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莱对会面室的位置并不陌生，因为这栋八角形状的建筑就矗立在C区光梯外面，紧邻着一片人工湖。
他时不时就能看见东楼的雄虫在里面进进出出，大部分回来时身后的悬浮装置里还托着一大箱礼物。
“就是这里了。”执事虫将洛莱引到了一扇未关闭的门前，用流连不舍的目光轻扫雄虫俊美的脸，发现对方连一丝余光都没有放在自己身上，只能遗憾退场。
这间会面室显然是位置很好的一间，巨大的落地窗外就是碧波荡漾的人工湖，身着军服的雌虫就站在窗前，银发葳蕤，发尾柔顺地垂在腰间上面一点，越发显得被皮带勒出的腰肢纤细，穿着黑靴的长腿修长笔直。
但洛莱却发现了不同，皱起了眉：“怎么是你？”
银发雌虫回过头，出现的赫然是阿格尼丝的脸：“阁下以为是谁，尤利西斯？”
阿格尼丝微微抬高了下巴，神情矜骄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期待，跟尤利西斯相似的绿眸明亮地看过来，侧脸的角度氲氤着湖光，像是揉碎了的金箔轻洒在细腻皮肤上。
洛莱恍神了一下：“你找我有什么事？”
落在阿格尼丝眼中，就是他刻意挑选的角度奏了效，他就说嘛，他跟尤利西斯明明长得都差不多，雄虫为什么偏偏只中意尤利西斯，肯定是尤利西斯事后又做了什么。
大家都是赫托雌虫，尤利西斯能哄得雄虫为他破坏联姻，他为什么就不能把雄虫抢过来？
“我是来给阁下送礼物的。”阿格尼丝垂下长睫，看向旁边的金属长桌，流线型的桌面上放着一个精致又华丽的礼盒。
他以为雄虫收到昂贵的定制礼物会很高兴，会迫不及待打开它，殊不知洛莱盯着那个属于虫族某高端品牌的珠宝礼盒，皱起了眉：“尤利西斯呢，他怎么不自己来？”
洛莱一开始就误会了，他看见阿格尼丝，就认为这只雌虫是尤利西斯派来的。加上这个品牌的珠宝礼盒上辈子尤利西斯也送过，所以他想当然地将之当成了尤利西斯的手笔。
阿格尼丝心底控制不住地爬上了嫉妒，本想开口解释，话锋一转却变成了：“他……应该是有事耽误了吧，我看见他的时候，他跟另一位阁下待在一起，不知道洛莱阁下认不认识，博伊尔阁下也是一位A级雄虫。”
“你说谁？”洛莱怔了一下：“博伊尔，哪个博伊尔？”
“中心城只有一位A级雄虫阁下名叫博伊尔，博伊尔·詹森，洛莱阁下认识他吗？”
认识，怎么不认识……
洛莱心情有些诡异地看向面前气质稍显青涩，眼神却透着精明的雌虫，博伊尔不就是阿格尼丝将来的雄主吗，怎么阿格尼丝却用他到自己面前上眼药来了……这个世界还真是，荒谬地让他有些看不懂了。
洛莱认识博伊尔是因为阿格尼丝，但之后他们频繁地来往，却是因为博伊尔主动示好，指点了他许多雄虫之间的隐形规则，之前沙恩提到交谊舞他想起的雄虫，就是博伊尔。
有段时间洛莱非常信任他，一度把他当成了朋友，那些折磨雌虫、驯化雌虫，对他们进行服从性测试的技巧，就是洛莱为了融入博伊尔的雄虫圈子学的。
洛莱不知想到什么，神色一紧，攥住阿格尼丝追问：“你说你看到他们？你在哪儿看到他们，他们在做什么？”
上辈子博伊尔明明是跟阿格尼丝订婚后才出现的，难道是因为……他没有顺利地跟尤利西斯匹配，所以博伊尔理所当然地将目标放在了尤利西斯这个赫托虫未来的领袖身上？
雄虫的气息离得很近，他之前似乎一直在运动，身上的温度偏高，还有一股自然散发的雄虫素，阿格尼丝差点没站稳，紧张地眨动着眼睫：“其实是我的下属看见的，他还拍了下来……”
“有视频？给我看看！”洛莱不动声色地放了手。
他不是故意的，但他发现阿格尼丝说谎了，之前还说自己看见，怎么转眼就变成了他的下属看见的？但洛莱现在没空追究这些，只想拿到视频证实自己的猜测。
“我们加个终端号，我发给您？”阿格尼丝这时候还不忘耍心眼。
洛莱没有拒绝：“好，发过来吧。”
两个终端轻轻碰了一下，终端号就加上了，阿格尼丝很快把那段视频发了过来。
洛莱直接选择了当场播放，只见拍摄地点是某个飞行器停放场，视频很明显是截取的，尤利西斯带着普利莫从另一头过来，遇到一只文质彬彬的雄虫求助，看样子是飞行器坏了，旁边有一只驾驶员模样的雌虫正在紧急维修。
尤利西斯和普利莫过去帮忙看了一眼，双方短暂地交流了几句，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修不好，那只雄虫又有急事，尤利西斯于是让普利莫带着雄虫去了他的飞行器。
尤利西斯刚要转身，像是发现了偷拍者的存在，锐利眸光直直地射了过来，隔着屏幕洛莱都能感觉到他身上属于高阶雌虫的威压对偷拍者形成的挟制，镜头一阵晃动，然后就黑屏了。
