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璟难得被拘在家中过了阵两耳不闻窗外事清闲的日子,每日只看看书、陪陪父母,不时从温玖口中问些朝中动向,一晃眼便到了太后千秋。此次千秋宴颇为隆重,天家设宴天和殿,邀五品以上的官员携家眷入宫为太后贺寿。
温璟得知她也要一同进宫贺寿时,先记起一事:“太后此前赐婚的懿旨可下令收回了?”
“我正发愁呢。”温母眉间一陷,无奈道:“天家旨意密而不发,其他人家都当你要嫁的是瑞王府,每次见着我还要恭喜一番,我都不知如何去应。”
“瑞王那边呢?”
“瑞王府前几月便放出风声,称瑞王病重,王妃同世子均闭门不出,哪里有人敢去触他们霉头。”温母小声嘀咕着:“这病也是病得巧,倒让我们难做。”
母女两人琢磨了好一会也猜不透天家之意,干脆作罢。
按着温母的指点,温璟拿了府中绣娘绣好的样子,照猫画虎地亲手绣了一幅万寿图,当作给太后娘娘的生辰贺礼。
千秋那日。
温璟任由温母盛装打扮,一身高腰大袖掐丝蝶纹襦裙,簪珠点翠,花钿点额,朱唇粉面,顾盼生辉。
她在铜镜前转了一圈,瘪瘪嘴道:“都不像我了。”
温母哼了一声:“老人家就喜欢小辈打扮得花枝招展,依你平时的样,只怕都以为国公府亏了你呢。”
说罢,又想起上次带温璟出门还是长公主的花朝宴,不放心叮嘱了一句:“今日长公主也会携驸马进宫贺寿,若遇上她,你可千万避着些,莫要同她再起冲突,横生事端。”
抚着裙边的手一顿,她眨了眨长翘的睫毛,佯作无事道:“您瞎想什么呢?我哪敢同长公主起冲突?”
温母瞥她一眼,并不作声,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
知女莫若母。
先前温璟远在他乡,温母猜不着她的动向。
但这些时日,说是在家尽孝,实则那心思全在两个人身上,傅琰自不用说,另一个便是长公主。
至于长公主出嫁那日,她不好亲自去,却恨不得令小厮钻进河间王府将长公主一举一动都看个清楚。
不知道的,还以为长公主是她情敌呢。
想着,温母唇边一勾,意有所指道:“你知道就好。”
正对着镜子摆弄耳环的温璟眸色黯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转身挽着温母走上马车,向宫中而去。
刚进得宫中,便有上次回府时见过的小黄门迎上来,和气道:“夫人可算来了,太后和天家正念叨你们呢,请随奴才来。”
母女两人面色微讶,忙道不敢,快步随小黄门往内宫中走,认出去的方向不是今夜设宴的天和殿,而是太后所居的慈安宫,心中更觉诧异。
进得慈安宫,温璟微不可见地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殿中。
太后和兴元帝坐于正中,身侧有一个孩子被奶娘抱着,两侧分坐着皇后贵妃以及些面熟的妃子,却不见长公主的身影。
忽而察觉一道视线凝在身上,她稍一转眸,心中顿时一跳。
身着浅黄色锦袍,头戴玉冠,满脸含笑地盯着她的人,不正是傅琰么!
她捏着手心,垂头小步跟在温母后面,正要下跪行礼,便听得上方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都免礼吧,给国公夫人赐座,好孩子到哀家面前来。”
温璟稍一犹豫,先屈膝同太后和天家问了安,才顶着满堂各异的目光,莲步轻移走至太后身侧。
太后是兴元帝亲母,本是宫中不起眼的一个妃子,后来母凭子贵,平日喜好吃斋念佛,待人温和。
她拉过温璟的手,细细打量半晌,笑道:“风华有度,秀外慧中,果真是个好孩子,哀家一见你便觉亲切,赏。”
话音刚落,身旁便有侍女捧着个盒子上来,太后亲手取了盒中的白玉镯,套在温璟手上,“这是先太后赐给哀家的,戴你手上正好合适。”
这话一落,堂中众人神色皆变,落在温璟身上的目光又热烈两分。
温璟忙道使不得,正欲伸手将白玉镯摘下,却被太后阻了她的动作,略带强硬道:“长者赐,不可辞。”
说罢,她又长叹一口气,皱着眉对天家道:“一见着这孩子,哀家便觉愧疚,都怪哀家一己私心误了她。”
兴元帝:“母后何出此言?”
