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心魔之境的那刻,灵力游走周身,压在身上的不适慢慢退却。
幼箐、淇奥、戚星姝守在镜门之外,见野萝和阿树出来,终于松了口气。
“姐姐!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出来!姐姐,你没受伤吧?” 幼箐大步奔上前扑在野萝怀里,眼泪夺眶而出,说罢跳到一边,从上到下,从前至后仔细打量野萝。
阿树啧啧摇头:“大鸟妹眼中只有姐姐。”
幼箐鼻头眉眼红彤彤的,听完吸了吸鼻子:“鬼大哥,你也好吧?”
阿树撇嘴:“敷衍。”
淇奥和戚星姝亦然神色焦急,端详野萝和阿树。
淇奥眉眼间多了一抹倦色,他自责道:“你们能平安出来,真是万幸。吾进也进不去,想帮都帮不到,真是没用。”
看到大家都平安无事,野萝深吸一口气,摸摸幼箐鸟头:“没受伤,好着呢,让你们担心了。淇奥何需自责,你已帮了大忙。”
幼箐眨着眼睛,好奇道:“姐姐,你经历了什么?都过去好几天。”
野萝心里五味杂陈,她微微一笑,语气轻松道:“先是美梦,后是噩梦。”
幼箐挠了挠鼻头:“怎么我只做了噩梦,不过我才不怕那噩梦,左一拳右一脚,将那些玩意全都踩在脚底!”
野萝又掐了把幼箐肉嘟嘟的脸颊:“幼箐真厉害!”
野萝和阿树困在心魔之境时,外面气氛肃然,三人都没说过一句话,这下放了心,打开了幼箐的话匣子,她目光一扫:“那鬼大哥,淇奥哥哥,戚星姝姐姐看见什么了?”
淇奥先道:“许是因吾失去心脏,故而什么都不曾看见,只有蓝天白地,远处一扇门,不过那条路异常艰难,走过来废了不少力气。”
幼箐看向戚星姝,后者偷看了眼淇奥,目光移到野萝身上:“我是做了噩梦,不过多次经历,又因仙子开解,才未被困住。”
阿树早坐在旁边的石头上,听此眼中露着困惑:“淇奥丢了心看不见,大鸟妹和戚星姝也遭梦魇,太奇怪了,我看到的和淇奥一模一样。为何我未被梦魇?”
在场全都疑惑不解。
野萝拧着眉头,是奇怪,若因鬼魂之因没有梦魇说不通,因为戚星姝也被噩梦困住,但发生在阿树身上,也不算太奇怪,毕竟之前她就进不了他的鬼境。
而且白杨林初遇,阿树也不知被谁设阵困住,还莫名丢失记忆。这一点他们至今未曾得知缘故。
阿树身上,还有秘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幼箐双手叉腰,对着身后宫殿呸了一声,鼓着腮帮子骂道:“恶心的魔族!你们想,这心魔之境淇奥哥哥和鬼大哥看不到心魔,戚星姝姐姐和我做噩梦,姐姐又做美梦又做噩梦,魔族造的魔器和魔族一样狡猾,发生什么都有可能,我们不要纠结这个了!反正都出来了!”
阿树抱臂,赞同点头:“大鸟妹说得有道理,反正还没结束,迟早能知晓答案。”
野萝一只手攥着衣袖,指节泛白。
心魔之境外的三人为她和阿树提心吊胆了几日,心魔之境内阿树努力唤醒她,她愧疚不已,对着大家恭敬行了一礼,诚恳道:“此番多谢大家,谢谢你们。”
淇奥看着野萝,也不知这几日她经历了什么,原本活力充沛,此刻眉宇间却染着一抹哀愁,尽管疲惫至此,一双黑眸仍闪着亮光。
他道:“野萝姑娘不必道谢,吾等是朋友,朋友间不需如此重礼,不需如此见外。”
没想到一贯淡淡的淇奥会说出这种话,野萝挺直脊背,一时愣在原地。
戚星姝笑着说:“是啊,仙子切勿自责。星姝知自己不过是平凡鬼魂,虽相识短暂,但在星姝心中,已将仙子当做朋友,星姝微薄之力不足挂齿,只愿仙子心无负担。”
野萝心中传来一股又一股暖流,攥着衣袖的手指渐渐放松。
阿树坐在旁边,静静望着她,却是没有说话,可眼中光彩炽热,竟烫得她不敢直视。
完了,经此一遭,她怎么连对视都不敢了。
幼箐抱着野萝一只胳膊,将脸贴在胳膊上:“姐姐,自常予山相遇,我与姐姐一见如故,早认你为我唯一的姐姐,虽然呢我也活了小千年,但转化成凡人寿命我也才十五六嘛,所以认你做姐姐,可不是装嫩,我是真嫩!”
幼箐说完,在场都笑了。
阿树朗声大笑:“果然如此,大鸟妹到处乱认亲,我就说小仙女怎么会有位神兽妹妹,这才知道其中来由。”
幼箐白了阿树一眼,不服气道:“哼,怎么啦?不行啊!我就认我就认!”