洛莱一时没说话。
阿格尼丝感觉会客室里气氛沉闷，悄悄瞥了眼雄虫的脸色，尴尬找补道：“我这个下属他不是故意偷拍的，他本来在跟朋友聊天，恰好遇到尤利西斯，他那个朋友据说对尤利西斯很崇拜……”接下来的发展就不言而喻了。
洛莱不咸不淡地：“那还真是巧了。”
他也不知道是在说阿格尼丝的下属，还是说博伊尔，或者都有。
“随意暴露校级以上长官的位置是违法的吧，阿格尼丝上校对他进行处罚了吗？”虽然视频是经过截取的，他也看得出拍摄者是有意跟踪，不然怎么会那么巧拍到这一幕，还这么完整？
阿格尼丝对上雄虫勾魂摄魄一般的黑眸，干巴巴地：“当然，当然会进行处罚……”
他不该提视频的，明明之前说了自己看见，为了不引起雄虫怀疑又只能放在下属身上。
或许是太轻视雄虫了，忘了他跟其他雄虫不一样，他不会一听见自己中意的雌虫跟别的雄虫在一起，就愤怒地失去理智。
不，他之前也失去理智了，但却是把伯特莱姆吓了个半死。
阿格尼丝一方面嫉妒尤利西斯，一方面又想看看，雄虫在得知他跟另一只A级雄虫接触，会不会变脸？
但洛莱的反应却跟他想的都不一样，他不仅控制住了自己身为雄虫的占有欲，还理智地反问起他。
阿格尼丝不知道雄虫是怎么得知军部的规章制度的，但这只雄虫从一开始就不一样，他太奇怪，也太敏锐了，阿格尼丝竟然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他已经在心里盘算要怎么解除下属的职务，将他发配到偏远星系去了，敷衍雄虫是不可能的，万一雄虫在尤利西斯面前提起，或者对方真的成了他的雄主，这两方的任何一个后果他都是承受不起的。
“您，您就不担心尤利西斯……”阿格尼丝想了想，又觉得不甘心。
洛莱偏头看他：“担心什么？”
近看雄虫的五官越发吸引了，高挺的鼻梁，稍显凉薄的嘴唇，那唇角还挂了一抹疑似嘲弄的浅笑，就是这个笑容，让阿格尼丝不敢开口。
他不敢说，洛莱帮他说了：“你不就是想说尤利西斯处于血脉暴动期，跟其他雄虫呆在同一空间里不妥？但尤利西斯又没有上去。”
阿格尼丝瞳孔剧烈收缩，碧绿瞳底几乎看得见晶体快速滑动，圆形瞳孔几乎拉成了一条竖线，这是高等虫族情绪剧烈波动时才有的反应。
“您……”阿格尼丝鼻腔鼓动，几乎说不出话来。
雄虫明明说的是尤利西斯，他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小时候的一段经历，他雌父在宴会中不小心被一只陌生雄虫碰了一下手，他雄父当时脸色就非常难看，不仅无情地将他赶回飞行器上，还立马就让给他戴上了抑能环。
回家之后他好几天都没能看到雌父，再看到他的时候他整只虫瘦了一大圈儿，说是形销骨立也不为过。
阿格尼丝从那时就明白，雄虫有多小气、自私，有多残忍，他们不允许自己的雌虫跟别的雄虫接触哪怕一次，他们不会责怪别的雄虫不小心，只觉得是雌虫放荡，不甘寂寞勾引了别的雄虫。
但他刚刚听见了什么，这么宽容理智的一句话，竟然是从一只雄虫口中说出来？
阿格尼丝深深地看着面前的雄虫，这或许是他第一次正眼看对方，不是看他俊美的皮相，也不是看他足以匹配任何雌虫的资质，就是看他本身。
这一次的懊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强烈，早知道，早知道这只雄虫是这样的……早知道他这么聪明，轻而易举就能看穿他的伪装和精于算计，他为什么要为了针对尤利西斯，将自己最不好的一面暴露在雄虫面前？
他敢发誓，他找遍中心城也找不出比他更好的雄主了，但他都做了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格尼丝抖着嘴唇，想要为自己的失误做出弥补，哪怕是放下对尤利西斯的嫉妒，为他说话。
洛莱却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丢下阿格尼丝，急匆匆地就往外走去。
“洛莱阁下？洛莱阁下！”阿格尼丝追出去，却被守在门外的执事挡住，只能焦急又无奈地看着雄虫走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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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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