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知一看看辛昭灵手里的铜钱，又看看桌上重新包起来的黄纸，小声问：“灵灵，在算之前，能不能先把那个东西处理一下啊？我总不自觉注意到它，心里有点儿不舒服。”
“哦。我给忘了。”辛昭灵其实不是很能注意到，普通人对这些东西的反应。
以前她跟着师父出去办事的时候，她只负责除灵驱邪，剩下的全都是师父负责，她只要听师父安排就好。
比如为了照顾客户的情绪跟心理，师父经常会让她优先做一些对整体事件解决帮助不大；又或者为了保护客户的自尊跟面子，师父也会把一些真相说得极度委婉……
师父去世之后，没有人会再来帮她处理这些细节了。
辛昭灵暂时把铜板放到一旁，再次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塑料打火机。
“要烧掉吗？”路知一问，“那我下楼去拿个什么不怕烧的容器来吧。”
“不用。”辛昭灵叫住她，直接在桌面上将黄纸点燃。
那张之前被胶带拉扯都毫发无损的黄纸，刚一触碰到火苗，就“腾”地一下燃烧起来。跃动的火焰并不似平时的颜色，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黑红。
然而烧过去的地方，却并没有半点儿灰烬残留。不仅是黄纸，就连黄纸里面的东西，也都燃烧殆尽，没有留下半点痕迹，仿佛那些东西都只是幻象，并未真实存在过。
原本路知一还担心，这些东西就算焚烧过后，剩下的那些残留物也会让人心生芥蒂。但是眼前这一幕，惊得她瞪大了眼。
即便之前她就已经相信了辛昭灵的能力，但无论是处理那只跟了自己三年的厉鬼，还是驱散跟着自己回家的鬼气，路知一都没有任何实感。此刻，她亲眼看到这一幕，总算有了“我的妹妹真的是个法师啊”的感觉。
“这也太神奇了吧！那些东西是消失了吗？还是去到了另外的空间？维度？”
“消散了。”
“那这个打火机，它是你的法器吗？”路知一此刻简直成了一个好奇宝宝。
“姑且算是吧。”火机倒是普通的火机，只是辛昭灵用起来，就会对这些邪祟之物造成不普通的伤害。
但是解释起来也有点儿麻烦，辛昭灵觉得，反正东西在自己手里，跟其他人的法器效果差不多，那就姑且算是吧。
“啊……我是不是问得太多了？”路知一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不耽误时间了，我们先回归正题吧。”
点点头，辛昭灵摸起桌上的铜钱，手指拈过每一个铜板后，把它们放到了路知一手中。
六枚铜板造型古朴，但仔细看就能发现，这并非是任何一个朝代的铜钱，上面写着的，也并非现在已知的任何一种人类文字。
路知一有些茫然：“我来吗？”
“恩。”辛昭灵点头，“心里什么都不要想，然后把它们扔出去。”
“怎么扔？”
“怎么扔都行，只要放空大脑。”辛昭灵指了指地毯，“你可以扔在那儿，或者直接扔到床上。”
最后路知一还是把铜板扔在了地毯上。
白色的地毯上零四散躺着六枚显眼的老旧铜钱，似乎跟这个房间的一切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你选一枚，凭感觉。”
路知一指着从上数的第三枚说：“这个。”
辛昭灵捏了捏耳垂，直接在铜板旁边盘腿而坐：“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①”
“什么意思？”路知一也在她身边跟着坐下来。
“字面意思就是，鼎的腿折断了，里面的珍馐倾覆出来，弄脏了身上。”见路知一茫然，辛昭灵又解释道，“放在这件事上，你可以理解为，那个下咒人对你下咒，是想毁掉你现在拥有的。比如你的年级排名、奖学金、老师教授们的喜爱，再往大方面说，家庭、生活、健康，甚至是生命。毁掉这些还不够，他还会借题发挥，抹黑你的声誉。”
说完，辛昭灵伸过手去，将路知一选中的那枚铜钱翻了过来：“裕父之蛊，往见吝。②”
“这又代表了什么？”
“对你下咒的那个人，他之前的成绩不好，但是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他通过作弊的手段取得了还不错的成绩，从此以后，他一直用这种手段通过考试，甚至得到高分或者排名，包括一系列奖学金在内。所以，你仔细想想，有没有这么一个成绩突然逆袭的同学。”
路知一想了一圈，忽而惊道：“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但是我不明白，他作弊的事没有人知道，只要继续这样做不就好了，为什么突然要跑来害我呢？啊……是因为他这次没法作弊了？”
辛昭灵点点头：“你们学校这次期末周，肯定加强了反作弊的手段，比如更换了高清监控，或者屏蔽效果更好的信号屏蔽器。”
“这个也是你算出来的吗？！”
“这是推理出来的。”辛昭灵说。只要明确了这个人的目的，不用特意再去算，稍一思考就能知道这些。
能让一个长期作弊的人放弃再次作弊，只可能是没法作弊，而不是改过自新。
