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进去时，府内已经来了许多宾客，男男女女聚在一起闲聊，品茶饮酒，吟诗作对，看起来十分热闹。
“想去哪里？”
“我想看看孩子。”他还没见过刚出生的小孩子呢。
齐言点点头，“那就先去看看孩子吧。”
头前引路的下人听了言语，连忙引着两人穿过长廊，来到一处厅内，沈持的夫人正抱着刚出生一月的婴儿与周围的女眷聊着天，忽听得有人来报齐大人来了，众人连忙起身见礼。
齐言见厅内均为女眷，止住进去的想法，立在廊下朝众人回礼。
“诸位不必客气，我家夫人想看看孩子，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沈夫人闻言，忙起身，抱着孩子来到门口。
“齐大人客气了。”说完，又转头打量元宝，片刻后笑着说道：“这位便是齐大人的夫人吧，齐大人好福气，能娶到这样好的妻子。”
这话自然是场面话，在场众人谁不知真正好福气的是谁。
齐言却垂眸应道：“夫人说的是，齐言的确是福气好才能娶到这样好的妻子。”
若非如此，只怕元宝早已成了贺鳞的妻子了。
沈夫人微愣，没想到齐言会承认，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朝元宝说道：“齐夫人要不要抱一抱小初？”
看着襁褓中的婴儿，元宝顿时紧张了起来，忐忑问道：“可……可以吗？”
沈夫人笑了笑：“自然。”
然后将怀里的婴儿递了过去，并在元宝姿势不对时及时出言更正。
元宝好不容易将孩子保稳，低头往下一看，襁褓中的婴儿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脸小小的，跟他掌心差不多大，元宝用指腹试探性地摸了摸，又光滑又柔软。手也很小，元宝伸过去的手指被整只手握住，竟然刚刚好。
突然，元宝还在认真观察怀中的婴儿时，婴儿竟然朝他笑了，咿咿呀呀的，似乎在说什么，可惜，元宝听不懂。
“这孩子怕生，除了我，谁抱她都哭，就连她爹爹都没有办法。看来小初这孩子很喜欢齐夫人呢。”沈夫人感慨道。
“诶，哥哥你看，你看她在对我笑哎，她好可爱。”
元宝就像一个突然得到了有趣玩具的孩子一般朝齐言兴奋汇报着自己的新发现。
齐言跟声凑近，元宝又继续汇报道：“你摸摸，她的脸好软，你看她的眼睛是不是特别好看，还有她的手小小的，要小心一点，力气不要太大，会弄疼她的。”
元宝小心翼翼，生怕动作过大会伤了怀里这个脆弱的小生命。
“你要不要抱抱看？”
齐言也被元宝的形容勾起了好奇，小心地从元宝怀里接过小初，结果……刚一抱进怀里，原本还笑着同元宝互动的小初突然大哭起来，并且努力挣扎，手却不是伸向自己的母亲，而是元宝。
齐言抱着小初，足以响彻云霄的哭声还有奋力挣扎，让一向在任何场合都游刃有余的长公子难得露出了无措与慌乱的表情。
元宝很少能看到这样的齐言，一时忘记了将小初接过来，直到齐言出声提醒，元宝才猛然惊醒，忙将小初接了过来。
很奇妙，元宝刚将小初抱住，小初立马不哭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这个才一个月的婴儿在很努力瞪着齐言，并且紧紧抓住元宝的衣服，似乎在担心自己又会被怪叔叔抱走。
莫名被一个婴儿记恨的齐言很是无辜，甚至表情里还带了一点点委屈。
元宝努力憋笑，艰难开口：“没关系……噗，这种事，嗯，很正常，淡定……淡定。”
憋的满脸通红的元宝总算说完了安慰的话。
齐言：“……”
他一定是被取笑了。
元宝抱着小初，逗了好一会儿，逗累了，才依依不舍将孩子还给了她的母亲。
“夫人勿急，很快你也会有的。我和夫君可早就盼着喝齐大人孩子的满月酒了。”
闻言两人均愣了一下，彼此对视一眼后，谁也没应声，直到离开厅堂，来到一处相对僻静少人的地方，元宝才突然开口问：“哥哥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吗？”
齐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看着远处枯黄的树叶，好一会儿才反问：“那元宝呢，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吗？”
“这世上想跟你生孩子的人应该有很多吧？”
“可是，他们都不是你。”
“是不是我，又有什么关系。对你而言，得到我，目的不就已经达成了？这之后你想做什么，我难道还有资格干涉吗？”
声音平淡轻缓，完全不像是一时生气说出的气话，而是……他竟然真的在这样想。
齐言深吸一口气，努力让情绪平静下来，他不想跟元宝在一些没有必要的事情上争吵。
“我不会跟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生孩子。信与不信是你的事，做与不做却是我的事。”
他指望不了元宝，他只能指望自己。
