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二夫人是性情执拗之人,桓恒说服不了自己的母亲,有意寻谢夫人相帮,他深知此次无论是否有谢沅所做之事,他母亲都是打定了主意要退亲的,不过是借了这个契机罢了,如今能帮他的,只有谢氏家主夫人。
若她能为桃漾妹妹说上几句话,或许母亲的态度能有所改变。
谢夫人膝下只谢怀砚一子,桓恒不好直接去见谢夫人,就来了鹿鸣山见谢怀砚。
书房内,桓恒将心中所求与谢怀砚说出,最后神色恳切道:“我与桃漾妹妹两心相许,还望二公子相助,日后定当重谢。”谢怀砚手中摩挲着杯盏,神色平和:“桓四郎与桃漾妹妹如此情深,既求到我这里,岂有不相帮的道理。”
桓恒见谢怀砚回的爽快,神色松缓,道了谢后离开。
——
午时正,桃漾和陈月漪坐在海棠花树下的石桌前用了些冰饮子,今儿日光很暗淡,天幕上云团子来回游动,像是要落雨,可依旧是很闷热,两人用了些冰饮子后,身上凉爽许多。
陈月漪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去了谢怀砚的别苑。
这些花草中有很多都不喜湿,夏日的雨往往又落得急,得用雨棚给遮挡起来。
陈月漪离开后,桃漾轻轻打了个哈欠,昨夜里她未能休息好,此时倒是有了些困意,见四下无人,她就趴在石桌上小憩上一会儿,刚趴下不过片刻,就已神思飘忽,呼吸匀称的睡着了。
一刻钟后,谢怀砚和陈月漪一道来了这里。
陈月漪瞧见桃漾趴在石桌上睡下,欲上前去唤醒她,被谢怀砚制止,他低声道:“取件薄衫来。”陈月漪应是,往她和桃漾居住的小院走去。
夏日闷燥,却是有风,桃漾半边脸枕在手腕,睡容恬静,谢怀砚走上前,黑眸点淬,直直看着她。
微风将如墨青丝扬起,再落下,面前石桌上飘散着几瓣娇艳的海棠花瓣。
风吹起落,沾染发间,吹落在她莹白面颊。
谢怀砚审视她良久,眸光移至她唇边那片轻漾的海棠花瓣上,海棠花鲜艳,朱唇水润嫣红,他修长指节抬起,微凉指腹捻起那片圆润花瓣,若有似无擦过她的唇角,滑腻香软。
桃漾乌黑眼睫闪动,一下、两下,再又安稳睡下。
谢怀砚垂眸看着那片花瓣,凑在鼻息轻嗅,随后花瓣自薄唇而入,抿在口中,轻嚼咽下。
她生的很美,出水芙蓉般恬静的面容,可如她这般女子,却非世间难求。他若有意,这样的女子可寻来成千上百,如何就总梦见她?她身上到底有什么……让他时而心情愉悦,时而又这般厌弃这张面容。
思及此,谢怀砚温润的眉眼变得冷沉,看向桃漾的眸光也随之染上几许厌恶,他心间亦是生了燥,垂眸再次睨了桃漾一眼,抬步离去。
陈月漪手中拿着薄衫来到这里时,已只有桃漾一人了,她轻轻为桃漾搭上外衣,坐在一侧陪着她,大概又过了一盏茶后,桃漾微微掀开眼,嗓音轻软:“你回来了,二公子如何说?”
陈月漪边给她添了杯茶水边道:“公子说午后命人来搭雨棚。”桃漾坐直身,对她颔首,她这一觉睡得沉,眉眼间显出几分慵懒来,下意识抬手揉了揉眼睛。
雨棚搭好后,果真是落了雨。
暗沉天幕乌云滚滚,硕大雨珠如倾盆之势而来,刚过申时,桃漾就撑伞回了韶院。她刚一走进,杏枝就面色极为沉重的往桓馥屋内望了眼,对桃漾道:“姑娘,桓二夫人——刚走。”
桃漾握在伞柄的指节蜷紧,压在心底的不安终是来了。默上片刻,她应了杏枝一声,朝桓馥屋内走过去。
刚过午后桓二夫人就来了韶院,与桓馥说起了退亲之事,对于此,桓馥说不上是什么情绪。
似乎这一日的到来是早晚的事。
桓馥近来身子不大好,也是因着她三番两次的与桓二夫人说起桃漾和桓恒的亲事,桓二夫人都避而不谈,这态度再是明显不过了。不过,桓二夫人想要退亲,哪有那么容易?
