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成泰开始怀疑,满朝上下把废后这事轻轻揭过,别是为了让这徐小姐在京城作个大死,然后逮住把柄,连御史大夫蒋大人跟圣上联手,也保不住她回宫吧?
他心思飞转,周宁全却没想这么多,一收到指示,立刻“嗷”地大叫一声,整个人趴在马背上抱头不动了。
仿佛被暗箭瞄准的是他。
一边趴在马背上发抖,周宁全还一边哆哆嗦嗦地叫:“徐……徐队正……我害怕……我家不让我打架……”
徐燕昭的演技也不差,都奔出一箭之地了,才突然想起似的勒住缰绳:“哎哟,忘了你这事。步大叔,老张叔,周公子身份金贵,你们俩快把他安全送回府去,明日有人问起你们就说是我让的。”
她急着追人,一通吩咐才几句话,已经拽着缰绳让马打了好几个转,最后一个字话音才落,便纵马奔出。
“吕成泰,你随我追人!”
“徐……”张高吓得面无人色,急忙追上,却被周宁全拉住了。
“我不去追人,我要回去!否则往后金吾卫别想得到周家一文钱!”
张高一拍额头。
差点忘了,这也是个祖宗,财神来着。
周家前几代是钦定的皇商,如今虽然已卸了名号,但几代耕耘,与京中各大势力关系都极好。简单地说,就是京城没收过周家钱的世家官宦,一只手都数的出来。
这一犹豫,吕成泰已经跟着徐燕昭消失在夜色里了。张高没办法,只得与布流星一同,将哼哼唧唧的周宁全送回去。
吕成泰策马追上去,努力平复心情:“姑奶奶,您究竟想怎样?”
看这架势,她就不像是要追人。
“嘿嘿嘿~你不觉得今晚是个好机会吗?”徐燕昭用鞭子戳了戳他的胳膊,“不花钱就能看花魁,去不去?”
还是为了何飘飘?
吕成泰服了。
她做得出女子夜逛青-楼的事,他可不敢让她独自去,万一见到什么不该看的……
一念之间,徐燕昭的鞭子又戳了他一下:“别磨蹭,快带路。”
吕成泰认命带路,忍不住问:“您这到底什么癖好?”
徐燕昭双手玩着长鞭,也不握缰绳,由着马匹溜溜达达地跑,问道:“你今年还没到二十?”
“……十九。”吕成泰顿了一下,不明白这跟他几岁有什么关系。
“也难怪,六年前你才十三岁,黄口小儿一个,哪听过姑奶奶的大名呀?”徐燕昭十分自豪地说,“六七年前,京城谁没听过永定侯府徐燕昭的名号?不是我吹,玩鹰走马、打架斗殴,那少得了我么?京城里纨绔玩过的东西,我几乎都玩过了,就差青-楼。哼,还不是因为当时年纪小!一来什么都不懂,二来被老师管着,没机会么。现在有机会了,不得去瞧瞧?”
“……”吕成泰再一次没了言语。
姑奶奶,六七年前您也才是十三四岁呢!
再说,青-楼这种事,也是女子能随便去长见识的么?
一肚子的话堵在喉头,最后化作两个字:算了。
吕成泰认命带路到了醉红颜。
北区三里在城东长乐坊,西边就是热闹非凡的东市,南边是客栈遍地的靖功坊、新昌坊。大梁太平日久,早已不再宵禁,长乐坊更是热闹非凡。
醉红颜在北曲二里,本该地处偏僻,硬是靠醉红颜一家青-楼带得周围人潮如涌。
遍地都是笙歌游人,两个金吾卫骑着高头大马而来,着实醒目。
纨绔们不怕金吾卫,青-楼可不敢得罪,一路上的老鸨龟公都提紧了心。
等徐燕昭与吕成泰在醉红颜停下,醉红颜老鸨的脸都白了一下。
“哎哟,是什么风把二位……”她笑着迎出来,看到面如海棠的徐燕昭,禁不住话都顿了一下。
女金吾卫?那必定不是来买笑的。
老鸨话里的调笑收敛起来,正正经经、小心翼翼地接上:“……二位大人吹来了?我们醉红颜可都是正经生意,从不作奸犯科的。”
吕成泰落后半步,一副听上司安排的架势,也不说话,只等着看徐燕昭怎么办。
“哦,不必惊慌。”徐燕昭一本正经地下了马,抬脚就进了醉红颜。
她甲胄在身,右手地长鞭卷着,一下一下地砸在手心,信步而来,目光四处张望,偏不说什么事。一身凤位上养出的威慑气势,十分唬人。
反正老鸨不敢拦,更不敢问。
谁也不知道,这位是借着公务之便来青-楼长见识的。
吕成泰跟在后面,腹诽的话都快冲破喉咙蹦出来了。
徐燕昭把醉红颜的大堂溜达了一遍,看得差不多了,才装神弄鬼地摆出谱来:“方才巡夜时遇到了刺客,企图暗箭伤我,我一路追来到此处。”
老鸨脸色都变了,赔着笑:“这……这不会的。大人,咱们醉红颜招待的都是熟客、贵客。”
“这可说不好,名气越大,越容易藏人。”徐燕昭话锋一转,“你们花魁呢?”
老鸨:“飘飘她不可能……”
“罢了,叫她过来反而让打草惊蛇。”徐燕昭卷起的长鞭轻轻压在老鸨肩上。
分明没有用力,老鸨却觉得有千斤重,难以自制地矮了左边肩膀。
“大人……”
“带我去花魁的房间。我一个女将,总不会吃了她吧?”徐燕昭语气不容抗拒。“走。”
一边推着老鸨,一边暗暗给吕成泰使了个眼色:愣着干什么?赶紧跟上,花魁不看了?
吕成泰面无表情地跟着,不知该不该为她鼓掌。
老鸨一生在青-楼讨生活,对付男人得心应手,收拾女子也多的是杀人不见血的手段。但对一个女将……她着实不知怎么办。
何况她知道,能进金吾卫的女子,出身必定不一般。
老鸨只好哆哆嗦嗦地往前走,暗地里给人使眼色。
还不快去通风报信?
徐燕昭对老鸨的动作只当没看到。
她想看美人,但不想看白花花肉乎乎的猥-琐男人,怕丑伤眼睛。
拖拖拉拉穿过花木扶疏的花园,到了一栋三层小楼前。门前围着三两个丫鬟,犹犹豫豫地张望着。
老鸨脸色一变,大声呵斥道:“大人来办事,你们不通知姑娘,在门口闲着做什么?”
“妈妈,非是奴婢……”青裙的丫鬟话还没说完,就听里头传来叫骂。
“不过就是个婊-子,装什么贞洁烈妇?给老子把衣服脱了!”
紧跟着里头便是啪的一记耳光响。
一个清冷如碎玉的声音凛然道:“我何飘飘因什么出名的,你怕是不知!”
老鸨脸色一变,这会儿顾不得肩上的鞭子,扑上去就要开门,却发现门从里头拴住了,只好狂拍门:“刘公子!刘公子使不得啊!”
里头咣啷乒乓声不断,不住地传来男人的辱骂声,倒是女子一声不吭。
“飘飘?飘飘不可啊!”老鸨急得脸色煞白,又是跺脚又是骂道:“愣着干什么?快叫人来撞门呐!”
“啊、啊……”丫鬟们都吓坏了。
“啧。”徐燕昭一把推开老鸨,抬脚一踹。
喀拉一声,整扇门轰然倒地。
老鸨“啊”地抱头躲闪,吕成泰下意识前冲,被徐燕昭抬手挡住:“男子勿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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