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枝扶一鼓作气跑上山,像以前每一次一样,爬狗洞进去之后,直往五行窟跑去。她已经很累了,脚下像灌了铅,头脑发昏,眼前一大片黑影,喉咙也漫着血气。可她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江折月,就亢奋得不行,好像浑身的血液都热得沸腾起来。
一路狂奔到五行窟外,林枝扶已经浑身湿透,衣衫黏在身上,头发也乱做一团往下耷拉着。她慢慢停下了脚步,抬手拍了拍衣袖和衣摆,又捋了捋发尾,可还是狼狈不堪。心脏狂跳着,打鼓一样充斥在耳边,仿佛叫嚣着要跳出身体在地上蹦两下,林枝扶拍了拍心口,试图平稳一下呼吸。
她从五行窟的背面慢慢绕到前头,想把看守的弟子打晕之后溜进去,所以在看到巨大的铁门向外敞开着,两个看守的弟子都倒在墙角时愣了愣,没反应过来。林枝扶眨了眨眼睛,随即快步走进去。
五行窟是建在地底下的,从铁门进去之后要走一条长长的、密不透风的隧道,再淌过一池冰冷刺骨的湖水,接着走上一小段路就到了。林枝扶慢慢深入,呼吸也渐渐快了起来。
终于到了那个铁笼前,却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倒是地上有一大簇花瓣,零零散散的到处都是,有些是完整的,有些已经残破不堪。林枝扶的心仿佛沉了下去,她四周观望一番,蹲下去捡起一片花瓣来放在鼻尖嗅了嗅,微微探出了点舌尖,似乎是想舔,发觉不妥之后又甩了甩脑袋。
确定这里真的一只活物都没有,林枝扶就转身快步走了。她下了山,径直走进那家名叫花间酌的酒肆。
晚间正是热闹的时候,堂内坐满了人,熙熙攘攘的说话哄闹声。林枝扶坐在角落,要了几个小菜,夏天的夜晚闷热,她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隔壁桌是三个十五、六岁的小生,在抢酒喝。
“嗯!甜的,好好喝。”
“好凉!”
“哎哎哎!我也想喝。给我倒一点儿给我倒一点儿。”
林枝扶有些好奇地竖起耳朵听着他们的动静,听着他们相互争抢、发出喟叹。
“这位小哥,给我也来壶酒!”林枝扶忍不住喊。
一个肩披白布的小生就搓着手掌过来了,问林枝扶要什么酒。
“我们这儿有米酒、桂花酒、竹叶青、玉壶春、梨花白……”
林枝扶都想喝,她从第一次沾酒之后就变成个酒鬼,什么酒都想尝尝,但人菜瘾大,总是喝几口便不胜酒力。她看向隔壁桌:“他们喝的是什么?”
“他们喝的白醪凉水,就是在米酒里放入冰块以增加凉气,现在天儿热嘛……”
“来一壶!”林枝扶迫不及待地说。
“好嘞!”
那酒味儿真正,甘甜爽口,沁人心脾,浓厚的酒味里带着荔枝的甜,又带着桂花的香,凉津津的,勾人得不得了。喝一壶下去,整个人舒坦了。
林枝扶眯了眯眼睛,脸颊上晕了一大片红,但没觉得晕,便又要了一壶喝下去,这下才发觉头有些昏沉了,她支着腮在桌边打盹。
“如果可以,你去带她回家吧。”这是庄主让林枝扶去找周然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林枝扶曾问过庄主,在他眼里,周然是个怎么样的徒弟,庄主只说了两个字:好胜。
周然是一个极其好胜的人,从不愿屈居人后,凡是比试,必要争第一。她天赋极高,心性又高,刚开始庄主觉得这是好事,有这么一个争气的徒弟,谁不开心呢。
后来,庄主发觉不好了,物极必反。周然十六岁那年,在一次比武大赛时把同门的一条腿生生斩了下来。事后庄主问她,是不是与那人有仇还是旁的什么,下如此重的手,周然说都不是,只是为了赢。
“我要赢他,别说砍他一条腿了,便是杀了他又如何?”
庄主:“只是一次无关紧要的比试……你竟为了赢把同门的腿砍下来?同门比试,向都是点到为止,那不是你的仇人,也不是什么作恶多端的妖邪,那是你的同门啊,你朝夕相处、并肩作战的同门啊!”
周然不以为意,“我知道啊,可老苍山有哪条规定说,比试不能斩下同门的腿么?”
庄主脸都白了:“你这样做,让师兄弟们怎么看你?又让你的师伯师叔们怎么看我?”
“我管他们怎么看我呢,我的目的达到了就行。”
庄主不可置信:“你,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说这种话怎么了?难道我没有赢么?”
