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一早的时候，天边一线，朝日藏于云层，虽只露了个缝出来，也不难看出是个晴好的天气。
“你真要送我，额…我俩去书院。”顾大公子话说到一半，才想起身侧还有个人，临时改了口。
“对呀。”顾青梧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顾云承看不过去了，将人拉到一边，低声道：“大哥知道你想和解秋池尽快做出一副两情相悦的样子，但书院毕竟是读圣贤书的地方，不大合适，要不换个时候？”
啊？
顾青梧懵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大哥误会了什么，忙解释道：“大哥你说什么呢，我又不是去做什么，只是认个路，回头或许给你们送个东西，带些吃食之类的，你想哪儿去了，我有分寸的！”
知道自己想岔了的顾云承尴尬地摸了摸鼻头，转身上了马车。
顾青梧紧随其后，与解秋池相视一笑，也都上去了。
三人坐定，只听‘啪’‘啪’两声，马夫吆喝着，渐渐动了起来。
可没走多远，就被人堵道给拦住了。
“顾青梧，你给本姑娘下来。”
车厢内，乍听到外面动静的顾青梧掀开帘子，就见一道黄色身影明晃晃地堵在了路中间，不是黄云英是谁？
这会儿出了街道，往前几步就是闹市，人来人往的，见一个俏生生的姑娘家当街拦了辆马车，还指名道姓地叫里面人下来，怎能不引人瞩目？于是纷纷驻足围观。
顾青梧见状只能从马车上下来。
围观众人见下来的竟是个女子，失望地‘唏嘘’了一声，当即散去大半。
对此顾青梧恨不能给这些看热闹的人一人一个白眼。
黄云英见了她，欺身上前便道：“顾青梧，你总算下来了，我还以为你要躲着本小姐呢。”
“黄四姑娘，你这话就说笑了，我一没偷，二没抢，为何要躲？倒是你，光天化日的，拦我马车做什么？”顾青梧反问道。
“谁让你不接我帖子的。”黄云英解释地理直气壮。
顾青梧无奈，“我今儿有事。”
“有事？”黄云英有些不信，绕着人转了半圈，到身后的的位置，忽然去掀了马车的帘子。
“哎~”
顾青梧忙去拦，只是稍迟一步，露出解秋池那半张错愕的脸，一下子让黄云英认了出来，“你是……”
顾青梧情急之下，就要去捂嘴。
可黄云英是什么出身，一下钳住了她的手腕，动弹不得。
她只好服软，“黄四姑娘，要不咱们上马车再说，这堵在路口也不是个事，我大哥他们还要去书院报道呢。”
今儿是徽明书院入学的日子，黄云英倒也知道，随即点了点头，转身上了马车，顾青梧紧跟着也上去，先吩咐马夫启程，免得误了时辰。
路上，马车里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原本车厢就不大，进来四个人，一人哪怕占着一个角落，彼此之间的间隔也仅有一尺左右，更何况两男两女，黄云英又是不相熟的。
顾青梧左顾右盼，到底先开了口，“黄姑娘，是我的错，不该拒你的帖子，不如咱们改日再约可好？”
黄云英扭头望向她，“改天…等会儿你送了他俩去书院，还有事吗？
“没有。”
“那不就得了，你又不跟他们进书院读书，不如跟我去如意楼挑首饰，顺道替我掌掌眼，我跟你说，过几日我家要来一个亲戚，我娘勒令我要好好打扮的，可这衣裳首饰我实在是挑选不来，没有办法才找你的，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黄云英的一番话说得顾青梧有些汗颜。
不就是挑个衣裳首饰嘛，怎么就到见死不救的地步了？
她正要说什么，一旁的顾云承倒先开了口，“五妹，既然黄小姐诚心相邀，你就陪她去一趟吧，别整天待在家里，也是没趣。”
“对对对。”黄云英连忙点头。
都这么说，顾青梧只好笑着应下此事，不知为何，又偷偷瞟了另一侧的解秋池一眼，被对方看过来的目光‘抓’了个正着，四目相对，却在转瞬间同时错开了视线。
一个低头，一个看向了外面。
正好眼尖目睹当场的黄云英偷偷地笑了。
徽明书院的位置，离得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小半个时辰的功夫，马车就到了地方。
顾云承和解秋池先后下了马车，前者转身先去扶顾青梧，后者则看向正前方的山门，头顶‘徽明书院’四个大字，笔走龙蛇，遒劲有力，一眼便能看出大家手笔。
细算来，距离他上一次到这个地方，已经十年了。
