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近距离看着他,沈意之有种灵魂震颤的感觉,一是对权利的渴望和敬畏,二是一种十分久违的熟悉之感。

她似乎经常见到这个人。

她靠在萧勿结实的胸膛上,隔着冰冷铠甲也能感受到他胸腔内燃烧的热血。

从这个角度望去,轮廓清晰的下颌上,缀着一颗小痣,从殿外带进来的寒气,现在已经化作一粒粒水珠镶在睫毛上,虽是已经融化的霜雪,但在那双没有温度的厌懒眼神前,却更显得更加冰凉。

沈意之突然计上心头。

前世虽与萧勿没什么交集,但却也听说了他的一些事情,皇帝让权给年幼新皇,萧勿被封为摄政王辅佐朝政,新皇登基后怜惜他一把年纪了府里也没有个知冷热的,因此给他塞了不少美人。

他倒也给皇帝面子,来者不拒,都收入府中。

直到沈意之死前,听说他妾室有了一大堆,摄政王妃却是一直空悬。

沈意之重活一世势必要将莫允修狠狠地踏入尘埃里,将自己所受的一切千倍万倍地还给他。

恰好,萧勿与莫允修就是对立阵营。

一切都来得及,沈意之决定好好谋划一番。

一阵寒光闪过,沈意之脑子里囫囵转了个圈,下意识扑到皇帝面前,用自己后背那道陈年旧疤接下了崭新的一剑。

其实她不用护,萧勿在这里,皇帝不会出事的,正因如此,她才毫不担心,硬是用她这**凡胎接了这一剑,她后背的旧伤大概能永久地遮掩下去了。

即将疼晕过去的时候,沈意之听见萧勿沉着声问皇帝,“继续心软下去,将会死更多人,陛下什么时候睁开眼?”

好熟悉的感觉,沈意之恍然间想到,似乎自己总是在这种恍惚之时听见这个声音,只是听着,好像就能安下心来。

-

沈意之不知自己是怎么离宫的,但眼下,她竟不在自己家。

她睁眼时,后背伤口处感受到丝丝凉意,已经不痛了,她回想起小时候那次受伤,从一间简陋的草屋中醒来时,后背也是这种清凉的感觉。

她四下扫视一圈,木雕屏风,色调雅致,窗边一盏香炉中隐隐传来艾草香味,这里是前世今生都不曾见过的环境。

屏风后有人听到沈意之动作,跑进来看了看她。

“姑娘醒了,后背伤口可还痛着?”

这位侍女沈意之见过几次,是萧勿身边的人,她看上去并不像京都的,眉弓较高,双眼皮褶皱极宽,应该是雁北人。

萧勿就没有这么明显的外族长相。

因为他的父母都是京都人,雁北王是现今皇帝的哥哥,只是萧勿从小在雁北长大,多少还是受了些影响,比起大方明媚的京都人,多了一些大刀阔斧的豪劲。

沈意之冷不防想起了萧勿下颌上的那颗小痣,正面看不见,只能感受到他掀起嘴角泛出的冷意。

“多谢姐姐照顾,不知给我上了什么药,竟有止痛奇效。”

沈意之动了动身子,想要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上身完全赤,裸,好在都被遮在被子里,她只好又躺回去了。

“难怪说姑娘是世家公子们的倾心对象,连我们做下人的都被哄得开心,姑娘可别叫我姐姐了,唤我木莲就行。”

木莲坐到床边来,小心翼翼地掀开沈意之后背盖着的绷带,手中拿着刚点燃的艾草给她熏了一下。

“药膏是世子爷从雁北带来的,看上去黑漆漆的,京都人不爱用,所以世子就留着给自己用的,效果很好,姑娘不要嫌弃。”

沈意之没有多想,只乖乖趴着任由木莲为她熏艾草,“姐姐可知我睡了多久?家里可派人来寻过我?”

艾草不是主要止痛的药,熏了一会木莲就收起来了,刚为沈意之盖好被子,门外传来敲门声,“沈姑娘醒了吗?”

是萧勿,木莲倾身,小声问沈意之,“姑娘,可让世子爷进来吗?”

沈意之一想到自己被子里光着的身子,有些不好意思,还没开口,就听木莲又小声道,“我知道了,姑娘别怕,好好躺着就是。”

她又走出屏风,在门口回复,“世子爷,姑娘已经醒了,她在问是否有家人来寻她?”

萧勿轻松低沉的声音传进来,沈意之甚至能想象到他嘴角带笑,眼中却无情绪的模样,“姑娘睡了两日,怎的醒来就想回家,是还没断奶吗?”

木莲回头望了眼一脸红了又红的沈意之,心道到底是端庄持重的闺秀,世子随口的调笑就让她红了脸。

“殿下取笑了,敢问……陛下还好吗?”她其实就是想知道过去了几日,朝中风云如何了。

“陛下真龙天子,武功盖世力敌千钧,何须你去拼死保护,说出去倒要叫人误以为姑娘你是有所图谋了。”

幸好她刚就因为没穿衣服红着脸,否则现在被人拆穿就要被人发现她心虚了。

没等沈意之再找什么借口,萧勿收了调笑的语气,轻着声音回答她先前问的话,“沈侍郎已经亲自来问过,姑娘只需安心养伤,好了再回去,莫叫家里人担心了。”

沈意之也确实不想让沈灼庭担心,只是从萧勿口中听到这话,她不会觉得萧勿是担心她,反而是想要稍微维护一下皇家的脸面。

堂堂帝王,满殿的禁军,竟让一个姑娘伤成这样,说出去也不好听。

“多谢殿下,臣女伤处尴尬,让殿下站在门外讲话,实在是不敬,待臣女伤好,第一时间去向殿下道谢、赔罪。”