太后:“前日老三家的进宫同我说,老三一日病重过一日,请了多少名医都见不得好,那日请得妙云观道长去看,只道老三近年命中有劫,家中若有喜事这灾祸便会跟着来。因此为着老三,她想请哀家退了这亲事。”
“哀家为着老三的身子,便应了。只是这样一来,可不是对不起这孩子么?”太后唉声叹气道。
“还有这样的事?”兴元帝皱眉,“果真如此,也是天意,母后切莫自责。”
温璟听到此时,心知肚明今日这一出为的是什么,赶忙顺坡而下,感激道:“曜嬛多谢太后娘娘怜惜,令娘娘费心,曜嬛惶恐。”
“好孩子,怎么怪得到你身上?”太后拍拍温璟的手,又同兴元帝道:“哀家想着,这门亲事成不了了,她既是安国公的掌上明珠,又是皇上的臣子,不若请皇上为她择一门亲事,如何?”
闻言,兴元帝眉一沉,转眼望向温璟,面色微肃。
殿中众人皆噤,不闻半点人声。
坐于下首的温母浑身僵硬,心都快跳到嗓子眼,手中锦帕被细长的指尖扯出几根细丝。
她如何也想不到,天家竟是排了这一出大戏,事事环环只怕都在天家的算计中。
由是更觉脊骨发凉,便是早知结果如何,不到最后一刻都不敢有半分松懈。
万一天家突然改主意,她那傻女儿不知还要闹出多少事来…
等了许久,天家忽而轻声一笑,朝太后道:“母后怜惜这孩子,朕亦觉得她颇有眼缘,合该是做李家的媳妇,既然同逸尘不合适,那换个人便是。”
说着,他抬睫看向下首的傅琰,语带笑意道:“琰儿,便让她给你做夫人如何?”
傅琰应声而出,大大方方地打量了温璟一言,转眸望向兴元帝,清冽的男声在殿内响起:“儿臣愿娶温姑娘为妻,谢父皇赐婚。”
太后诧异半瞬,继而又很快露出个笑道:“如此甚好。”说着,招手令傅琰走到她身前,将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同兴元帝道:“皇上想得周全,这可不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众目睽睽之下,温璟羞赧地垂下了眼,感受着手掌后传来的热度,灼热得好像能把人融化。
悄然撇眸望了他一眼,正巧对上他眼里的宠溺笑意,心头酸胀不已,千言万语都描不尽此时的感受。
等这一瞬,等了好久。
当着满殿的长辈,她不好多说什么,只能乖顺地垂头,佯作羞赧,又被太后和天家一唱一和打趣几句后,这赐婚一事总算落定。
温璟小步退回温母身后,又环视殿中一眼,突然觉出几分怪异。这样齐整的场合,长公主去哪了?
正当细想时,天家和太后已经起身准备移驾天和殿,她跟着温母起身,先目送天家亲手抚着太后走出殿外,再是皇后,贵妃,傅琰。
等等,傅琰?
她脸色一滞,低垂着头看他下摆从她眼前擦过,耳边忽然飘进一句话:“莫怕。”
怕?她怕什么?
温璟不解,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还在发愣,被温母拽了拽袖子才反应过来,小步朝天和殿走去。
宴开。
按照流程,礼官应先请天家为太后献词祝寿,后令皇后领后宫嫔妃为太后献礼祝寿,再令长公主领宗亲子侄为太后献礼祝寿,最后令百官为太后献礼祝寿。
不想,等皇后及三品以上的嫔妃都献完礼后,长公主的坐席上空空如也,人不知去了何处。
礼官傻了眼,急得满头大汗,小心翼翼地询问天家是否先令百官献礼。
兴元帝面露不悦,抬手点了点坐于长公主下侧的英俊男子,“琰儿,你来。”
此言一出,殿内霎时静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道被兴元帝点到后,不慌不忙站起的颀长身影。
未等他们多想,一道清冽稳重的男声在殿内响起:“儿臣遵旨。儿臣李辰琰祝皇祖母生辰吉祥,凤体康健,万寿无疆!”
话音刚落,便有小黄门尖细的声音响起:“皇长子李辰琰献礼万寿石一尊。”
除了台上坐着的天家、太后及傅琰外,再无人关心万寿石是何模样。
所有人脑子里都只有六个字在回荡。
皇长子。
李辰琰。
天家什么时候多了个皇长子?
皇长子又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离开四年,大部分人都忘了傅家幺子傅琰的样子,视线不住在他身上打量,越发炽热。
但也有一部分没忘的。认出那人分明是傅琰后,便像被灼到一般收回了眼,垂着头猛掐自己的手心。
前一阵的传言竟是真的!
定国将军幺子竟然真的是天家骨血!
高台上坐着的太后对下头的异常恍若未觉,接过小黄门送上来的万寿石,把玩半晌,眸中流露出几许满意之色,递给兴元帝看:“皇上,琰儿有心了。”
兴元帝接过那一尊形若仙桃的玉石,视线扫过最上方那一个用剑意镌刻的“寿”以及隐于玉石纹路中数不胜数的“卍”字符,赞道:“以剑意刻寿,又引吉祥入石,当真别出心裁。”
未等傅琰作答,兴元帝大手一挥,满脸笑意,扬声道:“借着母后生辰,朕也有一要事宣布,来福,宣旨。”
“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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