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要拜我为师吗？”林听意问。
两人在离主殿不远处的密林边。
许如归怔怔的看着她。
一年来，第一次仔细去看她的容貌。
林听意与以前只有几分相似了。
她好像瘦了许多，脸上的婴儿肥渐渐消散，五官也逐渐长开，变得愈发精致，原来的垂髫也梳成发髻，看起来不再那么稚嫩。
林听意唯一不变的是那双眼睛，清澈透亮。
她浑身透露着熟悉的陌生感。
不，只是陌生感，她们从未熟悉过。
“嗯。”许如归垂着头，缓缓点着。
她发现，林听意已经长高许多了。
从前只有她腰高，现在已到她胸前了。
“你......为什么想要拜我为师呢？”林听意问。
得到许如归肯定的回答，林听意瞬间也把头低下去，不敢去看许如归。
这位大姐姐到底是看上她什么了呢？
许如归没有回答，还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
她明显能感受到林听意的仙法是有进步。
相对于一年前的雪夜，这次林听意能使她们两人安稳着陆，已经是很不错了。
但对于普通弟子来说，还是差许多。
这么学艺不精的她，是否还会被人欺负呢？
许如归又想到林听意被春断香重伤的情景。
自从桃林一别，许如归再未见过林听意，通过他人的只言片语，她知道林听意大抵是不会再来主峰，以及......林听意过往的事。
之前许多人好像以捉弄林听意为乐。
以春断香为首的人，外加看戏的人，多多少少都对林听意进行欺负之举，包括但不限于朝她丢石子，把她按入水中教她“憋气”，强迫她上论剑台然后用“比试”的方式恶意伤她......
还有，砍掉林听意用心种的桃树。
听别人说，宗外的那片桃林是林听意亲手种下的，她习得一手绝佳的长青术，因此桃林开得鲜艳，被其他弟子发现后，就全被恶意砍伐了，幸好那时吴时雨游历归来，为林听意护下那片桃林。
听说这些事后，许如归仍是于心不忍，但又知林澜有意利用自己，便强行要求自己不对林听意心软。
也许是内心产生共鸣，当林听意真的站在自己面前时，许如归总还是心疼她的遭遇。
因为......这和她之前的生活是一样的。
被人欺负......
“嗯？”林听意稍稍抬头，看着许如归无神迷茫的眼神，歪头嘟嘴，满脸狐疑，说：“到底为什么想要拜我为师呢？”
思想被打断，听清林听意的问题，许如归呼吸一滞，停顿许久。
她，要怎么回答林听意呢？
她为什么想要拜林听意为师呢？
是为了拿到黄歧的魂魄？
还是为了林澜当初提的条件？
或者是......真的想拜林听意为师呢？
到底是为了为什么？
许如归的视线从林听意的脸上挪开，移到她的腰间。
林听意的腰边还挂着一把木剑，剑柄好像有一点裂开了，用红黑色细布紧紧缠绕着。
直觉告诉许如归，这把木剑应该是那次和春断香比试用的。
“你，你倒是回答我呀。”林听意心里紧张的很，心脏砰砰的直跳，仿佛要呼之欲出，连说话也有些结巴，“到底为什么想要这样呢？”
等不到许如归的回答，林听意小脸涨得红，自然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用力揉搓着衣裳，心里也胡思乱想着。
这位大姐姐不会是有意让我难堪吧？
幸好不是在拜师典礼上，要不然又要被大家取笑了。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在林听意真的认为许如归是故意的时候，许如归终于开口。
“因为我想报恩。”
这是许如归能想到唯一正常合理的理由。
“......什么？”林听意有些不大记得，她那细长的柳眉微微向眉心凑去，似是在思考什么。
“一年前，你带我进入赤衡......”
“啊，原来是这样。”林听意恍然大悟，眉心也舒展开，她轻笑摇头道：“举手之劳，大可不必为这点恩情断送前程，毕竟......你应该也听说过我吧，我是什么样的人......”