门外男人低低笑了声,“不必。”

“木莲,好生照顾沈小姐。”后一句话是对木莲说的,说完人就走了。

-

她想要接近萧勿,然而醒来这么久,却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什么道谢赔罪的事情,果然他说不必就是不必。

年节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各大官员也自发停了休沐,兢兢业业坚守岗位,深怕一个懈怠,就会被误以为与三皇子有所关联,当年太子谋反的惨案还深深刻在所有人的心底。

虽不会拿出来说,但会铭记并用此时刻警醒自己。

沈意之回到家中以后,第一件事就是让沈灼庭毁了与太傅孟岳所有有关联的东西。

其实有关联的东西,早在当年孟府覆灭时消亡在了一场大火中。

连一点念想都没有留给沈意之。

她现在担心的,是沈灼庭是当年太子太傅的学生这件事了。

而她,又是太子案唯一遗留下来活口,太子太傅之幺女,她本应隐姓埋名苟活于世。

太傅桃李天下,学子之多,不能赶尽杀绝,但包庇罪臣子女一事,沈灼庭冒了举家砍头的罪名。

沈意之不能再将这件事泄露给任何人了,她冒不起这个风险。

不知前世的莫允修究竟是用的什么证据将沈家送上的断头台,但无论如何,断然不能再让这个人成为自己枕边人了。

思及此,沈意之决定立即进宫一趟。

前世在皇帝将朝中局势控制下来之后,就宣布退位让权,新帝登基,紧随而来的就是殿试。

有当日大殿上无论如何也难逃一死的两名官员女眷在前,沈意之也不敢赌这几个月之后能躲过莫允修。

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难以抵抗的命运因素让她再次嫁给莫允修呢。

所以她豁出自己这闺秀典范的脸面,要进宫去为自己求一道赐婚圣旨。

-

沈意之换上了一身绯红色长裙,紫褐色罩衫,这些世家贵女们穿着总不会出错的端庄贵气色。

也算是精心收拾了一番,化了个妆,本就天生丽质的俊秀面容,粉妆点缀就显得更加明艳动人。

沈意之的丫头云霜跑进来,提了两个篮子,乐呵呵地对沈意之说:“刚才小小姐来了,送了些炭。”

她将炭篮子放在火盆边,用盖子盖上了火盆,“小小姐知道大小姐怕冷,命奴婢千万不要冻着小姐呢。”

沈意之出了房门,只看见了妹妹转瞬消失在院门口的背影。

后面这句话是丫头自己说的。

沈意之这妹妹是沈灼庭的亲生女儿,她向来别扭,不会说这些讨人喜欢的话。

云霜早已安排好马车等在后门,沈意之出门就可直接上车。

京都的春来的很快,现在才二月初,枯树已经开始冒了新芽。

沈意之手炉不离身,素白手指轻拢住铜制錾花手炉,是一副端庄美好的画面。

沈府坐落闹市,两面环街,后门稍冷庆协,所以沈意之更喜欢从后门走。

这边只有一家酒楼,平日里虽门庭若市,但并不喧闹,今日这里却闹腾得让人心慌。

楼下的人都仰着脑袋朝上看,一边喊着“好诗!好诗!”一边吵嚷着鼓掌。

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噪声,其实只是沈意之心慌而已,没来由的,并不是因为吵闹。

是一种无意识的生理反应,沈意之搓着手炉的手开始不知道往哪搁,站在原地却又开始莫名踱步,好像想要急匆匆跑离的心情。

她下意识不去顺着人的眼光向酒楼上看。

但视线还是飘了过去。

心慌的理由有了来处,前世情爱痛恨潮水一般涌来。

她目之所及,是一位穿着素衣白袍优哉游哉靠在栏边摇着酒壶的陌上君子。

莫允修!

那熟悉到闭着眼也能描出轮廓的俊秀面容,温润缠绵的轻声私语犹在耳边。

脖颈间冰凉刺骨又灼热滚烫的感觉,她下意识用手捂住了脖子。

莫允修的视线不经意扫了过来,视线接触的一瞬间,沈意之脊梁迅速窜上来一股寒意,鼻尖酸楚。

莫允修没有停留,只出于礼貌稍稍颔首。

修长的身形,雪衣黑发,面容如同他的衣衫,白雪不染尘,黑瞳眸子清澈如波,多迷惑人的清正模样啊。

他也总笑,笑得温暖和煦,春日暖阳,此时他饮下一口酒,嘴角漾起浅浅笑意,又开始作诗。

引得楼下姑娘们频频嬉笑。

沈意之手中的暖炉似乎已经没有了温度,怎么浑身冰凉。

她快喘不上气来,立马钻入了马车,猛地吸了几口气,按捺住自己快要从脖颈蹦出来的心。

坐在马车里,莫允修的笑都在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

她仿佛看见了莫允修站在那场秋雨中,笑着看他的结发妻子,人头落地。

沈意之心里本就担心无力抗衡既定的命运,偏偏命运捉弄她比前世更早遇见莫允修。

更是下定决心今日一定要豁出去为自己求一条生路。

明明暖春将至,沈意之却冻得直哆嗦。

她现在正要去改变自己的命运,一切都会过去的!

-

然而,真正面圣的时候,她又怵了起来,因为她想求的恩赐,当事人竟在场。

萧勿正坐在内殿,端着茶盏,瞥了眼跪在殿前的沈意之,眼底似笑非笑,捉摸不透。

此时的萧勿还只是雁北世子,距离笑面阎罗这个称呼,还只有笑面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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