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瞬间，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楚雾挡在了楚天舒身前。
“小雾？你们还好吧？”那道光线似乎也被楚天舒突如其来的尖叫吓到，停顿了一瞬，接着晃了晃，翻转角度后隐约显示出来人的面容。
是慕容衡。
不管怎么样，来的起码是认识的人。
极度的恐惧让人的反应变得迟钝，这么一个简单的信息也在楚雾的脑海中绕了好几圈才终于被接收。认识到这一点后，楚雾本来已经跳到嗓子眼的心慢慢地降了回去。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吓出一身冷汗，身体不自觉地向后瘫软下去，可是碰到身后的楚天舒，她又强迫自己站稳了。
从慕容衡的模样来看，他应该没有恶意，也对停电的事不知情。楚雾稳住心神，长出了一口气，劫后余生似的转过身，拍了拍抓着她的衣服发抖的楚天舒，“没事，是慕容衡。”
“发生什么事了吗？”慕容衡从她们俩异常的反应出推测出情况不对，快步走进房间。借着手机的灯光，他很快就找到了灯光开关的位置，但无论他来回按动多少下，屋内的所有灯具都不会有任何反应。
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没有结果的事情上，意识到这里的开关已经没用之后，慕容衡很快放弃尝试。
“别怕，可能是停电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举着手机向楚雾的方向走来，“你们找到手机和手电筒了吗？”
“还没有，这里太黑了，看不见。”虽然有了外援，但楚雾还是没有松开楚天舒的手，目光则趁机在桌上快速搜寻着。手机带来的亮度有限，但看清桌面上物品摆放的大概位置还是绰绰有余，所以她很快就找到了两人放在一起的手机。
她牵着楚天舒走过去，弯腰伸手去够桌上的手机，然后递给对方。
手上有了光源，楚天舒稍微冷静了些。她动作僵硬地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茫然地注视着面前被光勉强照亮的一点区域。惨白的光线衬得她的脸色面若死灰，像是丢了魂似的。
“我们先出去吧，走廊上有灯。等下看看隔壁教室有没有电，可能只是跳闸，把空气开关拨上去就好了。”注意到楚天舒脸色煞白，慕容衡停下了继续走近的脚步，在一个不会让她感到有压力的距离站定了。
楚雾看了看楚天舒，确定她没问题之后对着慕容衡点了点头。突然间，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指了指舞台的方向，“………我记得那里有备用电源，先去把灯打开吧。”
排练室很大，现在又光线不佳，走到门口需要几分钟，期间还可能会撞到什么东西 ，有点危险。正好舞台边上就有备用电源，还不如先把灯打开，楚天舒也能不那么害怕。
“好。”
慕容衡体贴地举高手机，慢慢地走在她们俩前面。
三个人的影子因为角度的变化在墙上地上交叠成过大的阴影，像是伺机而动的巨兽如影随形。拖沓的裙摆成了楚天舒和楚雾之间的阻碍，让她们没办法靠得很近。楚雾伸直手拉着她，手心里的热量通过那一点点接触的肌肤慢慢传来，和室内不怎么明亮的光源一起，让楚天舒终于从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脱离。
原来人在极端恐惧的时候是发不出声音的。
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尖叫被无形的手扼住，化为一阵虚无淹没在无边的黑暗里。所有的感知好像在一瞬间被剥夺，大脑出于自我保护主动切断与理智的联系，屏蔽一切的脑海中只剩下一片空白。危险与未知在寂静的空气中扩散，让恐惧伴随着呼吸游走到每一个神经末梢。
可除了恐惧，还有无助。
那种无法回避、无计可施的无助。
楚雾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的。她跌跌撞撞地走过来，在黑暗里握住了她的手。
她竟然成了此时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有了手机的帮助，楚雾很快就找到了备用电源的位置。她一手牵着楚天舒，一手握住电源的开关，用力往上一推。
几息过后，电力重新恢复，暖色调的灯光照亮了整个房间，三人眼中的视野重新清晰起来，危险的巨兽重新蛰伏。
“没事了。”楚雾装作没有看见楚天舒微红的眼角，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见状，慕容衡也不禁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这里的电力线路有没有问题，保险起见还是去隔壁房间吧。”说着，他又晃了晃手中的手机，“我刚刚已经给学校物业发了消息，应该很快就有人过来检查了。”
楚天舒现在的精神状态比限制民事行为人好不了多少，从头到尾都是一言不发，任由楚雾拉着她走了出去。好在同学们走之前已经帮忙把排练的用具都整理好了，又有楚雾看着，她只顾自己埋头走路也不会碰到什么。
“啪。”慕容衡按下开关，房间立刻明亮起来，空旷的教室里一览无余。这是排练室隔壁的房间，看起来没有受到停电的影响。
“……你们先在这休息一会儿，我去电箱那里看看是什么情况。”慕容衡站在门口，看着明显还惊魂未定的两人，轻声安抚道。
可也许是害怕刚才的事情再次发生，又或许是某种突如其来的直觉，楚天舒突然抬起头，目光落在楚雾和慕容衡身上，欲言又止。
楚雾神奇地领会了她的意思。
