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老嬷嬷听到世子的话,心下被惊涛骇浪拍来,忙得就想转身回去禀告侯爷、老夫人。
世子在御赐大婚之日带了位女子回来。
秦行简余光冷瞥,启唇斩断她慌忙身形。
“于嬷嬷守好前院本分,里头的事莫要瞎操心。这位是我在明州下过聘迎娶的女子,她与宁安郡主——平位。日后见着称声妧夫人,府里胆敢不敬者,便是你这样老人也杖二十。”
不称世子妃,称了封号,还特点两人平位,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下等狐媚,也能跟陛下赐婚的世子妃并平?
且家刑处得如此轻易、如此重......于嬷嬷裂眦嚼齿,腿脚僵着朝后跌两步。
嗓子颤半响才出个音:“是,是。”
这事简直没了规矩。
席妧看着帘外的人,清新俊逸的脸上游过一缕狠戾,她下意识瞥开颈子不敢看,本能想避开他这样冷锐的肃气。
身前一道柔情蜜意煦声:“妧儿下车吧,舟车劳顿两日为夫带你去休息,到家了。”
家?
多荒谬的词。
席妧抓紧身旁丫头,喉咙小小凝口无奈,起身朝他走去。
一只手倏然天降样撑放至眼前。
她未有动作,眸光略略一掀,就看见秦行简诚挚神色示意,翻手一把托握紧她腕子。
耳畔温软落下:“慢些。”
秦行简招手让人将灯放近些,下人踱两步将灯抵到她脚前,琉璃花盏左右摇摆得晃眼。
怕光晃着她目、落脚不稳,秦行简干脆倾身将人半托肩上,再弯腰将人护到地面,动作即便小心翼翼也将席妧孟浪得吓住。
这可是镇国候府门前!
落地,二人衣裳绞缠在一处,席妧悻悻、不动声色将衣摆同他拨分开。
秦行简艳红婚服与她身上这件清素寡淡的松石色并不相配,色泽、质地与他们身份一样割裂。
她受着秦行简假意深情,配合着他兴起的真心,只望不牵累千里之外的家人。
落地她才真切感受到上京繁荣,不同明州阡陌街道的巷衢,脚下青石铺路的宽敞是她没见过的景象。
明州府衙门前最宽的街,也只是刚好能容秦行简这辆奢华车架,而此间门前估算停放三架尚有余尺。
前后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街也不知道通往哪里,灰白高墙铺着琉璃瓦。半丈远挂盏八角黄花梨灯笼,落下一块暖光。
无数盏灯笼绕墙延伸出去,她双目无法量算这间宅子大小,只觉惊叹。
见人细细打量日后容身住处,秦行简蹙眉凝额,衔起她手贴唇边。
看见自己鲜红袖口:“今日......”
他声音饱含歉意,十分愧疚想逃避又不得不直言的挣扎。
无奈启唇同她讲明:“今日我大婚,正门还迎送着宾客。这乃陛下赐婚,我不好带你行正门,委屈你第一次回家走侧门。”
“但自明日起,你走得正门。”
这种解释与‘言证’席妧并不需要。
但这是秦行简剖露真心时刻,这出戏总要迎合着人唱下去他才不会恼。
席妧摇头,表示不在意,主要是自己实在没立场有情绪。
“按规矩我行不得正门,懂得。”看眼秦行简一身喜服,“你成亲不该此刻离席,快回去吧,亲属同僚面前失了礼数不好。”
这份宽容知礼识节跟她莺啭音腔,令秦行简惬怀舒畅,没忍住垂颈轻轻吻含了下她腕子。
痒得席妧皮肉下惊酥,气息微微重了下。
只闻她倒吸这口气,秦行简又心猿意马烧了把意识,目光从她松挽的发髻瞧到眉眼、唇、颈、肩腰,他也跟着重重提口气。
还是只有妧儿能如此令他一眼心动。
秦行简视线里的侵占欲.妄让席妧害怕,他滞涩沉重气息一般伴即将发疯的兽.欲。席妧下意识就瞧四方景象,确定此时此地秦行简不可能,才略微小舒口气。
他真如畜生样沉迷她的身子,粗野蛮狠毫无礼俗。
几日不见她,秦行简昏了头。不顾当下处在何地,唇角再度蹭她掌心。
有些心疼道:“你不要这般识大体,会受委屈的。”
上京乃至整个府里,惯是欺软怕硬的各位。
一步退便是步步退,他不想席妧在人前如此识礼,落了下乘自有人欺。
她便是为人行事骄横狂悖些也无妨的,他自能替她撑腰、折短。就怕席妧瞧着人生地不熟不敢使性任人欺负,这跟生剐他心有什么区别!
席妧一下怔住,婶娘那日也是让她不必识大体......
她脑子一片茫白,无意识张口:“我若不识大体,此刻也不会在这儿。”
秦行简听到这话人当即愣住,狠狠钳住她腕子,眸子当即浑散。
转眼的温煦柔情顷刻覆上戾色,隐着要发作什么又压着忍下。
席妧腕子骤疼,人一下清醒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心口惊跳的砰砰没完,唇角哆哆嗦嗦。
秦行简见不得她惊惧模样,只得自己沉沉纳口气。
再度解释剖心:“于你视角而言,我是行的混账了些,但我也是真心疼惜你。妧儿别揪着那些不放,何不睁眼看看?”
“我们如话本子那样,你权当自己盲婚哑嫁、后又发现夫君品行良善对你一心一意,日子也能过得和美不可么。你性子太拧,这不好,伤我们夫妻情谊。”
这是什么鬼话?
