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梅大剌剌地叉着腿，说完这话还眯着眼昂起头，仿佛坐着的马桶是一尊王座，她正在下旨。
季燃站着看李青梅，第一次感觉自己在俯瞰权力。而这权力正在向她徐徐展开一幅美好的愿景。这愿景，竟然与她有关。
“学姐！我没听错吧？”季燃皱着眉，“你怎么忽然有这个心思啦？”
“你是我司艺人，给你找戏拍本来就是应该的嘛。这个小杨导演，听刚才讲话也挺有性格，男演员不好伺候就直接找女演员，我喜欢。”
季燃嘿嘿一笑，“我也觉得这事儿办得挺酷的。而且，我直接受益啊！”
“但就算这是个竖屏剧，投资不大，想来她们肯定也是要顶着很大压力的。”李青梅一拍大腿站起来，“你今天要是有空，就帮我侧面问问，杨导是怎么下定这个决心的，以及怎么说服资方的。”
“记住了！”季燃点头，然后好声好气像是哄着一样：“咱们快去吃饭吧，不然粥快凉啦。”
李青梅随她走回房间，这时季燃下意识回头看了眼门缝，果然有通告单塞进来。群里也发来通知，一小时后出工化妆。
虽然很想跟学姐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哪怕是简单的早饭，但碍于出工时间实在太赶，季燃三五分钟就把一份粥干掉，又囫囵吞了鸡蛋，赶忙起身去冲澡。
季燃作为一个短头发，早起洗澡的意义大多在于洗头。长发好做造型，也可以几天不洗，但短发只要沾枕头稍微久一点形状就会塌掉，更别说睡了一晚，会支得比毛利兰的角还夸张。原本蓬松的头型从侧面看会发扁，人都无法帅气。但如果只洗头，又会隐约感受到身体其他部位皮肤的抗议，体现为或出油或发痒，总体还是冲个澡更稳妥，会安抚得面面俱到，浑身舒爽。
而且，季燃也有些自己的想法。
虽然没名气，但还是要把自己当成正经演员的。她可以允许自己在片场长达十几小时的拍摄中逐渐萎靡，但早晨出工时候一定要给大家最完美最富有朝气的印象。
给头发稍微吹了个形状，又抹了基础护肤打了底，临出门前她才惊觉：没喝咖啡。
总没正经进剧组拍戏，反而把这件日常保养工作给忘记了。
演员一旦连续熬夜拍戏，面部就会有轻微水肿，虽然生活里其他人不太看得出来，但上镜效果会非常明显，会显得人疲惫状态不佳。更别说直接怼脸拍的竖屏。这种时候都得在开拍前一小时左右喝冰咖啡消肿，但现在点外卖的话，查了下最近的咖啡店，送过来都要半小时左右，消肿时间太赶。
尽管如此，季燃也顾不上许多，还是先下单了两杯冰美式，地址直接填的片场。
见李青梅还在慢条斯理地小口抿粥，季燃有些犹豫地问。“学姐，我要下楼了，你跟我一起去现场吗？”
“我不去了，一会直接打车回市区。”李青梅低头指了指身上，干脆利索地回答，“没有换洗衣服，待一天还勉强对付，两天，实在受不了。”
“噢……好。”季燃心里闪过一点点失落。
“怎么，想留我？”学姐挑了下眉。
“不想。”季燃立刻背过脸去拿包。“你快回去忙剧本的事吧。”
本来想好好说话，结果开口却像是有情绪。
“我本来就要忙剧本的事啊。”李青梅回答得也不咸不淡，不像是在置气，而是原本就这么平静。
这也正常，学姐本来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再说了，两人之间也不是什么非要哄着对方的关系。
“嗯，房间门关上就行。反正是自动锁。”季燃说完就在心里骂自己，这不是废话吗，谁不知道一样。
但学姐还是好脾气地接话。“嗯，我走的时候就不特地跟你说了。”
“好。”季燃已经打开了门，迟疑了下还是说，“你慢慢吃，吃完了碗筷垃圾都不用管，我收工回来收拾。”
一个更为简短的回答。“嗯。”
季燃自己咂摸了下，愈发觉得不对劲了。这话听上去简直就像是在提醒，你吃完了记得收拾。好蠢啊！
门咔嗒一声关上，把学姐隔离在屋子里时，季燃才忽然意识到和学姐之间还有太多太多没有建立起信任的盲区了。等什么时候字面意思就是字面意思，不需要一丁点的胡思乱想，她们之间才算是进入一种更高级的关系。
可是，原本的默契并不差的啊……
能让学姐这么远跑来剧组，绝不只是朋友之间普通的探班，这里边一定是掺杂了超出常规的情愫的。季燃觉得自己感觉到了。
没有人看到的时候，可以十指紧扣，睡前明明也有过亲密的拥抱。
从身后圈住，托起，学姐分明就没有任何排斥。
连脸都已经埋进了脖颈，呼吸和皮肤简直要连在一起。如果不是透支掉了所有体力，怕是已经顺其自然滑入下一章节。
已经顾不上想气氛到底是从哪一句开始变得不对劲的，季燃快步出了大堂上了接驳车，跟已经集合的演员一起坐车去片场。
同时打开外卖APP，密切关注还有多久送达。最理想就是人和咖啡一起到。不过还是接驳车比较快，几分钟后就停在了摄影棚大门外。大家鱼贯下车时，季燃犹豫了下，还是先去了棚里。
