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昭没有呼疼的习惯,尤其在人前。他本想叫停,但想到这人达不到自己的目的,不知道又会折腾什么幺蛾子,咬紧嘴唇,心里已经给身后的人上了一遍八大酷刑。
蓟昭脑子里的画面热火朝天,却不知道赵京延心里的愧疚感翻江倒海。赵京延看着眼前光洁瘦削的脊背挺得笔直,肩背上红肿一片,肩上还破了皮,又被热水浸湿,伤口边缘发白,有发炎的趋势。
而眼前的人一声不吭,哪怕自己故意施了力道。
这人不知道疼吗?
赵京延为蓟昭清理了背部的伤口,上了消肿止疼的药,又坐在了蓟昭的面前,将他受伤的小腿放在自己的膝头,挽起他的裤腿。
蓟昭弯腰,伸手拦住赵京延,“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蓟昭可不想再被赵京延蹂躏。
赵京延执拗地拉开他的手,皱着眉头,抿着唇角,低头轻轻揉捏他的淤青,又小心将药揉开。微凉的药在炙热的掌心慢慢融化,渗入皮肤,整块皮肤也变得炙热起来。
蓟昭看着赵京延发顶的发漩发呆,也不知赵京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赵京延黑着脸,动作却很温柔,蓟昭忍不住怀疑这人真的有事求自己。
赵京延揉完蓟昭的腿,抬头,视线落在蓟昭带着红痕的手腕,小心捏住蓟昭的手指,将他的手拉过来,仔细看了看,细瘦的手腕,一道红色的痕迹突出皮肤表面,已经红肿了。
赵京延眉头动了动,又想起自己在走廊上逗蓟昭,只有三分力道,蓟昭的手腕就红了,如今自己用了全力,果然已经红肿了。
还真是个豌豆公主啊,赵京延不由想。
蓟昭没有注意到赵京延脸色的细微变化,眉头皱了又松开,手腕上传来的酥痒,抢占了蓟昭的全部注意力。
不知为何,蓟昭看着眼前的人如此细心又重视的样子,非常烦躁,想甩开赵京延的手,将他赶出去。
“不知道疼吗?”
蓟昭还没有动作,赵京延先开口问出了萦绕心头的疑惑。
“什么?”
蓟昭没听清,语气里的生硬差点出卖它主人的真实情绪。
“上次也是,手臂伤得那么深,流了那么多血,还要坚持去你上班的医院。这次也是,伤得那么重也不肯去医院。肩上破了皮,你还洗澡,把伤浸湿了,蓟昭,你是没有痛觉吗?”
“…小伤而已,不碍事。”
蓟昭不知道赵京延突然这么问是是什么意思,语气敷衍。
“小伤?蓟昭你太不爱惜自己了…”
赵京延突然说不下去了,剑眉倒树,抿紧双唇,蓟昭无所谓的态度点燃了赵京延的怒火。
“赵京延,你是在可怜我吗?倒也不必如此,我是医生,我自己伤到了什么程度,我心里有数。”
这是今晚蓟昭第二次叫赵京延的名字,都在提醒他越界了,越了蓟昭心里的界限。
“我…”
赵京延想说自己不是在可怜他,可是这不是可怜又是什么呢?
蓟昭抽回自己的手,手上粘了药,黏腻,让蓟昭反感。是温热的,沾上了赵京延的体温。
两厢无话,赵京延转了身子,背朝蓟昭,他想看看蓟昭眼里的风景,却又不知蓟昭的视线到底落在何处。
“哎,算了,我总是拿你没办法,蓟昭你怎么那么倔呢?疼了你不会说吗?”
“说了,然后呢?”
蓟昭总算弄清楚了自己刚才反感的理由,他们两个人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自己抬头全是些肮脏的嘴脸,而他赵京延抬头是蓝天,低头是风景。
一个在泥里,一个住在高高的楼上。而赵京延对自己的关心,就好像是无意间俯视,发现了泥里狼狈的自己,还问自己要不要吃糖……
赵京延理所当然道:“然后会有人帮你上药啊。”
“谁?”
赵京延卡了壳,“…医生。”
“我自己就是。”
“医者不自医,是这个理吧,伤在你身上,你不方便。”
赵京延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你家人呢?”
