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王有四万兵马,三万步兵,五千骑兵,五千辎重。
顾家军五十人排在阵前,后一排是席墨生严格挑选的三百精兵,再后都是跟过萧寅出征的人马。
顾依给顾家军每人,以及每一位分队将领准备了一碗烈酒,不是多名贵的酒,就是最呛喉,最难喝的那种酒。
“古有名将说,将受命之日则忘其家,临军约束则忘其亲,这两句,是傻话。”顾依开口,即使不用吼叫,他洪亮的嗓音亦能传到众将领耳中。
“我要你们每一个人记住,你们打仗,就是为了你们的家,你们的亲人,就算是你家里养的鸡,你都要牢牢记在心里,上战场,是为了要保住这些属于你的东西,打输了就没了,你死了也没了。”
高台之下连绵成片的士兵,各各抬头挺胸,目不斜视,一点声都没出,遵守着禁喧军规。
“那位名将还是说了一句对的,援枹鼓之急则忘其身,战前擂鼓,你们就要忘掉自己,那一刻直到收兵,你都不再是你自己,你是一体的军队,军令是你唯一可以、并且一定要听的号令,若有违令,你就不再是军队的一分子,你的家、你的人、你的鸡,你将不配拥有。”
顾依举起碗,“这碗酒代表军令,我敬你们,喝了,就是一体的兄弟。”
顾依仰脖子把酒饮尽,手一甩,酒碗在地上摔成数不尽的碎片。
众将双手捧碗把酒喝干,酒碗齐齐砸破,号角同时响起,一瞬间所有人就像在耳边打破一大缸,涌出滔滔的江水,巨浪奔腾翻涌。
天破晓,五更鼓角声悲壮,大军开拔,高举的旌旗,是皇上御笔一字,顾。
顾依不急进,行军十日抵达宾州驻下,此前他派顾家军带着他的书函先行,将所有弃城遁逃的知府、守将,等等官员共三十几人请至宾州,称要设宴安抚,并希望能得到与佘军对战的相关经验。
顾依在帅帐休整,等至夜晚,浓浓乌云密布,天空下起淅沥小雨,他掀开帐帘,卷舌在嘴里发出轻微的声响,在外头围拢着他营帐的八只崽子就吐着舌头,哈哈哈哈地钻进来。
“哎,还好王药没来,不然可嫌弃你们这身骚味。”顾依蹲着轮流抱抱他的孩子,抱够了便一只喂一块风干肉饼,崽子们乖巧地趴到边上去啃肉饼。
“王爷。”魏溪掀开帘子探进半个身,说:“人到齐了,还多一位。”
顾依歪脖子,魏溪便说赵舟煜也来了,称是佘江放了他,而他有急事要回禀朝廷,需要借一小队轻骑护送他回京。
“哈哈,娃娃想家。”顾依笑,魏溪也跟着坏笑。
“啊。”顾依忽地脸沉,问:“我父亲大人也请来了吗?”
“来了,是属下亲自护送前来,一路以礼相待,伺候周到。”
“好,回头赏你。”
须臾,顾依来到设宴的营帐,还没靠近就能听到里边的人在高堂阔论着如何勇猛抗敌,顾依嗤之以鼻,一窝败将,居然有脸活着大谈自己怎么输去一座城。
“安定王到!”魏溪在帐帘喊,宋河掀开帐帘,顾依低头进去,至他笔直站在筵席尾,席上宾客都没有停下各自忙活,吃吃、喝喝,嘻嘻、哈哈。
“你来了。”顾秦坐在筵席主位。,他一开口,众人便都噤声。
“父亲大人,儿子来迟,请父亲恕罪。”顾依谦恭地低下头。
坐在顾秦身边的赵舟煜向顾依招手,“顾依,过来,本王有封信函需要急送回京,你快给安排。”
“哦?请问殿下,那是什么信函?”顾依脸上堆欢,“我是领军大将,问问内容应该是合理吧?”
“是本王和佘江谈判,佘江答应投诚的信函。”赵舟煜得意洋洋地说。
“殿下,请恕我不明白,一个背叛自己祖国,还数度侵扰邻国的人,何来诚信?”
静默了一会儿,顾秦开口:“昆仑关乃天险,地势易守难攻,你去只会再次损兵折将,如今有可以不伤一兵一卒的方法,你既为领军大将,应该做出合理选择。”
“合理,什么理,能比圣旨有理?圣旨令,要把佘江赶尽杀绝。”
“圣上旨意依据情势转变,你何来能耐代替圣上度势?”
父子俩的对话再次中断,这回一个顾依不认识的人插嘴:“王爷,你爹在京为官几十年,比这里任何人了解圣上心思,你该听从你爹的指教。”
“啊,是,这么说,父亲大人,依据当前局势,您肯定陛下会接纳佘江投诚?”
顾秦没有回应,只面色更为阴沉,顾依知道那是因为父亲不习惯儿子问那么多问题。
“信拿来。”顾依背着手,看向赵舟煜。
“谈判的人是本王,你凭什么拿信?”
“凭什么。”顾依望望帐顶,再看账外绵绵细雨,像极一个笼罩着军营的笼,他眼光一寒,冷冷说:“凭我,有权利杀掉你们所有人。”
顾秦放下酒杯,顾依见他胡子微动,猜想他不是要说‘放肆’就是‘无知’,他听腻了,他发觉他真的腻了,不是怕,他已一点都不怕,在这个远离皇城的荒地,在这个他比所有人都要有权势的小小营帐,他何惧之有?
