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

等房间里只剩他一人时,贺其玉的神色才有所变化,他怅然望向某一个地方,瞳孔无法暂时聚焦,他的眼里看不到任何存在。

他的时间陷入了一个无限停止的深渊,过了许久,都没有任何动作,像是朽坏的一把老木。

最坏的结局从来不是死了,而是最爱的人与他生死不相见。

贺其玉落寞的神色浮上了眉宇间,他说的每句话都是他想说的话,但也都是违背他意愿的话。

他的两种情感在做着斗争,感性和理智每一天的消停。

同样,贺其玉也是故意不在林清面前提及关于郑燕峤的事。

林清对他和郑燕峤的感情展现了超乎寻常的热情;他说是关心他的精神问题,可做出来的事却让他感觉到了不适。

一个人前后这么会颠覆得这么彻底……他看起来不是会对别人**感兴趣的人,除非眼前的这个林清不是真的林清,是个假的,说不定已经被鬼上身。

陈述也曾说过,可能会有鬼来伤害他。

因为郑燕峤,他和阴差有交情……难不成这也是他逗留人世的原因。

贺其玉沉眸深思,不,不能,他不能再去希冀一个不可能的事情。

他要不要再求一个符回来,这次……不会再有意外了。

贺其玉忽然想到虚假的寺庙,想到费尽心机的他,他骗了他,却仍生不出半点气。

他这样想,脖子上的触感再度占据思绪,他也许不用求符,摸了摸脖子上带着的骨链,闭了闭眼,他会保护他。

林清的每句话都击中了他,他的确沉溺在过去走不出来,他甘之如饴,他很清醒地不想走出与他的回忆。

一直跟在身侧的郑燕峤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贺其玉,他的目光阴沉偏执,一副极度渴望却又不能得到的神情。

他伸出手想要握住他的手,手盖在上面,但始终隔了一段距离。

试了几次,依旧没能做出最想做的事。

郑燕面带愁怨地盯着他,他的体温太凉,一放上去,他就会感觉到他的存在。

这些天,他们在一起,却始终不能有任何的接触,他连碰一碰他的脸颊也都是奢望。

其实,有时候他会想,就这样碰一下他,他会做什么反应,他应该会被吓到,会不会因为他的惊吓哭泣。

这种想法只在一瞬间冒出,很快,他又怕他生气。

当然,贺其玉也不会哭,他是这么坚强的人。

他们的约定是两个人一同定下的,郑燕峤能不能出现他的眼前,只能看他愿不愿意他出现。

郑燕峤只能和普通的亡魂一样,在贺其玉看不见的地方如影随形。

这种被他看不到的孤独,像是附骨之疽。

郑燕峤知道,他内心迫切地想要贺其玉知道他早已投不了胎,又只能让他意外的地知道。

他想了很多办法,但都没有太大的效果。

对于这一切、这一切的目光,贺其玉都无知无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水,平稳心情。同时,他用力捏着挂在脖子上的指骨。

郑燕峤看得分明,他幽怨的目光缓缓一滞,想他?那为什么他还要说一些不在意他的话,还和另一个人有说有笑。

贺其玉什么都不会知道,不知道他很生气……也不知道他一直在这里陪着他,郑燕峤漫无目的地想。

他像是一个奇怪的矛盾体。他思念他,他心疼他,又不能忍受他完全忘记他,他想要他把他记在心里。

他完全不能忍受他的云淡风轻,

郑燕峤无声的怨气掩盖了所有,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阴影,黑漆漆的雾影无所顾忌地挥散到四周。

诡异深黑的黑气中看不出躯体、看不出五官,宛如一个恶鬼。

郑燕峤虚虚地抚摸他的脸颊,神色迷离惆怅。他们离得这样近却始终靠近不了对方。

望向他的眼眸血红,唯有瞳孔的爱意还在说他仍有神智。

很快,郑燕峤的状态在刹那间完全改变,他牢牢地盯着视野里的贺其玉。

贺其玉突然把骨链拿了出来,轻轻吻住小指骨,一触即离。

他的神色缱绻地低声说:“我这样,是不是像个变态,但我真的好思念你。”

“一直一直都很想你。”

“他说的对,我实在是太孤独了。”

“我一直在盼望我们什么时候能见面。”

贺其玉说完,倏地升起一种直达心底的念头,他为什么不可以现在去见他?为什么?

