上，他也不去把小猫提溜起来，“帮我把电视打开，转到新闻频道。”
路德维希喵了一声，示意它知道了。
通常姜泽要过好一会儿才能听见客厅传来新闻主持那板正的口音——其实他新布置的家电大多有语音控制功能，想要开机和换台只需说上一句“小明小明，帮我”，电视自带的AI就会欢快地回上一句我在，然后转去姜泽想看的频道。
可他最终选择将这件简单的事交给路德维希去做。
没办法，要顾虑到小猫咪的自尊心嘛，谁让小路天生就和别的猫不一样，有着强到爆表的骄傲，让它多睡一会儿都好像是拔了它的毛。
“豆浆还是牛奶？”姜泽站在厨房喊了一嗓子。
“喵嗷、牛奶。”路德维希矜持着喊了回来，那破锣嗓子在不经意间又破了音，但姜泽会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别问，问就是主人的义务。
一人一猫解决了早饭后，姜泽会带着路德维希出门和大爷们下象棋，他会的挺多，但要论街头受欢迎第一名，还得是象棋，姜泽会亲切地问候大家一句“下着呐”，笑眯眯地收获一堆大爷——其实是鸟兽般散开不和他一起下棋的大爷。
以至于他后面太无聊，混进了大妈们的广场舞队伍里，成了队伍里最年轻的那个。
午饭到摆摊前的半个小时，是姜泽固定的工作时间，一开始是串手串，可手串又不是生活必需品，卖得久了难免会遇到业绩下滑，好在姜泽的背包里原材料相当丰富，发卡发箍胸针钥匙链……现在小摊上的产品种类多到老顾客都会忍不住再来买买买的程度。
路德维希很是佩服姜泽这点。
明明没有身份证，没法办手机卡和银行卡，对眼前的生活带来不小影响，他偏偏就能绝地反杀——实体店的书太贵，又不想多花两三倍的冤枉钱怎么办？揣上现金去每月一次的大学生跳蚤市场。
那种给点钱就能买下的氛围着实令人着迷。
大学周围也有书店，一些占库存太久的、残次品，或是旧版本的书总是打折出售，这些书的内容没有问题，无非是时间留下的痕迹让它们不如新书那么闪亮，姜泽不在意外表，他挑着感兴趣的往怀里塞。
在这两个地方出没的次数多了，经常过来的学生也就熟悉了姜泽这张脸，再加上他的长相着实具有迷惑性，和他说上几句话，心里就会生出亲近之感，仿佛两个人是认识几十年的旧友。
——这可比摄人心魄的美丽更有杀伤力。
姜泽后来还和这些新朋友们约着出去打狼人杀，用着人畜无害的长相和无懈可击的逻辑，带晕了不少同桌玩家，和姜泽打桌游的人总是对他又爱又恨，和他一队时，姜泽是世界上最完美的队友，而不是一队时……
“先出姜哥！我是预言家，我昨晚验出他是狼人！”
姜泽无奈地耸耸肩，“你们非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可我真是好人来着。”
他的语气和表情，乃至头发丝都在说着他是一个好人，但被他这副纯善模样欺骗过的不是一个两个，大家的心动摇三秒，依旧举手把姜泽票了出去。
狼人姜泽挂出了游戏。
前一轮被刀了的平民楚曜有些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拿起桌上的烟和火机朝姜泽扬扬下巴——出去吹吹风？
姜泽点点头，被烟味熏了这么久，是得在回家前好好散散味，不然路德维希闻到后会气得嗷嗷发疯。
两人一起来到二楼外面的小阳台上，楚曜点了根烟，夹在指间有一搭没一搭地抽上一口。姜泽站在上风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好脾气地问楚曜是不是觉得没意思。
楚曜点点头，屋里那群鸡同鸭讲还讲得贼大声的玩家们，制造出的声响对他来说堪比凌迟，要不是为了——他用眼角余光看了下姜泽，手指神经性地颤抖了一下，连忙抬手吸了一大口烟。
这烟里含有镇静成分，能让楚曜呆在嘈杂环境里不发疯。
“你听说了没，今年的大学新生里面有个向导。”