他有妻,但不是她!
席妧见过他发怒胁迫的样子,自然昏头了上一刻没有下一刻,这点眼色已经刻在席妧心头。
细软着应声:“嗯。”
她答不上秦行简为自己贴金的形容,实在要答,只能说他尚不知人间有此羞耻事。
爹娘教导委实差劲,才将人教成如此心性,非人非鬼卡在畜牲界。
秦行简望她不清不淡回应,只觉席妧完全没走心!就是敷衍!他有些恼。
再望着自己一身喜服又不知如何恼,他今日理亏的很。
眉目一下顺服,轻轻钩着席妧手:“我先送你回房。”
席妧当即被秦行简身后冷光刺到心底发寒,略抬眸便看见了府门前那位于嬷嬷,她满眼杀恨,直晃晃在言:她狐媚,她恃宠胁世子,新婚给世子妃下马威。
眼里直来横去的都是她小家子小气,没规矩,该受个如何如何的等量报应。
她正经人家教养出来的,不至于这么不懂规矩。
“叫齐善带我去院子吧,我会安分守己不乱走动。”她诚心的字字规劝。
身后车马一动静,席妧想起车上还有个人,松了秦行简的手,转身上两步阶梯,拨开帘子。
车内角落坐着位不知所措的小丫头,一双眼睛滴溜溜看着她转。
席妧招手:“到......”她余光看眼宅门,抿抿唇,“到地方了,下车了。”
照旧好听的软声,可内容秦行简一听眉头就绞起来,直接打起结。
什么叫到地方了?到什么地方了!
胸间陡然狠堵口气,他阔两步过去,提臂将席妧横抱入怀,惊得席妧扑腾地钩住他脖子。
这动作才让人心满意足。
秦行简曳眉,牵唇却故意压嗓:“什么叫到地方了!叫家!是回家了!”
“你长长记性,再胡乱教人,行差错了我就将人发卖了。哪个在你身边懂规矩,就留哪个。”
席妧受不住眼下情景秦行简的一抱。
他是非要在她来上京第一日就开始硬核的为难她吗,叫人议论她个好歹?连同爹娘家教一通批得什么也不是?
“你此刻当在喜宴上,别这样,我不想被人说没规矩。”
她说得诚挚非常,只望秦行简听她一次。
虽然与秦行简过于独行、双耳发聋的性子行不通,但她实在不能不说。
“明日我是不是还要拜见世子妃?您能让我留个好,别头次见就担个娇恶行么。”
席妧不求过得好,但总要尽力让自己顺遂一点不是。
秦行简蹙眉,他不知自己疼爱自己心上人有什么错,为什么非要在三日不见、终于将人盼来的眼下这刻还要尊个什么‘规矩’。
什么规矩?
“我说了,那是赐婚,不是我想......”
席妧惊瞪着眸子,御赐皇婚还在门前说这等混账话,若被人听去明日参了这算什么!
她慌张掩住秦行简口。
用力之猛是秦行简没想到的,脚下陡然朝后趔趄两步,齐善看见一把将人脊梁顶住。
秦行简见她眼底慌张,笑出了声:“果然是关心我的。怕什么,怕街上所言被人听去参一本?”
掌心被他气息灼下,她惶然收手,用袖口将手抱住。
可能是怕自己被牵连,又因她扯到父母。
然后席妧就见秦行简自说自话。
“那听你的我不说了,你让我去宴上就去吧,但要先送你回院子。”
他邀功似的眼神朝她飞个不停,笑道:“我亲自给你布置的,明日带你在上京逛逛,缺的再添置些。”
明日就甩下御赐世子妃,宠个名帖都没有的妾?
话到这里,听见的人就知道已经驳不了了。
所有人压着颈子偷摸打量,府里今日是来了位什么狐媚子,将往日不瞧佳人的世子迷成这样。
世子为何十九才大婚,是因为之前从来不涉女色,整个上京都以为自己世子是不是好男色。
陛下不忍这道风言风语继续剐杀镇国候府才赐婚的。
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他们世子到底好男色还是女色?
秦行简抱着自己路过那位嬷嬷身边,席妧觉得自己已然被她千刀万剑杀了无数回。
她胸间淤塞着浊气,有些无奈。
她能怎么办,秦行简对她新鲜劲没过,还得再颠段时间,她是真没法言苦。
秦行简本想将人抱去她房间的,突然觉得不能让席妧误会自己与这位赐婚郡主的事,脚下一转就将人抱去自己喜房。
喜房门前近百人看着世子、再看他怀中女子,纷纷面面相觑。
这是个什么意思?
所有人噤声、不敢动弹,今夜这是要出大事。
席妧看着院子内外台阶上、连廊柱上、门窗上的喜字彩灯,四处挂红的贵气布置。
皇婚真是宽雅,连她的住处也这样布置,看来世子妃是为好相处的人。
她一定会做到不生事,日日请安。
院内数不清婢子着一身喜气衣裙,候在各处等着侍奉。
她小心翼翼打量,只叹侯府果真大场面。
但秦行简给她安排的人数肯定逾了规矩吧?她怎么能有这些人服侍。
不等她张口,秦行简抱着她已经停在一扇丈高、十二扇门前。
入眼便是赤红喜字,相当灼目。
“你今夜在我房里瞧着,我不会碰她的。”
瞧什么?
席妧一下没明白意思。
谢谢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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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强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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