有时候,他会想,再活五十年是好好地活,二十年也是好好地活,那五年也是好好地活。

普通人是阻止不了意外的发生和身体的自然衰败。

今年要是发生了意外,去见了他,他生气也没办法。

贺其玉神色顿然,其实,他才是天下最表里不一的人。

他时时刻刻惦念着他,每天孤独的想念都像是疯狂生长的杂草,侵占他的生命。

是他会坚持不下去。

【我们一直在见面。】郑燕峤不禁对他这样说。

可他的话贺其玉听不到,他垂下眼眸,一直如此,跟在他身旁,除了有鬼要抓,他不得不离开,他才会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他如何让他知道他的想念,让他知道他也想他。

半夜,白日昏黄,夜色也暗沉。

房间里的人陷入了沉睡。周围贺其玉与郑燕峤相处的画面也停了下来。

贺其玉的床上缓缓映下一个黑影,黑影躺在他的床上吗,默默地睡在一侧,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又不满足于此,一点点靠近他,直到肌肤贴上他的肌肤,他的手与他的手慢慢地相握、交缠,热量穿进他与他的身体。

他熟睡后,他可以这样偷偷地靠近他。

这样做,依旧止不住他内心对他的渴望。

浅浅清清,一道呼吸喷洒在脸上,贺其玉猛地睁开眼,目光微移。

下一瞬,他的目光停驻在那里。

他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只一眼就确定了他是谁,他什么都没想,迫不及待地拥过去,紧紧抱住他。

拥过去抱住他的身体不住地发出颤抖,他的确在想念他,连梦中也在思念。

须臾,他叫出他的名字:“郑燕峤。”

“你来了?”他的声音发散,有着不易察觉的脆弱,“你怎么回来了?”

郑燕桥的怨念完全消失,他背对着贺其玉,眼里浮现出点点笑意。

贺其玉没有听到回应,双手却更加用力。

“燕峤,你没有去投胎,是不是?”

这句话仍没有答案。

贺其玉把脸靠在他的后背上,神色难过道:“这是一个梦吗?”

“所以你没有回答我。”

郑燕峤依旧没有回答,贺其玉确定,这真的是想象出来的人。

“那你现在可以和我说话吗?”

“如果这是我的梦,这不应该由我来做主吗?”

贺其玉感觉到梦里人脊背的僵硬,又继续反问:“不是吗?”

沉默一轮又一轮,背对着他的人回答了。

“你说得对。”

“可你真的想和我说话吗?”

他问他,又像是贺其玉在问自己。

贺其玉轻嗯了一声:“我都这样说了,那一定是想和你说话。”

他的话像是要把自己的心思剖的一干二净。

“所以,你要有问有答,和我说话。”

贺其玉轻声问:“你知道吗?我最近总在疑神疑鬼,每一个接近我的人我都要怀疑一下,我不知道我的怀疑是不是正确的,还是说我太敏感了。”

“不,你不敏感。这很正常,说不定真的有些人是不怀好意故意接近你。”郑燕峤转过身,声音笃定地对他说。

贺其玉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人,终于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他伸出手,抚摸着脸颊,隔着一片虚幻真实地接触到了他。

“我终于见到了你,我以为几十年很容易等。可这才几个月我就要等不下去了。”他的神色变得哀伤,垂下眼睛抱怨,“你还真是心狠,说投胎就投胎了。”

那间房间播放的的一切对于他来说不过是望梅止渴,里面的他不是他的他。

“不是你让我去的吗?”郑燕峤神色一愣,努力思考这话的意思,低声说,“还用生命威胁我。”

这时候的不满怨念早已经不见,只有再次和他面对面说话的喜悦。

贺其玉沉默,这的确是他说的,他做的。

可他的梦不应该由他做主,梦里人说的话也应该是他想听的。

贺其玉抬眼看着他,还没等他想好下一句说些什么,忽然被他抱了个满怀。

“还是我的错,是我太笨了,会错了意。”

“我不应该这么干脆地走。”郑燕峤以为他这样说是对的,“我应该一直和你在一起。”

怀里的人没了动静,郑燕峤低眸看了看他:“其玉,怎么了?我在你身边你不开心?”

贺其玉紧紧拽住他胸前的衣服:“开心。”语气微变,“可我更希望这是一个梦。它只是一个梦。”

“我依旧坚持当时做法,无论是否重来。”

郑燕峤以为贺其玉看出了什么,但接下来的深吻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任由他吻上来。

很快,郑燕峤掌握了主动权,按住他的肩胛骨,紧咬住他的唇,久久分离后,两人都不约而同剧烈地喘息。

贺其玉躺下来,目光注视着他,这真的是一梦吗?那他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

两人紧握住彼此的手,目光深情地注视彼此。

“这是什么?”贺其玉突然问。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郑燕峤困惑地看向他,刚对视上,他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回答:“这是你的梦,你梦到我是因为你做了梦。”

“那我可以在梦里享乐吗?”贺其玉自问自答,“我想我是可以这样的。”

他唇角微弯,像是在发出无声的邀请。

郑燕峤受到了鼓舞一般,侧身压住他,低声说:“的确可以。”

一晌贪欢,如溺梦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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