“呵,试探我?”蓟昭冷笑,笑声又淡了下去,“不会,他们不会。”
赵京延不知怎么接话,不知蓟昭话里的不会是哪个意思,是他们不是医生,不会上药?又或者是他们不愿,所以不会。
赵京延脑海里天人交战。突然,赵京延也笑起来,“呵呵,蓟医生还真是一点亏也不愿吃啊,我刚试探了你,转眼你就给我出难题。那天…你知道我偷听你打电话了。”
“嗯,我一回来你的态度就不好,一般也只有你对我失望的时候才会生气,而我的本性就是让你失望的根源,不难猜的。”
蓟昭也不知为什么要跟赵京延说这个话题,或许是今晚两人的氛围太不正常,又或许只是报复赵京延的试探。赵京延试探自己对家人的态度,蓟昭就试探赵京延对自己的态度。
“哈哈,看来是我段位太低了。”赵京延开怀大笑,也没有被抓包的尴尬,“既然蓟医生问了,我当然是信你的。”
蓟昭心里有些意外,看得出赵京延怕女性的眼泪,他以为赵京延听了母亲的哭腔会觉得自己是个无情无义的人,赵京延那天的态度也是这样的。为什么今晚的回答会不一样呢?
“为什么?”
蓟昭问出心里所想。
“因为你再次让我认清一个道理:表面看到的一般都是冰山一角。”赵京延的语气有些苦涩,“沈玥你见过了吗?”
蓟昭点点头,看着赵京延懒懒散散地坐在地上,背靠榻榻米,想到他看不见自己的动作,蓟昭又“嗯”了一声。
“她是我的前女友,我们相恋了10年,分手那天我还祝福了她,第二天我就收到了结婚请柬,第三天参加了她的婚礼,婚礼上我才知道他们是奉子成婚。”
沈玥是他的初恋,高中时他俩就早恋了。后来啊,后来他进了警校,她出了国。四年后,他是小片警,她成功考了研。又三年,他依旧是小片警,她是海归硕士。再一年,他进了一级支队,她却告诉他:她要和祁南结婚了。
他像每个被分手的男人一样,问了一句“为什么”。
沈玥告诉他,家族联姻,她没得选,而且他让她看不到未来。
是啊,和一个小片警有什么未来呢?她哭着说她不想过着每天提心吊胆的生活。
他除了祝福还能说什么呢……
但是在婚礼上,他听说了台上相拥的两人竟然是奉子成婚。他回头看10年的感情,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赵京延语气懒散,好像说的不是他自己的故事,只是红了眼眶,想掏出烟抽,却又顾忌旁边的伤员,只叼在嘴里,打火机在他指尖转了几圈,最后还是没点燃。
“后来我和姚铨景喝酒,呵,就是会所你接的那个傻子。”
赵京延笑笑,又摇头晃脑地转身问,“蓟顾问料事如神,猜猜看我从他嘴里听见了什么?”
“……我对别人的私事不感兴趣。”
“呵呵…”赵京延神色落寞,也不管蓟昭想不想听,“他跟我说,沈玥和祁南早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就认识了,还同居过,后来分开了。”
“回国…蓟顾问,再猜猜,回国后发生了什么?”
赵京延不依不饶,好像蓟昭不猜,他就不罢休似的。
“他们好上了。”
蓟昭靠在榻榻米上,随口答,心想这人也没喝酒啊,怎么就醉成这样。
“哈哈哈哈,蓟顾问猜的真准,他们回国后的项目一直有牵扯,旧情复燃了,而我却一无所知,像个可有可无的傻子。蓟顾问,你说我该恨吗?”
“你不恨。”
“…蓟顾问,我也想恨的,可是我却恨不起来啊……”
“蓟顾问,你说为什么我不恨呢…”
蓟昭闭目养神,也不管赵京延疯疯癫癫地在说些什么,只觉得聒噪。
“蓟顾问,有时候我真羡慕你这样的人,什么都不在乎,就不会难过,不会疼…”
“可是我也恨你们这样的人,什么都不在乎,肆意玩弄别人的感情,让那些什么都在乎的人怎么活呢…”
“蓟顾问,你怎么不说话,不安慰我吗?”
“你需要?”蓟昭终于坐直身子,冷笑一声,“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赵队长也是一点亏也不肯吃的,我强买强卖?赵队长也不遑多让。”
蓟昭用杨澜的消息换了今晚的事烂在肚子里,这人现在立刻现学现卖,果然还是有事求自己。
“嘿嘿,蓟顾问真是一点就透。”赵京延也坐直了身体,收起那副伤感的样子,“我知道你除了姜媛的案子,对其他事都不感兴趣,我想知道你要掺和祁明绑架案真正的理由是什么?”
蓟昭斟酌了许久,换了个委婉的说法,“因为你带不走杨澜。”
赵京延一怔,回过头来,看着一本正经的蓟昭,语气颇为不屑。
“杨澜已经是弃子,为什么我没法带走她?就凭祁南?如果他知道了杨澜就是他身边的白悦,还涉及一级安全案件,无论是为了他自己的名誉还是为了不连累祁氏,他都会乖乖把杨澜交出来的。”
“沈玥都知道的事情,祁南会不知道?况且弃子就没有别的利用价值了吗?”
蓟昭睁开眼睛,看着“天真”的赵京延,满含嘲弄。
许个愿,把这本写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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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强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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