那边顾青梧和黄云英都从马车上下来，见山门外马车来往不绝，多是仆从小厮，也有年长的男子妇人，以及盘了发髻的娘子，像两人这般的姑娘家还是少见，不由得引人侧目。
“好了，就送到这儿吧，这路也认了，大门也认了，下回若想一个人来，大概也能撇下我了。”顾云承调笑道。
这话说的顾青梧有些不好意思，自个嘟囔了两句，旁人听不清楚，倒是黄云英看不过去了，催着顾云承和解秋池快进书院，她们俩还得去如意楼逛呢。
“既然如此，五妹就麻烦姑娘了。”
“放心吧，我不会吃了她的。”
……
顾飞鸢到如意楼时，有小二迎面来回话，“三小姐，王家小姐在二楼左转第一个房间挑首饰。”
“好。”
她点了点头，带着丫鬟直接去了二楼，找到小二说的屋子，丫鬟一推门，里面人听到动静，转过身来，正是府衙主簿王家的二小姐，王玉枝。
只见人黛眉一挑，粉面含嗔，“你若再不来，我可就走了。”
“是我来迟了，王二小姐大人大量，可别跟我这小小女子置气。”顾飞鸢顺着对方的话，干脆利落地认了错。
相识多年，她知道王玉枝是个什么性子，和林家的婚事眼看成不了，这些日子肯定憋着一肚子气要发作，若不顺着，只怕立刻就要翻脸。
果然，王玉枝脸色一滞，原本酝酿在嘴边的话到底没找到借口发作出来，视线往别处一撇，却道：“我有什么可跟你置气的，你五妹即将嫁入林家，多好的一门亲事，之前竟半点风声都没听到，你们顾家和林家瞒得也够严实的。”
屋子里没有外人，有些话说起来毫无顾忌。
顾飞鸢听她似乎自言自语地说着，本想装个糊涂，可等对面迟疑的目光直直得看了过来，她才惊觉自己失了智。
这会儿说要嫁去林家的可是自己嫡亲的妹妹，纵使素日关系不密，在外人看来，难道一笔还能写出两个‘顾’字！
“玉枝你是疑心我？”
王玉枝轻笑了一声，才道：“不该吗？若嫁去林家的是你，事关己事，你自然可以闭口不言，可如今要得这个好姻缘却是你素日口中平平无奇，毫无才情可言的胞妹，也亏你沉得住气。”
这挑拨离间的话说的再明显不过，顾飞鸢虽在意王家，却也不是没什么脾气的，当即冷冷地回道：“我有什么沉不住气的，林家看中青梧，又不是为了她的才貌。”
是呀，不是为了才貌家世，只是因为一个和尚的话。
这话刺的王玉枝耳郭子疼。
她向来自视才情出众，容貌过人，旁人赢自己一头也就罢了，偏偏输在所谓的生辰八字上，这人一生下来就定好的东西，任她如何都改变不了，却实在是不甘心。
“难道，此事就没有什么别的可转圜的法子？”
“除非…”
“除非什么？”
顾飞鸢抿了口茶水，笑道：“除非能有一个让林三公子不得不另娶她人的理由，如今我家和林家虽然有意结亲，但都是口头上说说，还没有正式下聘，此事就不算定下，不瞒你说，我家五妹似乎不是很欢喜这门亲事，林三公子估计也是如此，大抵因为这个缘故，月底寒山寺不是有个庙会嘛？两家约好见上一面，我母亲还让我到时候看时机撮合一下呢。”
三言两语，说的王玉枝眉眼微动，“寒山寺，庙会？”
“是呀，寒山寺的姻缘庙很是有名，母亲她们也是想五妹和林公子能够两心相许，日后也省不少闲话和麻烦事呢。”
顾飞鸢的解释，让王玉枝陷入了沉思之中，之后便没怎么说话，直到管事送了些首饰上来，供两人挑选。
似乎想通了什么，王玉枝也没有多挑剔什么，选好几样合眼缘的首饰，让管事包起来送到府上，又招呼着顾飞鸢，便打算离开。
顾飞鸢知道她是心急回府，也随意选了两样。
一出房门，刚到楼梯口，顾飞鸢瞧见迎面而来的两人，脸色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三姐。”顾青梧先叫了一声。
顾飞鸢才回了，“五妹妹。”
王玉枝原是不认识顾青梧的，之前的诗会抱恙了没去成，往日虽听顾飞鸢提及，却不曾在意是个什么样子，只按听闻而言，她以为会是个唯唯诺诺的小家子姑娘，到人面前都不敢吭声的那种。
不过这会儿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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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如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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