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姨摇摇头。“就是因为没说，小季才闷闷不乐的。”
“……导演没说，她在意什么啊？”
“她跟我没说那么细，估计觉得跟我也说不明白。你们年轻人聊完，肯定就知道怎么回事啦！”阿姨笑眯眯地说。
“哦。”李青梅点头。“晚点我跟她聊聊。”
阿姨满脸担忧地转身，看向监视器区域。“话是这么说哇，可不知道今天得拍到几点呢……你还且得等呢。”
一股焦虑的情绪忽然袭来，李青梅果断起身。
“阿姨你先忙，我去走走。”
她想，管她是季燃什么亲戚，也不想再跟这个阿姨聊第三次天了，开口几句就让人烦躁。
“哎。闺女儿你记得别往拍摄那边走啊，耽误进度，剧组人要生气的。”
“不会的。”
李青梅心说，我自己就是制片人，对正经剧组的一切都轻车熟路，更别说在短剧剧组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还不需要你提醒。
丢下这句回答，她不管那阿姨是不是跟着，拔脚就走。走出老远才站住，悄悄左右看看，这次终于没有恼人的老太太跟着了。才平心静气下来。
李青梅瞅准人群缝隙，慢慢蹭到监视器侧方区域。之前只是对季燃感兴趣，想看看帅脸特写，这次她终于开始围观拍摄细节。
扎马尾的女导演旁边烟灰缸上边又多出来不少烟头，看样子压力不小。中断拍摄后，时不时会站起来大声喊几句。李青梅心下明白，这一看就是实际拍摄经验不足，控场能力还不太够。
大凡成熟导演，每天只要踏进片场，腰杆一定挺得比资方都直，除非憋得不行了必须去趟厕所，平时都是粘在导演椅上不动如山。
连看了几场戏下来，李青梅又有了些新的心得。
因为画幅问题，短剧镜头都是卡演员的脸部特写和上半身，最多带到肩，甚至手都带不到，所以演员表演时出现的问题基本集中在，表情被放大后显得过于扭曲夸张，以及肢体动作过于机械看上去不协调。
至于台词问题，那更是重灾区，有的角色讲起话会断句时间过长，剪辑气口都断了，还有的是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镜头切走的话太碎，不切的话节奏又会稀碎。
可整体看来，跟其他演员比，季燃竟然表现算是上乘。吃螺丝极少，就算忘词，也有临场发挥补救，不至于让导演喊停。
尤其让李青梅感到刮目相看的是，有一场戏是季燃和女主正在吃饭，被闯进来的男二带人打断，然后季燃淡定继续吃饭，还给女主夹菜。
李青梅不懂短剧的拍摄方式，只见这场戏停顿了好多次，中间导演站起来还走到餐桌旁比画，给几个演员讲戏。但实际拍摄的时候，以李青梅的经验所见到的是，不管重拍多少条，季燃都能保持跟上一条一模一样的状态。不光是说台词，小到连吃饭的动作都能保持。比如上一条喊咔的时候她在夹菜，那么重新来一条开始的时候，她也能从夹菜开始，不管别人的戏连不连得上，季燃自己的戏是完全能连上的。
能做到这种细节的表演水准，在长剧的配角里都算能拿得出手了。
李青梅抱起肩膀，满心欣赏地看着监视器，还不由得自动歪头。
终于到了放饭时间，李青梅回到休息区等季燃。
季燃端着两个盒饭过来，放到地上，随后把西装外套一脱，一屁股坐进折叠椅，抱着一升半的矿泉水瓶就咕咚咕咚灌起来。
“哎哟，季总下班啦？”李青梅在旁笑着说。“别说，季总，听上去还真挺霸总。”
季燃把水瓶咚地往地上一放，大喇喇地说，“快别拿我打岔了，我嗓子是真的要冒烟了。”说完才意识到失态，赶忙压低声音。“今天的戏量到现在才拍了一半，我就感觉已经快累死了。”
说完低头撕开筷子和饭盒包装，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李青梅其实不饿，在旁边拿着盒饭小口小口地吞咽，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虽然行业里的大家都在干着手里的活，但都会关注竖屏短剧的发展，毕竟现在长剧平台日活都快没有短剧APP能打了。李青梅知道有几个认识的制片人朋友都毅然扔下原来的业务，转去投身竖屏短剧怀抱。但目前为止，还没听说这些人做出什么动静。
想也知道，术业有专攻，人家短剧不是一天发展起来的，现在最赚钱的那一拨公司早早就入场了，哪轮的着后进这批跟风的人出爆款？
但现在还犯不上考虑这种层面的问题，先等季燃熬过眼前第一天拍摄。
李青梅左右看看，见周围没人注意这边，那个说话没眼力见的阿姨也没出现，才低声说。“晚上我跟你在剧组住，会影响你背词休息吗？”
“啊？真哒？”季燃本来像只仓鼠一样鼓着腮帮子正在嚼东西，闻言停住，抬起头兴奋道：“肿么会影响！五求猪不得！”
李青梅眉开眼笑地拍拍季燃。“好了好了，专心吃饭，不要说话。”
季燃使劲点头，本来累得发灰的脸肉眼可见重拾活力，抡起筷子猛猛吃完剩下的饭菜。
“真是难吃啊！”季燃放下空饭盒，松了一口气，又给自己灌水。
“难吃还吃这么干净。”李青梅自己的饭盒只吃了三分之一。
“没办法，本来我也不想全吃完，热量太高了，但实在饿得扛不住。白天因为剧组延迟开机，午饭就发晚了，所以晚饭才拖到这个点儿。但照这么个拍摄强度，收工的时候我肯定还会饿。失算了，应该带点零食来的。我以前只知道拍短剧来钱快，但不知道强度大到这个程度，这么消耗人。”
李青梅笑笑。“你管这叫来钱快吗？”
“很快了呀！拍一天，给几千块的片酬，我很知足了。普通人做什么工作能有这么高的收入呢。”
“不要这么类比，演员这个职业本来就是高风险高回报的。”
季燃耸肩，“反正也没轮到我。”
“那如果真轮到你有爆红那一天呢？”李青梅看着正在收拾饭盒的季燃。
季燃停住动作，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李青梅。“我不想爆红，我只想一直有戏拍而已。”
这时，背后传来片场副导的呼唤声，“好了，演员准备！进下一场拍摄。”
旁边女演员呼唤季燃过去，季燃条件反射般应和着，“好的好的。”
随后，跟着女演员一起离开。
李青梅看着季燃的背影，自言自语说道：“如果你知道其实我也不希望你爆红，还会像现在这样喜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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