那次之后,庄主就知道了,周然这个人丝毫没有身为一个人的同理心和对生命的敬畏。老苍山也在那次比试之后加了将近十条门规,什么比试点到为止啊,不可伤及同门手脚、内脏啊,师兄弟间要团结友爱和睦共处啊……
庄主有试过把周然往一个正常人的方向去引,然而没办法,周然在他努力的过程中叛逃师门,去练邪修养鬼去了。
周围的人声飘渺遥远,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林枝扶最后的感觉是,头很重,很重很重。
再次醒来,她躺在一张床上,睁眼时眼睛有些花,入目的是一袭艳红的长帐幔,鼻间飘着若有似无的花香,脑子又痛又晕,身上很酸很涨。
这些还不是最惊异的,最让林枝扶想尖叫的是,她的腰上横戈着一条手臂,以一种很亲密的姿势把她圈进怀里,有些沉。她正蜷缩着弯腰背对着那人。林枝扶感受着背后那人,热乎的。她认命地想,看来是活的。
接着她垂下眼眸去看自己腰上那手,手指很长很纤细,指节分明,很白,透点粉。指甲修剪得很短,圆润漂亮。
林枝扶舒了一口气,还好,似乎是个女子。
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很难受,她没忍住轻微动了动,后面的人即刻也有了动静,往林枝扶的方向凑近了些,手上用力,把她圈得更紧。
一个很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姐姐,你醒了?”
林枝扶憋着一口气不敢出了,她怀疑这人压根没睡,不然怎么可能她动了动手指就被发现了呢。
于是林枝扶装睡。
颈窝处传来毛茸茸的触感,很痒,她想躲。
在林枝扶还没想好怎么样不动声色地躲开时,脖子和肩颈的连接处有一阵湿热的触感,比方才更痒了。
林枝扶感觉头皮发麻,有什么东西一瞬间炸开,轰的一声,她用力挣开那人的怀抱。
撑起身转过头,她看到一张美艳绝伦的脸。
弯弯的柳眉,似雪的肤,高挺的鼻,饱满红润的唇,似笑非笑。林枝扶忍不住去瞧那双明净清澈、灿若繁星的眼睛,里头像晕了一潭秋水,眼尾微微上挑,盖了一层薄红。
太好看了!
林枝扶用力抓着被子,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
江折月。
她比以前更美了些,林枝扶这样想着。
“你做什么?!”她刚刚好像在舔自己的后脖颈!
“姐姐,你轻薄了我。”江折月一手撑着脑袋,维持着一种妖娆的姿势。
这人竟然倒打一耙!明明刚刚还把自己搂怀里舔!!
林枝扶一头雾水,手指握着被单握得更紧了些,视线往下,她看到江折月雪白的脖颈上有一大片星星点点的艳红痕迹。
她指着自己,不可置信道:“我??轻薄你??”
江折月轻轻点头:“是呀。”
“我轻薄了你?!”
江折月眨了眨眼睛,“对啊。”她的语气很平常,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啊。
但林枝扶不能接受,“怎么可能,你轻薄我还差不多!”
江折月挑眉:“姐姐不认?敢做不敢当?”
林枝扶气急:“本来就是!我怎么可能轻薄于你!你、你,你明知道我不喜欢女子的!”
更何况你刚刚还在舔我的后脖颈!
江折月:“所以呢?”
“而且!你之前说过,你喜欢我,你对我本来就有不轨之心,所以,所以……”
我又不喜欢女子,而你一直爱慕着我,一心想要我做你的爱人,所以要轻薄,也是你轻薄我,怎么可能是我轻薄你呢!
这句话林枝扶没说出口,她不敢去看江折月的眼睛了,语气弱了下去,偏过头,抬手摸了摸后脖颈。
江折月:“所以姐姐的意思是,我冤枉了你?”
林枝扶没说话,可还神情不言而喻。
“姐姐不愿意对我负责,还要这般诋毁我嘛。”
“不曾想姐姐是如此没担待的人。”
“我之前是说过我喜欢你,可是你已经明确地拒绝了我,我又怎么会那么不要脸面脱光了衣服爬上你的床来冤枉你??”
“姐姐把我当什么了?把我的感情当什么了?”
“姐姐不是不知道,女子的清白名声胜过一切,我怎么会拿这个来开玩笑。可姐姐还要这样说我,你让旁的人怎么看我?”
“当个负心薄幸的薄情女郎过瘾么?”
林枝扶一句也不敢应,垂着头玩捏自己的手指。
半晌,对面的人说:“姐姐不愿意认便算了吧。”
“反正我受些委屈也无所谓。”
林枝扶:“……”
林枝扶抬头看她,江折月已经坐了起来,身上的衣衫滑落了大半,锁骨很细,上面铺了一层艳红,很深,怕是要出血了。再往上看,唇也红,眼尾更红。
她只看到江折月的侧颜,觉得她很可怜。
林枝扶的脑子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天人交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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