楚曜找了个蹩脚的开头，他不擅长和他人交流，用流行点的说法，那就是他是个纯粹的I人，跑来参加多人社交局，属于是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和姜泽聊起这个话题，更多是在试探。
“向导？”
姜泽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楚曜的话，他把向导理解成了导游，还奇怪新生里面多个导游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吗，“有向导就有呗，毕竟向导也不是那么罕见吧……”
毕竟总有超人大学生，会给作为普通人的姜泽带来点小震撼。
楚曜只觉得姜泽是在装傻，“不罕见？”他也重复了姜泽的话，“一千人里面都找不出一个哨兵向导，你竟然说不罕见。”
“——等等。”姜泽打断了楚曜的话，单说向导他会误解，但加上哨兵就有了明确的指向性，“哨兵向导，我记得在哪里见过这对组合——那不是大热的小说题材吗？你……”
姜泽欲言又止，他怎么看楚曜这一米九的身高、充满爆发力的身材，都不像是沉迷青春文学的类型，“……你的烟要燃尽了。”
他委婉地提醒楚曜，还给对方一个台阶下，不管是装疯还是卖傻，你别在我面前发癫就行。
“是啊，要燃尽了。”
楚曜明显是意有所指，姜泽却无法理解到他想要表达些什么，最后给了对方以个礼貌且不是尴尬的微笑离开了阳台。楚曜没有跟上来，并且直到散伙都没人再见到他的身影。
姜泽心里觉得不太妙，他进屋后一直都有留意楚曜，可从始至终都没见他从二楼楼梯走下去，而且他们是店里最后一桌玩家，临走关门前大家还喊了几嗓子，见没人回话才把灯关了门锁上。
他也不太方便和其他人聊起这个话题。
从楚曜的反应来推断，“哨兵向导”应该是类似于“太阳从东边升起”的常识——如果去问别人知不知道哨兵向导，就好比大家的童年里都有着齐天大圣的形象，结果有个人问，孙悟空是谁。
……感觉是能被举报了拿50w的好问题。
所以他不能问，只能自己查，好在他家里有房东留下的宽带，能上网。姜泽松了一口气，和其他人道别后往自己家走。
他抄了近路，这是条本地人都很少走的小道，小道又窄又深，搭配上无月的夜晚，很有恐怖片的氛围，还是那种身后会突然冒出来一个人，举着凶器向你扑来——
姜泽确实听到了身后不远处有着凌乱的脚步声，还从脚步声里推测出了声音主人应该处于某种不太好的状态里：步伐虚浮、□□，偶尔伴有身体撞到墙、摔地上的闷声……
“救、救……”
“谁能……救救我……”
“妈妈、呜……”
姜泽停了下来。
除了以上特征，声音主人还有个让姜泽停下来的理由，他的声音很年轻，很像那些经常呼朋唤友来照顾他声音，给他怀里塞零食的新朋友们。
姜泽很喜欢他的新朋友们，那些纯粹的善意让他无法拒绝，所以他决定停下来看看情况，如果对方真的是个需要帮助的普通人，那他倒也能帮一下。
脚步声一点点地向姜泽靠近，昏暗的环境下，姜泽先是大致的看清了对方的轮廓，身形修长，长腿长手；等对方再靠近，姜泽看得更清楚——是个样貌精致、下一秒偶像出道都不违和的年轻人，这人蓬松的短发被汗浸湿，一绺一绺贴在脑门上都不影响他颜值。
他无意识地跌撞着向前走，被路上的小坑一绊，重重地摔在了姜泽脚边，响得姜泽都感同身受地倒吸一口凉气。年轻人恍惚着看了姜泽一眼，放大的瞳孔里什么都映不出来。
“妈妈……”他又在喊妈妈了。
姜泽向远处看去，双眼像是穿透了小道两边的墙，看见了一些搜寻着什么的人，服饰统一训练有素，怎么看都和眼前的年轻男孩脱不了干系。
——实不相瞒，姜泽更倾向于这人是被下了药，要被带去做一些违法的事，男孩的脸红得惊人，却又不是发烧的那种，状态相当诡异。
轻轻叹了口气，姜泽拿出能够消除气味的喷雾，给自己和对方身上猛喷，接着把对方的胳膊往自己脖子上一绕，快步带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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