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力乱神般存在的鬼就在眼前,却还能像是寻常一样拉家常,江以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他心大呢还是单纯的无畏无惧。
不过柳青洪的处置他还真不知晓,江以澈望向揽楚,鬼是他抓的,后续的情况他最清楚。
揽楚解释道:“擅自出逃,多次警醒不听,还伤了别的阴差,他会在地府服刑十年再去轮回。”
瞧薛程一脸关怀至极的模样,江以澈暂时没将这些告诉他,轻轻落笔——【尚可】
薛程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江以澈再次写下一个圆圆的字体时突然顿住,抬头看了眼薛程,见他无所反应才继续落笔,【柳氏之事略有蹊跷】
“我知道,虽说是有圣旨,但如今谁在操控皇帝人尽皆知。我一介莽夫苦于其周旋,又寻不到确切证据,难以将其正法。朝堂势力错综复杂,官与官之间利益牵扯严重,若是贸然做些什么,怕是会牵一发而动全身。”薛程搁合上手里的密卷,同他解释。
万事都需循序渐进,要先折其羽翼再扼其命门。江以澈写道:【有一位姓兆的官员去过柳州】
薛程稍作思索,“中书省兆侍郎已经一月不曾上朝,听闻是感染了疟疾,卧病在家。”他不屑嗤笑一声,“文人就是这样,一点小病就能病倒好几天。”
江以澈眼神微暗,【查】
“你的意思是,柳氏的事情和兆侍郎有关?兆侍郎向来以仁亲王为首是瞻仰,此事若真是他做的,怕也是受其指示。仁亲王不好查,他太小心谨慎了。”
若是之前仁亲王自是会保全兆侍郎,可眼下正因为兆慎的事情心有恼火,还会不会毫无隔阂的为其断后就很难说了。
兆府已经有了一位中书侍郎,兆慎又对吏部侍郎的位置虎视眈眈,其叔父更是即将升任柳州刺史掌管江南贸易往来……
皇帝都会怕功高盖主,仁亲王又怎能不怕。
江以澈在“查”字上圈了一下,薛程似是有所感悟:“……我会派人下去再去调查。”
【多谢】——江以澈写下。
之后的事情便不是他能一直跟踪的了,简单和薛程告别之后,写满圆滚滚字的纸张便被他丢进火里烧了。
揽楚未多待,和他一同离开,“他发现了。”
“我知道。”当意识到薛程和刘青洪认识的时候,他的身份就已经被识破。两人相熟,薛程不可能不认得字迹,只是没戳穿他而已。
无论是文人还是武将,能在朝堂中站稳脚跟的,都不是蠢人。
从官署出来,已是日落西山。江以澈抽神看了一下皇宫那边,肉身被喂过了补药,已经稳定了不少,他可以回去了。
和揽楚说明了一下情况,他正准备离开就被人拉住了。
手腕处的寒意一触即分,“怎么了?”
“我随你去看看情况。”揽楚摩擦了一下指腹,他的魂魄太冷,摸什么都感觉是温热的,“如是不便,我就不去了。”
若他之前和薛程是同僚的话,那想必应该也去过皇宫,故地重游说不定能叫他想起什么。
揽楚一直认为,生前和死后是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故在有能力之后也未曾主动探寻过自己的过往。
直到今日他进了兵部,前尘往事残留的尾巴好像轻轻地在他眼前扫了一下,似是故人但又不敢断定的情绪让他产生了一探究竟的想法。
“没什么不便……”江以澈拿不准他的想法,又觉得也许是揽楚太无聊了。
毕竟京城不像江南,地域再大也就是一座城市,再加上是天子脚下,魑魅魍魉十分忌惮从不来犯,就连孤魂野鬼也相当懂事,刚离世就会随着牛头马面前往阴间,只有很少很少一部分会因为执念深重会乱跑。
这这里当阴差,某种意义来说,很悠闲。
揽楚随着江以澈回了皇宫,寝宫里只有岁安一个人,沾染血污的床被已被换走,“你可以先去皇宫里逛逛,听说御花园有部分早春的花已经开了。”
没人能看到揽楚,戒备森严的皇宫对他来说堪比无主之地。
江以澈一进入肉身就无法在看见揽楚,虽然他可以开天眼,但实在太消耗法力,他现在这个情况蒸腾不起,“岁安……”
他唤来岁安,只是稍微一动,从骨髓里渗出来的寒意就让他不适地颤抖起来,可床尾放着的暖壶烫得他又如同被置在炭火上炙烤。
骨头太冷了,皮肉碰不得热。
早知道就不那么快回来了,白受罪。
