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月隐谜案卷
第7章玉沉沙
朱雀门的焦土尚未冷却，姜折月却已蹲在刑部停尸房啃第九根糖葫芦。
糖衣碎裂的脆响混着尸臭，引得新上任的京兆尹青筋直跳：“姜捕头！这是瑞王府第七具焦尸了，您还有闲心吃零嘴？！”
“更正三点——”她舌尖卷走唇角的糖渣，玄色袖口扫过焦尸心口，“第一，这位是瑞王私兵统领；第二，他中的是改良赤焰蛊；第三……”铁莲子“叮”地击穿房梁，黑影惨叫着坠地，“偷听的耗子可比死人麻烦多了。”
谢无咎的轻咳声自门外飘来。
绯色官袍掠过满地血污，他俯身时药香混着龙涎香拂过她耳际：“姜捕头这招打草惊蛇，倒是替我省了悬赏告示的钱。”鎏金暖炉搁在验尸台边，烘得他苍白指节泛起血色，“不过毁了我埋在瑞王府的暗桩，这笔账……”
“记我俸禄上？”姜折月冷笑截断话头，糖葫芦竹签戳向焦尸耳后，“谢大人不如解释下，为何赤焰蛊的饲主印记——会是你天机阁的星纹？”
尸骸焦皮下浮着淡金纹路，与她腕间藏宝图的脉络如出一辙。谢无咎广袖翻卷遮住那痕迹，玉扳指擦过她手背：“三日前火烧朱雀门时，姜捕头放跑的蛊虫里……恰好混了天机阁的探子。”
停尸房烛火骤然一暗。
十数名黑袍人破窗而入，刀锋皆指向谢无咎心口。姜折月旋身甩出天罗地网，银丝割裂夜行衣的刹那，却见刺客锁骨处嵌着赤焰蛊卵——与皇后影卫的制式一模一样！
“你的好母后真是阴魂不散。”她讥笑着踹翻刺客，足尖碾碎其腕骨，“连儿子大婚的贺礼都要用血染？”
谢无咎忽然攥住她手腕疾退三步，原先站立处炸开腥绿毒雾。他染血的唇几乎贴上她颈侧：“姜捕头若肯叫声夫君，谢某倒不介意再掀一次凤仪宫。”
“做梦！”她屈膝顶向他腰腹，却摸到他暗袋中硬物——半枚糖葫芦玉簪，与沈贵妃棺中所缺的残片严丝合合！
记忆如惊雷劈落。五岁生辰那夜，娘亲将玉簪插进她发间：“阿满要像糖葫芦般活得甜滋滋的……”可翌日姜府便遭灭门，玉簪碎在血泊里。
刺客的弩箭破空而至。
姜折月徒手攥住箭翎，藏宝图金纹顺箭杆逆行而上，赤焰蛊卵遇血即化，眨眼将刺客噬成白骨。谢无咎的叹息混在血腥气里：“这招‘以血饲蛊’，林夫人若泉下有知……”
“闭嘴！”她甩开他的手，簪尖抵住他喉结，“你早知道玉簪是沈贵妃遗物？”
“比知道姜捕头偷藏我中衣晚半刻。”他含笑握住簪身，任锋刃割破掌心，“毕竟十年前在姜府密室，是姜尚书亲手将残簪交给我……”
轰隆！
地面突然塌陷，两人坠入暗河湍流。姜折月呛了口水，腕间蛊王却发出兴奋嗡鸣——水底沉着一尊青铜机关兽，兽瞳嵌着的明珠正与玉簪残片共鸣！
“这才是火龙吟真正的核心。”谢无咎将她推向机关枢纽，暗流卷散他的嗓音，“转动它，就能看到你娘留下的……”
巨浪吞没了后半句。
姜折月咬牙拧动玉簪，机关兽胸腔轰然开裂，滚出数十卷浸泡在鲛油中的密函。最上方那卷印着沈贵妃私章，泛黄纸页写着触目惊心的真相——
「景和二十三年，帝以吾儿调换中宫死胎，命天机阁诛杀知情人。瑞王献长生丹方，欲以吾女性命炼药，妾遂将藏宝图封入阿满血脉，托莫千山携其假死脱身……」
暗河突然沸腾，赤焰蛊王自机关兽颅内振翅飞出，尾针直刺姜折月眉心！谢无咎广袖卷住蛊虫，却被毒针刺穿肩胛。紫黑毒痕顺脖颈攀爬，他竟低笑出声：“姜捕头欠我的债……怕是十辈子也还不清了。”
姜折月劈手夺过蛊王，藏宝图金纹暴亮如熔炉：“谁要你救！”她徒手捏碎蛊虫尾针，毒血溅上谢无咎苍白的唇，“三年前你替我试牵机毒，如今轮到我还债——”
蛊王尖啸着钻入他心口，金纹如锁链绞杀剧毒。谢无咎闷哼着栽进她怀中，指尖抚过她湿漉漉的发梢：“当年你爹说……若我能活到替你解蛊这天……”
机关兽突然解体，无数火龙弩残骸浮出水面。姜折月拽着他跃上岸时，正撞见苏妙仪提着染血的裙裾踹门：“你俩鸳鸯浴要洗到何时？漠北联军都快打到家门口了！”
皇城方向腾起狼烟，玄底金凤旗在火光中半焚。谢无咎倚着残壁咳嗽，将虎符塞进她掌心：“姜捕头可愿与我再赌一局？”他染血的手指划过她腕间金纹，“用这江山为聘，换你一世糖葫芦管够。”
姜折月甩开虎符，却将玉簪残片刺入他掌心：“先把命保住再说大话。”她转身踏碎满地月华，马尾扫过他失笑的唇角，“等烧了皇后的凤冠，我要朱雀巷最甜的糖葫芦铺子。”
苏妙仪翻了个惊天白眼：“你俩**能别捎上我吗？敌国质子还在我榻上捆着呢！”
三更梆子响时，姜折月蹲在机关城顶啃第十根糖葫芦。
脚下是列阵待发的火龙弩，身后传来熟悉的药香。她头也不回地甩出铁莲子：“谢大人又来讨瓦片钱？”
“来讨个名分。”谢无咎将凤冠搁在她身侧，玉簪残片在月光下泛着血光，“比如……共掌江山的搭档？”
她咬碎最后一颗山楂，糖衣裂声清脆如当年娘亲折簪的决绝：“行啊，先把瑞王府的案子结了——”
夜枭惊飞处，新帝的仪仗踏着焦土而来。
而史书未载的角落，女捕快将玉簪刺入凤冠明珠，机关启动的轰鸣声中，她终于看清谢无咎袖中藏了十年的婚书——
「山河为聘，生死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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