杨乐晞到片场比演员早，必须先过去跟导演打招呼。
找到监视器前，杨乐晞已经在跟副导、摄影沟通拍摄细节了，见季燃过来，立刻招手。“来来，季总也过来听听。”
“导演。”季燃赶忙笑着跑过去。
“导儿，我觉得今天第一场戏……”
副导刚开口，杨乐晞就一脸不耐烦地举手粗暴打断。副导立刻噤声。
“停停停，别导儿导儿的，我都强调过了，别这么喊我。以前我们喊导师才这么喊。”
副导和摄影两位男性表情艰难地对视了一眼，“啊，我们在别的组都这么喊……”
“别的组你们爱怎么叫怎么叫，我的组禁止出现导儿这个词。咱们就拍九天，根本也混不熟，没必要这么刻意套近乎，到时候活儿干好，按时交片就行了。你们要是岁数没我大，就叫我晞姐，比我大呢，就叫我小杨。”
“啊，这……”俩男的命很苦地继续对视。
季燃在旁边读出来了那表情代表什么：我们哪知道导儿您多大啊。
季燃也不敢笑。查一下杨乐晞的百度百科不就知道了。不过，鉴于剧组核心主创都是临时拼凑的团队，上一个导演又是围读完剧本之后跑的路，很多人也是真有可能不知道新导演叫什么名字。
“季总你不能这么谦卑啊。”杨乐晞说完，季燃直龇牙咧嘴，这不是双标么，你不让人喊你导儿，但你就可以当着剧组同事喊我“总”。杨乐晞根本不给任何人喘息的时间，连珠炮一样开始讲当天上午比较重要的几场戏的拍摄重点。季燃本来好好竖着耳朵听着，却不时被杨乐晞拍一巴掌。“你，要起范儿，时刻起范儿，你是集团继承人季总，得在状态里！”
“……好的。”所有人唰地看过来，季燃又尴尬又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曾几何时也没在片场这样被人注视过，还是以霸总“男主”的身份，而且这种日子还要再过足八天，季燃绝望地想，外卖员怎么还不给我打电话，我咖啡怎么还不来？
就在这时，身后有个年长女人的声音说话：“小季来这么早！！”
“啊？”季燃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转身，“哎呀阿姨你也来啦。”
只见导演杨乐晞的亲妈——上次在电影剧组串戏时认识的桂姨，正手里拎着两个外卖袋子，笑眯眯地看她。
“进来的时候碰见外卖小哥在那喊名字，我一听这不是你妈！就帮着带进来啦。”随后桂姨又提起另一只手的袋子，“这个是我们小晞的，我看看是什么……包子？只有干的，没有稀的啊？多噎得慌……”
俩男的立刻闭嘴不敢再说话，杨乐晞脸也沉下来了，缓缓转过头看自己妈。
季燃冲桂姨笑笑，像是做贼一样把咖啡袋子接了过去。
一场亲情战争一触即发，她开始犹豫，要在现场继续待下去，大概率会被杨乐晞的嘴炮擦伤。
……不如赶紧拿这个时间消肿。
季燃背过身，鬼鬼祟祟地拆开袋子，猛地灌了多半杯冰美式，凉得一个激灵完全醒了过来。感觉水肿和魂儿一起都要吓跑了。
“嗯，我的早饭。”杨乐晞黑着脸，一把把袋子扯过去撕开，像是故意似的，拿出一个小笼包子就往嘴里扔。
这么近的距离，完全能看见被烫得龇牙咧嘴。
桂姨脸色瞬间变得落寞。“噢……那你吃吧，我去找地方待会儿。”
季燃心里快速逼问自己，我该说点啥，我该说点啥？
这时杨乐晞已经怒睁双目咽下第五个包子，她无奈地一边快速鼓着腮吹气，像只在陆地求生的鱼，一边说：“……妈！水，有水不！”
桂姨哎呀一声回过神，双眼炯炯有神地说：“我去拿我去拿！”
季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第二杯咖啡塞给桂姨。桂姨又双手捧着拿给杨乐晞。
“这行不？”
“行。”杨乐晞皱眉吐舌头。
季燃暗地长出一口气。
拍摄很快开始，时间飞速流逝，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当又一条拍摄完毕，原本靠在椅子里的杨乐晞坐直，摘下耳机喊道：“咔！好，上午到这儿，准备吃饭！”
季燃长出一口气，跟女主对视笑了笑，才终于有工夫闲聊几句。
这一天才刚过去不足1/3，季燃就感觉已经累得不行了。但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杨乐晞远远喊道：“你俩先别谈了！季总，你过来，咱俩谈谈！”
诶70个收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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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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