魂魄状态下肉身的苦痛他体会不到,确实可以借此逃避。不过既然醒都醒来了,再假装昏过去估计又要引起一阵无用功的兵荒马乱。
江以澈只纠结了几秒钟,声音沙哑的开口道:“给我……水……”
口腔里还是有股血腥味,只是淡了许多。他猜应该是有人给他喂过水,只是他因昏迷没法自主吞咽,多数的水都是溢出。
温水下肚,缓和了干涩的声带,连带着五脏六腑都温暖了些,叫他不至于那么难受。
“仁亲王是不是在太医走后便离开了?”岁安没法回答问题,江以澈一般都是给出是与否的选择方案,岁安点头或者摇头即可。
岁安点了点头,收下已经空了的茶杯又倒了一杯过来。
江以澈如同啜饮般小口小口的喝着,茶杯比方才那杯冷了不少。目光看向虚空,也许揽楚没走,才让着茶水冷得那么快。
揽楚确实没有离开,他有些意外。他单知道江以澈阳间的身份是皇帝,却不知竟是这样一副模样……方才神情盎然让薛程查这查那是小阴差,如今面白如纸,虚弱的躺在床上连喝水都需要别人伺候。
江以澈那浅薄的魂魄能看出些许端疑,但当亲眼所其肉身,还是有所震惊。
他看起来像是稍微操劳一下子就会撒手人寰的样子。
入夜后,江以澈出窍未在寝宫内找到揽楚的影子,仿佛白日里异常过低的温度只是他的错觉。
他正要去找揽楚尝试一下还魂的口诀,好几天都不曾有动静的系统忽然“叮咚”了一声——
【请协助03号孤魂度过还魂夜】
迈出寝宫的脚步微顿,03号孤魂……是可盈。
江以澈一拍脑袋,最近这几天真的是忙忘了,又是调查兆府又是不小心跟揽楚意外灵魂绑定的,还都是相当费精力的事情,以至于他都忘记了要为可盈鸣冤的事情。
地府都来催他了。
“去哪?”虚空已经撕裂,江以澈一只脚已经跨进去了,身后冷不丁响起揽楚的声音。
做鬼有时候也挺吓人的,走路没声音。
“回趟地府……等我处理完这件事情我们再试法诀可以吗?”系统的倒计时又在不顾江以澈死活地流逝,他对这种掐秒表的东西非常敏感……让他想到了教练的发令枪-枪,枪-声一响他就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作出反应。
这是他上辈子唯一做得还算不错的事情。
揽楚踏着月色而来,“需要帮忙吗?”
江以澈眼神亮了亮,“可以吗?”
揽楚并未回答,而已以实际行动告诉了他。擦身而过的瞬间,江以澈闻到了很淡的花香,他好像真的去了御花园,沾了一身不符合自己身份的气息。
在抵达地府之前,要先穿过一小片茂密的树林。小径并不明显,只是繁茂的草丛间只容得一人通过的窄路。
阳光从未来过的地域空气阴湿,透着一股说不明道不出的腐烂的气味——这条路上有未被生死簿记录在册的孤魂野鬼,多年藏于暗处,对着来往的阴灵虎视眈眈,只等一个取而代之的机会。
江以澈一走进这片树林就下意识的掏出棒球棒,没办法,他表面看起来真的很弱。法器上有酆都大帝的气息可作威慑,他至今还没正面和这些东西起过冲突。
只是,这一次那些如芒在背的视线好像全不见了,四下静得有些诡异。
等他们走远了,窸窸窣窣的草丛里才传来压低音量的议论声:
“怎么他又来了,前几天不是刚来过吗?”
“快跑吧,快跑吧!好痛啊!我的头,我的头被砍掉啦!”
“刽子手刽子手……还我的腿……”
神志早已不清的孤魂野鬼,趋利避害只是本能……是这十年内被训练出来的本能。
经过了鬼市后需要再度过忘川的支流才算到达真正的奈落黄泉。
江以澈上船之后更戒备了,忘川河内有一只百年厉鬼,每次他渡河都要恐吓一番。
小小的扁舟随着水流方向缓缓行驶到了河中间,一只青白色的利爪伸出扣住船尾将其定住,只能勉强看出其曾经作为“人手”存在的前身——指关节处已经长出绿色的毛发,指甲长且尖利,灰褐色的污垢也许是河底的污泥。
“小阴差,好久不见……”缓缓冒出来的一颗头颅,瞳仁漆黑无比,眼白更是灰青色的,不知是不是在水里泡得太久,眼球的边缘是暗红的,显得本就很大的双眼好似随时都有可能从眼框里掉出来。
他抬起头,还未看清阴差的面容就先发现了一柄有些眼熟的长剑。
苍白修长的手握着剑柄稍稍一动,咔——灭魂出鞘,森森寒气顿时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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