这事是桓馥的母亲桓老夫人亲自应下的,是以,桓二夫人和桓馥在屋内待了一刻钟的时辰,话都说的坚决,却是也没个结果。桃漾进来屋内后,见桓馥正倚在矮榻上闭目休憩,也未多言,只上前去侍奉着给桓馥捏肩。
*
玉园内。
暴雨如注,桓二夫人站在屋门前,看着跪在青石板地上的桓恒,恨的咬牙:“亲事我已与你姑母言明,已然是退下,你就算是跪死在这里,也没用!”桓二夫人说了这句话后,回身进屋,砰的一声把屋门给合上。
今儿一早桓恒自鹿鸣山中回来后就跪在了这里,苦苦哀求他母亲,可就算是谢夫人邀了他母亲闲话一番,终究是无果,他母亲还是去了韶院。
此时桓恒神情颓丧,眼圈泛红,听到他母亲决绝的话后,眼神愈发坚定,身板直直的跪在风雨中。
桓恒见惯了士族中那些面和心冷的夫妻,不过都是政治联姻,为了两族利益,他不愿过那样的日子,他心中也并无宏大志向,只愿和心爱之人相守,若连这个愿望都争取不来,他日后只会比那些为了联姻而成婚之人更为痛苦。
夜色逐渐昏暗,暴雨依旧如泻,四周静谧,只有蝉鸣。
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直至东山泛红,露出第一缕日光。桃漾晨起起身后,才知桓恒昨夜在院中冒雨跪了一夜,她不觉间咬紧唇,抬眸朝玉园的方向望过去,随后快步往桓馥屋中走。
桓馥闻此,命人带了补品往玉园送过去。
“恒儿倒是对你痴心,也不知他跪了这一夜,你舅母如今是何态度。”桓馥虽是皱眉,却也明白,身为人母,哪有狠心看孩子如此的,桓恒在院中跪了一夜,他母亲又岂会安枕。
这亲事是要成了。
*
骤雨已停,空气如洗。
府中处处可见青绿盛景,这一夜里,不止是桓恒凄惨跪在暴雨中,那日替谢沅在古亭中等候桃漾的男子同样也跪了一整夜,只不过,他是跪在鹿鸣山中。
昨日一早,他就收到了来自安陵的书信,信上说他刚任职的安陵仓管一职,因他失责而致使库房损失,要革了他的职,书信的末尾,这人还给他提醒了句,此事求人或有一线转机。
他午后的时候就来了鹿鸣山。
只是,谢怀砚并不见他。
他一直跪至天明,身影摇摇欲坠,就要一头栽过去时,空渊出来与他说了句话:“珉公子做了何事,心中自然是清楚,去老夫人跟前说明白,我家公子自不会为难你。”
谢珉面色惨白的想了许久,才想明白是那日他帮了沅姐姐的缘故,立时起身去换了干净衣衫,去谢老夫人的存玉堂,再次跪在那里将那日谢沅让他做的事一五一十的全都抖落了出来。
谢老夫人闻言大怒,将手边杯盏丢掷在地,让人唤了谢沅来,好生一番质问。谢沅是养在她身边教养长大的,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实在是有辱谢氏门楣,谢老夫人气到扶额,让人把谢沅带下去,先禁足,之后再商议如何处置。
之后,谢珉再次前去鹿鸣山,却是连山门都未能进去,谢氏管家前去安陵谢氏居住的院中,随意寻了个由头让安陵谢氏的人先回了安陵,不必再留下为谢老夫人贺寿。
待回到安陵后,谢珉本以为会恢复的官职依旧未能恢复,他前去府衙,看门的守卫直接把他赶了出去。
——
如桓馥所说,桓二夫人同意了这门亲事,当日午后就再次来到韶院,与桓馥商议桃漾和桓恒的婚期,虽闹了些不愉快,婚期商议的却极为顺利,就定在十月中完婚。
待桓二夫人回去后,桓恒就来了韶院见桃漾。
桓恒晨起时昏倒过去,用了些汤药,气色已不再煞白,他和桃漾两个人在花厅里坐着,桃漾给他添了杯茶水,嗓音低低的:“恒哥哥用点茶水罢。”在此之前,桃漾只知桓恒对她有情意。
至于这份情意是怎样的,她并未想过。
如今看到桓恒这般待她,桃漾心间酸酸的,这是一种她从未有过的感受。
桓恒终于得偿所愿,虽在雨中跪了一整夜,却觉都值得,他身上虽酸痛,心里却是如蜜一样的甜,与桃漾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这场大雨午时便已停下,微风格外的清凉,桓恒看着桃漾,情不自禁握住了她搁在膝上的柔荑。
握在掌心,暖暖的。
踏踏实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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