野萝忍俊不禁,这自来熟没心眼的小鸟,一眼就将她当做好友,也不怕她是坏人,真是单纯的没边。
她曾被好友所伤,很长时间独来独往,不敢与人交心,可和阿树他们一路走来,渐渐发现他们好像和她以前遇到过的人都不一样,哪怕生死一刻,都不会离弃。
秦茜那次是,这次亦是。
也许阿树说得对,真有长久的挚友。
戚星姝和慕简生死相伴,淇奥和慕广勋情义深重。
她与他们相识虽短,却倾盖如故,胜过百年千年万年相识。
野萝眼中神采一点点绽放,眼角眉梢挂上笑意,说:“我明白了,是朋友,我们是朋友。”
目光四扫,见后面只剩一扇镜门,连忙问:“此间何处?危无厌他们呢?”
幼箐听到危无厌这个名字,脸瞬间拉了下来:“可恶的魔族,遮遮掩掩见不得光!坑害我们也就算了,居然撇下同伴自己跑了。那扇门后面是鬼母,还没出来呢,也不知能不能出来了!”
鬼母还在心魔之境?
此时灵气已恢复如初,神器碎片一如往常装死,野萝再度调动神器,设阵结印,意图破开大门。
黄色光芒在镜门外形成圆柱光圈,中央一股力量化作斧头砍向镜门,“嘭”一声巨响,镜门碎裂,其余人见状跟在野萝身后助力。
光柱越来越强,形成一股巨大的吸力,那斧头随野萝心念变幻,化作一只大手,直直朝鬼母心魔之境飞去。
北冥王两千年修为以及神器碎片的力量,再加上其余人的修为,须臾之间,那只手便将苍老鬼母强行拽出。
一行人收回法术,鬼母脚步略一踉跄,赶忙站好。她眼中惊恐还未退却,眼下见是野萝一行人救她出来,脸上更为震惊,一时心绪复杂,不加犹豫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今后各位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必倾囊相助!”
野萝眸光一动,千年修为散尽她是帮不了,不过容颜倒可修复,趁着神器还没来得及沉睡,她指尖凝法,顺手为鬼母修补年迈身躯。
修复容颜之术不算太难,她之前粗略一看,如今只记得大概,所以鬼母外形也就只恢复了七分。
但这七分却让鬼母身子利索,浑身轻盈,身上褶皱大半也都消失,已是莫大的惊喜。
鬼母摸着自己的脸,接着向下摸了摸脖子,看着自己白嫩双手,眼中泛出泪光,又跪了下去:“仙子几次不计前嫌相救,我实在愧不敢当,往后愿为仙子马首是瞻!侍奉仙子左右!”
野萝拉起鬼母,道:“今后一心向善,弥补过去所为,便是报我们恩情,快起来。”
鬼母站起,神情异常坚定,不容置疑道:“我会向善,不过侍奉仙子之事我意已决,仙子不必再劝。我是散去修为,但我也留了一手,我在进入浮生若梦前将大半修为和本命法器藏在外面,日后定能好生侍奉仙子。”
纵是留有一手,此时也不再是野萝对手,野萝坦然道:“你如今还是冥界通缉犯,这千年你是替非正常死亡的孩子报了仇,然而以暴制暴,太过血腥狠辣,终是破坏世间秩序,待出去我也是要将你交到冥界的。”
何止是冥界通缉犯,妖界都下了悬赏令好吗!
鬼母经历生死,此时也不再执着过往,对于通缉一事浑不在意:“无妨,我会前往冥界自告,待消除罪孽便专心侍奉仙子。相信有仙子在此,我们定能出这浮生若梦。”
野萝摸了摸耳垂,她不需要被侍奉啊!
鬼母倒是乐观,居然笃信他们能出这浮生若梦。
淇奥和阿树具是一愣,数月前他们修为低微,被鬼母抓去,鬼母还想将他们下饺子,想让野萝侍奉自己。数月后他们没有兵刃相见,化干戈为玉帛,鬼母反过来想侍奉野萝。
不曾使用暴力,而是以善意间接规劝。
他们忽然更加理解,何为大道。
幼箐贴着野萝,莫名感受到一股威胁,怎么,还想来抢她的姐姐?
淇奥见此,想到什么立即道:“吾在等待期间前往四处探查了一番,此间确实还为浮生若梦,危无厌说这是最后一层,此话不似作假。因吾看到许多玉溪村村民也在建造大街两侧店铺,那些沉睡的魂魄就在此处!”
“野萝姑娘和阿树出来前刻,吾方从长街回来,偶然看见一年轻女子在簇拥下飞入高大殿宇,大家唤她主人,打听得知她叫鱼念桥,不知是否是持器者。”
“鱼念桥?”戚星姝喃喃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睛看着远处大殿,像在回忆什么。
野萝道:“难道星姝听过这名字?”
戚星姝的反应倒是激起淇奥记忆,见戚星姝还在回忆,他便先道:“鱼,吾初次听来便觉此姓耳熟,这时才想起,大启左相便姓鱼,那时听过一件荒唐事,吾知晓时,悲剧已然发生。”
戚星姝回过神来,秀眉蹙起:“我也只是听闻过此事。没错,鱼念桥便是鱼相庶女。她与嫡女一同出生,嫡女却是死胎,丞相夫人本就讨厌妾室,联和大师说鱼念桥不详,因而鱼念桥从小不住在京城相府,而是离开家人生活在玉溪村。”
戚星姝叹了口气:“她不受宠,听说在玉溪村过得也不好,经常做劳苦活,遭人白眼冷落。传闻她与一虎妖相爱,被玉溪村村民发现,快马加鞭告之鱼相。后来不知中间发生什么,但最后鱼念桥被活活烧死在玉溪村。”
虎妖……
被烧死的少女……
持器者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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