“那如果我坚持不生孩子，你岂不是要绝后？”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或许吧。”齐言的反应却比元宝预想的要平淡许多。
“齐家长辈和你的父母应该不会答应吧？”
“总归有办法能让他们答应。”
“……”
一时间，元宝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贺鳞不在意，好歹还有一个不是长子长孙，不需要继承家业，承担延续后代责任的理由为借口。
可这位身为齐家嫡长子，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
让延续百年的鼎盛世家在他这代断代，这多少有些残忍了。
……
回到齐府后，元宝趁齐言上朝时，叫人请来了赵太医看诊。
“赵太医，我只要你一句话，十月期满，孩子出生后，我会不会死。”
赵太医面露难色，“这……”
他如何能保证。
“那我换一种说法。”眼见赵太医久久未言，元宝又换了另一种说话方式。
“用你们家一百多口人的性命做保，就保我能顺利生子，并且不会死，如何？”
赵太医顿时吓得抖了一下，连忙抬头，一脸惊慌之色。
“少夫人，这……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我们家一百多人口招你惹你了。
这话他没敢说出来。
“没办法。”元宝却好似能读心一样，解释道：“我总不能真的让齐家嫡长子绝后吧，到时候齐家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我。可要是我死在生产时，赵太医，应该不用我继续说下去了吧？”
赵太医一脸菜色地点了点头。
他自然清楚，这位在齐大人心里占据了怎样的位置。
“那看来赵太医已经有相应的觉悟了，那么……我的命就交给你了。”
赵太医：“……”
老实说，他并不想。
送走赵太医后，元宝又开始吩咐院中下人。
“今日之事先别告诉他，至少……”元宝侧目看着盒子里的黄褐色丹药。
“也得等我怀上再说。”
“夫人，您是觉得公子不会同意您怀孕产子吗？”
元宝点点头，“如果是一换一，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同意冒这个险。”
倒不是因为他自恋，而是过往有大量事实都可以论证这一点。
之前他以命威胁让齐言帮他做事，不就是笃定对方心里，他的命更加重要吗。
所以为了保险，谨慎一些，总归不是坏事。
“你们应该也不希望公子绝后吧？”
此话一出，众人皆垂首不语。
他们自然是不希望的，公子若长时间没有后代，那些被公子压得出不了头的同辈们少不得要把主意打到这上面。
送来貌美姬妾倒还好，若是强行让公子抱养宗族中的适龄孩童，到时还不知会引出多少事来。
为了自身利益，也为了自己主子地位稳固，尽快生下后代无疑是最稳妥的办法。
可看公子对夫人的执拗劲，别人是指望不上了，好在夫人还算明事理，知道轻重缓急，否则……光是想他们就觉得头皮发麻。
世家大族可从来不是什么温暖的避风港。
“今日哥哥几时能回来？”
“说的是入夜后。”
元宝点头表示知道后，吩咐道：“他若回来了就让他来房里找我，就说我有事找他。如果他没来，以后也就别进房间了。”
“……是。”天底下也只有夫人敢说这话了。
等齐言回来后，下人将此话完整复述，一个字也不敢改，就怕祸水东引，烧到自己身上。
齐言听完，静默了一会儿，才淡声道：“知道了，下去吧。”
一个时辰后，齐言还是站在了房门前，此时已经很晚了，屋里却仍然亮着灯。
又静立了片刻，最终他还是深吸一口气，将门给推开了。
红烛摇曳，元宝穿着宽松长袍，披散着头发，坐在床上，淡然看着齐言推门而入。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
齐言没应，谨慎打量了一圈周围布置，眉毛忍不住皱起，冷声道：“你又要我做什么事？”
同样的事重复无数次后，他都快产生反射反应了。
元宝挑了挑眉，“你觉得深夜，我穿成这样找你会是什么事？你要是想走也无所谓，但总会有乐意留下的人存在。”
此话无疑是戳中了齐言的雷点，他瞬间激动起来，快步走到元宝面前，一把拽住他的手，怒声道。
“谁敢？！我杀了他。”
元宝无视被紧紧握住的手腕，抬头迎上那双写满了盛怒的目光，轻声一笑。
“在书房睡了一个月，我还以为你是故意想给人留可乘之机呢。”
齐言瞳孔微缩，下一刻，果断松了手，后退两步，将头瞥到一边，沉默不语。
“总之，就是这样，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去找愿意……唔！”
话都没来得及说完，元宝便被堵住了嘴，不过片刻就已经因呼吸急促，眼前阵阵发黑。
“愿意，我怎么会不愿意呢！”齐言咬着牙，狠声道：“我可真是太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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