“我们也一起去吧，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万一等会儿又突然停电了。”
“也好。”慕容衡想了想，同意了。
夜色已经深了，学校里的路灯兢兢业业地工作着，照亮了所有晦暗的角落，勾勒出模糊的树容花影。走廊上橙黄的灯光温馨地洒落在人的身上，空气中浮动着浅淡的花香，是很温和的初夏，好像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到处都有灯光，楚天舒的反应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激烈，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楚雾默默松开了她的手，却还是站在离她不远的位置。
他们走得不快，但还是很快就找到了走廊尽头的电表箱。这些涉及到安全急救的知识对他们来说都是必修课，虽然是第一次正式来到这里，但慕容衡对电表箱的位置和相关的操作都还算熟悉。
可是当正式打开箱门，看到里面的情形的时候，他却愣了一下。
楚雾察觉到他的惊讶，果断上前一步，也往里看去。
慕容衡没有多说什么，他很快合上箱门，面色如常地对身后的两人说道：“好像是线路老化了，所以有点接触不良。不是什么大问题，等物业来修吧。”
学校里的学生基本上非富即贵，各项用具都有专人定期检查，电力更是检查的重点，怎么会突然之间线路老化。
但是楚雾没有戳穿他这显而易见的谎言，相反，她熟练地扬起嘴角，对慕容衡露出一个信赖的笑容。
“……原来是这样，没什么问题就好。”
说着，她又一脸感激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眼中满是敬慕，“慕容，还好今天有你在，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慕容衡闻言也笑了笑，“你们没事就好。”
停电的事一出，两人再也没有什么排练的想法，只想赶快回家休息。楚天舒在更衣室里换衣服，楚雾担心她会害怕，没有一起去换，而是先坐在外面等她。
她安静地坐在一边，手指机械地滑动着手机屏幕，眼睛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心里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
慕容衡说只是线路老化，可是她凑上去的时候明明看见，
电表箱里的一根电线，被人剪断了。
慕容衡很快就把箱门关上了，她只匆匆瞥见了一眼，没有看清里面的全貌，也不能确定那根断掉的电线对应的就是排练室的房号。
可一条电线，明显被人剪断，和普通老化，完全是两回事。
更何况慕容衡的反应还这么奇怪。
他说谎了。
慕容衡为什么要说谎？
是他干的吗，这件事和他有关系吗？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知道…………楚天舒怕黑吗？
纷乱的思绪笼罩在楚雾心头，让她一直到换好衣服都心事重重。
楚天舒已经基本恢复过来，坐在桌边用叉子吃着安芷留下的点心，只是明显还有点心不在焉。
楚雾见她这样，还是决定暂时不告诉她自己刚才的发现。
“感觉怎么样？”见两人都已经换好衣服，慕容衡站起身朝她们走来。他看了看手表，“现在不早了，我送你们回去吧？”
出了这样的事，大家都情绪不佳，三人安静地走向门口。走了几步，慕容衡突然听见楚天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的音色不如往常活泼，听起来有点疲惫。
“你今天不是有事吗，怎么过来了？”
慕容衡放缓脚步，平淡地回答：“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已经处理好了。”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今天没参加排练，听安芷说你们还在这里，我就过来看看………”
“谁知道刚到门口，就看见里面突然停电了。”
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回答。
楚天舒突然停下脚步，语气古井无波，说出的话却让人悚然一惊。
“真的吗，我不信。”
楚雾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蓦然转头，震惊地看向她。
因为楚天舒的这句话，气氛一下子变得极其古怪。
“你是来找小雾的吧？”下一秒，楚天舒又狡黠地冲慕容衡眨了眨眼，露出一脸“我都懂”的表情。
慕容衡愣了愣，随即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似的笑了。
楚天舒揶揄地看看慕容衡，又看看一脸无语的楚雾，笑嘻嘻地跑远了。
“不愧是宿主呢，每次都能精准打击化险为夷，我又学到了一招！宿主真是我的好老师，能绑定你真是太好啦！”好不容易安静了几天的系统又开始大放厥词，把楚天舒夸得如同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好像刚才不看时机突然发布任务的不是它一样。
楚天舒今天疲惫不堪，懒得再和它贫嘴，闭着眼睛闭目养神，全当没听见它聒噪的声音。她实在是筋疲力尽，刚刚能勉强提起精神完成任务已经是极限，现在一个字也不想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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