“来人!”顾依抢下发声,精锐的士兵瞬间涌入。
“阵前弃军、不战而降、战败逃跑。”顾依扫视一遍三十几个面色惊恐的人,看赵舟煜时就说:“不遵军令,擅自出兵。”
视线最后停在顾秦脸上。
“假传军报,欺君。”抬起手,顾依指着自己,几近咬牙切齿地说:“犯、上。”
“本王下令,把这些败坏官军声威的窝囊鼠辈,推出军门斩首!”
哗啦啦!窝囊废们全部滚下座席,还来不及磕头求饶,就被顾家军一个个拖出去,宋河带人拖赵舟煜,魏溪带人拖顾秦。
顾秦圆睁可怖双目,仿佛就要脱出,却只是盯着顾依,一声不出。
“顾依!你敢?你敢轼父?你要天打雷劈!你……啊!”赵舟煜的挣扎换来腹部一下重踢。
天打雷劈?顾依悠然走出营帐,站到高抬,等待着所有待宰罪人在军门外跪作一排,他仰头看天,雨势在变缓。
“顾依。”顾秦被押着经过高台时终于吱了一声,顾依低头看他。
“我不是你的生父。”顾秦说。
顾依愣了下,顾秦接着讲:“你放了我,我可以告诉你,你的身世。”
“谁生我,重要吗?生了我却没有养我,我为什么要知道他们是谁?我是谁养大的,我是自己养大我自己,就算这是你垂死挣扎的谎言,就算天真的要劈我,我也杀你杀得问心无愧。”顾依抬头。
魏溪拉着捆绑住顾秦脖子的绳子继续走,顾秦忽地转身,他面容扭曲得看不出原貌,嘶喊如恶鬼那么凄厉,顾依生来第一次见到他这么内外相符地丑陋。
“你杀我!就是杀了你弟弟们的亲爹!”
顾依嗤笑,手搭着高台俯身向外,对丑陋的父亲大人喊:“要不是我愚他妈的孝!我弟弟!早就把你剁碎了喂鸡!一颗蛋都不给你留!”
爽,太爽快。
顾依等待刽子手就位,冷静且威严地说一声:“斩。”
鲜血喷溅,头颅滚地。
乌云退去,银月清明。
没有雷。
然而大雨次日继续下,这种天气不可能行军。
顾依换上贴身劲装,携五十家将八只狼,冒雨夜度昆仑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他轻轻说一声‘去’,狼崽子便悄无声息带路,狼身上的味儿,顾家军熟悉,闭着眼就能靠嗅觉前行。
佘军毫无防备,没人能相信这种情形人类可以在夜里安然渡过积水的天然险要。
顾家军五十人分作八队,一队跟一匹狼,先后找到佘军粮仓,放火焚烧,顿时烈火冲天,缓下的雨势暂时无法扑灭,佘军大乱,顾依朝天发射信号烟火,没等关外四万大军冲进来,他就拔出鱼肠剑,制敌取盔甲枪盾,连同顾家军全员人与狼,嗜血斩杀,佘军奋力激战,然而四万大军分左右自高地冲入,区区万余的蛮子势难再全身而退。
等不到天明,佘军营地便无一人活口,顾军斩敌军二千二百首级,杀五十几官员,俘虏五百余,剩余狼狈撤退。
顾依一不做二不休,次日黎明按兵进入邕州,把只存在了几个月的大南国屠杀殆尽,将领首级悬挂城门,总数五千多的死者尸首筑起京观,在那大堆尸体中,有人发现一具身着金色龙纹的华贵服饰,便带去给顾依邀功,顾依不能肯定这具尸就是佘江,便还是带兵追讨,靠狼崽的天生能力,追着人的痕迹直到大理边境,再靠近便是侵扰,顾依于此宣布撤军,班师回朝。
历时三个月的南境危机,耗损朝廷近十万兵马,顾依在十五天内终结,他领导的四万五□□军,一兵不折。
回京已是半月后,天越来越冷,顾依手脚发酸,放弃骑马进城,抱着已换毛的小九在车里取暖。
车外的嘈杂声渐响,想是已经进入大街,不久就会到王家庄,顾依坐直身,扫去身上狼毛。
啪嗒。
车窗一声响,似有飞虫撞上,顾依没在意,但接着就一硬物砸在车窗,顾依机警避开,车窗却没有破,而是有一团阴影粘在窗纸上。
“小鬼!扔什么?滚!”宋河在车后吼,顾依打开窗往外看,见有一群小孩在路边,看见他时立刻都掉头跑掉,有几个居然哭着跑,像看到恶鬼。
顾依望一眼车窗,鼻子凑近去闻,确定是个臭鸡蛋。
“王爷!风大!”魏溪骑马冲上来把车窗关上,差点就要撞到顾依鼻子。
顾依靠回座椅上,小九钻到他怀里,舔着他的嘴。
顾依眉头深锁,无法不去在意车窗关上前他看到的东西,那是挂在一座小楼上的布条。
白色的布条,红色的字,书写——狼王弑父,人面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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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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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狼王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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