林听意早就将这些事忘却了，包括她要对许如归好这回事，这些年来记忆力越来越差，关于许如归的记忆，也只剩了她那张脸。
和师傅一样温柔的脸。
林听意虽有收徒之意，她也深知自己能力不足，她可能连个小孩子都教不好，更何况是这样能力又强的人。
她勉强笑道：“大.....你天资尚好，寻个好师傅也会有个好前程，若无他事，我便先行一步。”
说完，林听意转身欲要走。
“那如何呢？”
许如归见她此举，赶忙抓住林听意的胳膊，语速飞快，几乎是脱口而出，说：“我就是想拜你为师，如何呢？”
林听意一顿。
“我不止是为了报恩，更是想保护你。”
“他们都说你哪都不好，可我只觉得你温柔善良。”
“我的确是听说过你，但我更加心疼你，心疼你的那些经历。”
“因此我想离你近一点，想要更好的保护你，所以......我想拜你为师，用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这些话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思考，就直接被许如归说出。
逻辑是否顺畅？许如归不知道。
都是真心话吗？许如归不知道。
她只知道，无论如何，今日都一定要成为林听意的徒生。
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昏迷中的黄歧。
林听意听完许如归的话，整个身子一僵，头生硬的转过去，看着许如归。
两人相对视着，不一会儿，林听意猛地把头低下。
许如归发觉自己的心跳声莫名加快，在胸口处剧烈的跳动，她隐约觉得，这应该是被其他人带动的。
她死死盯住林听意，生怕她突然离开，紧张的咽口水。
林听意的心也加速跳着，好像真的要跳出来。
她，也真的有些心动了。
从未有人当面告诉她，想要保护她，也从未有人说过心疼她。
无论是林澜，还是吴时雨，都从未说过。
而且，现在。
她真的需要收一个徒儿。
然后，好好修炼，成为**阁的管理弟子。
这样，她就可以去找重塑灵根的办法。
“你......”林听意咬唇，有些纠结道：“你真的想好了吗？”
“什么？”
她声音小，许如归听不到。
林听意抱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态，索性抬起头来，正好看到许如归干枯无色的唇。
怎么有人的唇会是这样的呢？
她脑中莫名冒出这个想法，下意识舔舔自己的嘴，拔高声调说：“你真的想好了吗？拜我为师，真的不会后悔吗？”
“不后悔。”
和之前一直默不作声相比，这几次许如归都答得极快，这速度快的令林听意好些惊讶。
“真的？”林听意再三确认。
“真的。”
之后，两人陷入沉默。
许如归在等待林听意的反应，林听意快速在想。
嘶，收徒下一个步骤是什么来着？
首先要选到中意的人，然后呢？
对对对，是交换信物。
可是她这次也没想到能收徒，身上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当作信物的呀。
看着林听意满脸苦思愁容，许如归开口问道：“交换信物吗？”
林听意点点头。
许如归想要拿出信物，这才发觉自己还拉着林听意一只手，讪讪然放开后才从虚无锦囊中拿出她早已准备好的信物。
许如归准备的信物是一把银蝶桃花流苏钗。
这是她从药阁那换来的。
当她第一眼看到这把钗子时，总是会无缘无故想到林听意，觉得这与她甚是相配。
“啊.....这真好看。”林听意接过流苏钗，神情窘迫，小声道：“此行未能想到会收徒......所以.....”
许如归立即看出林听意的心思，她低着头，正好看到林听意腰间的那把破木剑，纤手一指，问：“这个，可以当作信物吗？”
林听意顺着许如归的视线，看到那把跟随自己多年的木剑，两眉相凝，浅浅思考后说：“可以是可以，只是这木剑有些旧了......”
她解下那把木剑，仔仔细细又看一番，内心很是犹豫纠结。
“太破旧了，不适合作信物了。”
林听意说着摇头，收回手又想把木剑挂回去，却被许如归拦下。
不知为何，许如归就想要这把木剑，她眼疾手快，先手拿走木剑，微微笑道：“不打紧，我就想要这个。”
林听意微微笑道。
此时，林澜寻过来，看到一人手拿银钗，一人手提木剑，是何情景她已然了解。
尽管如此，她仍故作吃惊问：“你们这？......”
“回师祖，师傅终于同意收我为徒了。”许如归反应快，立即向林澜行礼作揖。
“师傅，我私自收徒，你应该不生气吧？”
一见到林澜，林听意的眸子又更亮几分，踏着轻快的步子就来到林澜的身旁，自然而然环住她的胳膊，仰脸笑着。
“生气有什么用，”林澜说着还看一眼许如归，唇角勾勒出不易察觉的笑，她伸一指轻点林听意的眉心，道：“收了如此优秀的徒儿就偷着乐吧，作为师傅可就不能像先前那般懒散了。”
在场三个人，两个人都在演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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