“那……他下咒害我，是因为他这次没法再次作弊，迟早会被老师同学怀疑之前的成绩造假，所以拖我下水，让我也考不好，一起被大家怀疑是作弊？”
“对。”果然跟聪明人讲话就是省事，不过，辛昭灵又说，“但也不全对。这人可比你想的要歹毒。他可不是想让大家以为你跟他一起作弊，而是想要大家以为，你是因为跟他谈了恋爱，影响了学习，成绩才一起下滑的。”
“可我平时跟他几乎毫无交集，这样的谎话说出来，大家也不会信吧？”
“你以为那个咒是做什么的？”
“不是让我考试发挥失常的吗？”
这么歹毒的咒，效力怎么可能只是让一个大学生考试失常呢？
“当然不是。”辛昭灵说，“这是迷心咒。”
那里面用的，可都是至真至纯的东西——因为太干净，所以才能看到人看不到的东西的狗的眼睛；绿眼麒麟尾镇宅驱邪的黑猫的心脏；女人初次来潮的经血；以及未出世胎儿的血液。
再通过极其残忍的手段获取这些，让每一样物品都携带上最强大的怨念与恨意，再以下咒人的血液为引，便成了这无比歹毒的迷心咒。
原本辛昭灵是打算给路知一详解一下，好方便她了解这个咒术到底有多歹毒，但看到她在自己只说了简单版本后反应已经十分强烈，也就没再细说。
“迷心咒？”
“只要下咒成功，就能让被下咒的人迷乱心智，对下咒人言听计从。”
听到“言听计从”，路知一不自觉打了个寒颤：那岂不是那个下咒的人要自己生就生，要自己死就死？
“灵灵，幸亏有你！”路知一忍不住庆幸，“不然我真不敢想，要是被他成功下了这个咒会怎么样。”
“没关系，就算没有我，这个咒也无法对你造成什么影响。”辛昭灵说。
毕竟那天路知一回来，也就是带了些鬼气而已，自己完全没有在她身上看到半点儿咒术的影子。看来，这个歹毒的咒术，对路知一最多也就是起到了一个聚集鬼气的效果。
“但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我只是去上个学，背后竟然还有人想这样害我！”路知一十分气愤。
她不能理解，只是因为考试不能作弊，为什么要反过来去对别人做如此恶毒的行径！
叩叩。
房门被敲响，拦住了辛昭灵未出口的话。
门外，古清嘉温柔喊道：“宝贝们，下楼吃午饭吧。”
“来了。”辛昭灵应了声，把地毯上的铜钱收了起来，和打火机一起放回抽屉里。
一家四口吃完午饭，古清嘉主动问起：“灵灵，你们今天去阳大，查出什么了吗？”
“那些怪异的鬼气还没弄清楚，不过找到了其他的东西。”考虑到大家刚吃完饭，辛昭灵只是把今天找到咒物，还有起卦推算出下咒人的事和盘托出，没有具体介绍这个恶毒的咒术。
听完她的讲述，古清嘉顿时一脸担忧：“那灵灵你处理那个东西，对你没有影响吗？”
“没有。妈妈不用担心。”
路诚看古清嘉放心后，才气愤地开口：“这事儿我得去找你们学校！孩子们都是去学知识的，怎么还能让人在学校里，用这么龌龊的手段害人呢！”
“先不要。”辛昭灵拦住他，“鬼气的事情我还没有弄清楚，不要打草惊蛇。给姐姐下咒的人并不是最重要的，他的背后还有一个蛊惑他的人在隐藏着。”
路知一选中鼎卦的九四爻做动爻，火风鼎变山风蛊，而蛊卦最最基本的一个信息就是：被蛊惑。
加之之前那个跟了三年，想要跟路知一和他冥婚的厉鬼，也显然是有人在背后催化。
“灵灵，你跟妈妈说实话，是不是一一的命格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古清嘉问。
其实辛昭灵也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要针对路知一。
路知一的命格虽然很好，但也不是什么独特的命格，只是大富大贵、无病无灾，要说其他的，那就是有一身亲生父母留下的大功德。这是辛昭灵唯一能想到，路知一会被人觊觎的点。
可是能把鬼魂催化成厉鬼、能蛊惑人去下如此歹毒咒术的人，水平虽然比不上辛昭灵，但也不会比她低到哪儿去。
这种人应该非常明白，功德这种东西，就算能抢到自己身上，也是无法为自己所用的，也不至于为了抢一些自己没法用的功德，反而去做这些极其损功德的事。
难道是路知一被告知的八字不对？但路知一的面相、手相倒是都跟这个八字对得上。显然也不是这个问题。
“不，跟命格没关系。”辛昭灵笃定道，“下午我会再去阳大一趟。”
如果还是毫无头绪，那就只能用那个办法了。
①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出自《易经》鼎卦九四爻辞。
②裕父之蛊，往见吝。出自《易经》蛊卦□□爻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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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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