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去学校，辛昭灵不仅带上了自己的红缨枪，还从抽屉里翻出一个老旧得已经生了锈的铃铛一并带上。
路知一看到她的铃铛，委婉地问：“灵灵，像你们这些法器，会定期更换新品吗？”
“可以换，但没必要。”辛昭灵没听懂言外之意，随口回答。
她所知道的其他法师，确实会定期更换法器，而且业内还有专门以制作、贩卖法器为生的人。她师父生前也有一家经常光顾的法器店。
只不过她跟其他法师不一样，法器对她而言和赶集摊上买的同类产品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东西在她手里，自然成了她的“法器”。
比如她现在用的这杆红缨枪，就是八岁那年，师父带她去云雾山下的镇子上赶集，顺手给她买的；那个塑料打火机，是她十五岁那年，跟师父去外地接了个活儿，住酒店时酒店送的，原本上面还有酒店名字，只是用了三年，已经磨得看不清了。
辛昭灵所有“法器”里，就只有这个生了锈的铃铛，是师父留给她的。
据说这是师父的师父的师父……不知道传了多少辈传下来的，只是之前历任都无法摇响这个铃铛，只有辛昭灵可以。
再次来到学校，手握长枪走在路上的辛昭灵也并没有吸引多少人的目光，毕竟华阳大学社团众多，其中武术社人手一杆红缨枪。
路知一给她撑着伞，陪她来到上午找到符咒的教学楼：“我们还进去吗？”
“不用了。这里也不是源头。”辛昭灵看到，建筑外笼罩的鬼气已经淡薄得跟其他建筑没什么区别。
看来这里之前聚集的鬼气，都是被那个迷心咒给吸引过去的。
辛昭灵环顾一圈，鬼气除了朝着路知一涌动，倒是意外地安定。想要顺着鬼气的涌流方向来找源头，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你们学校有没有什么非人工的储水地？”水属阴，若是能找到自然水源看看，或许能找到更多线索。辛昭灵想。
“非人工的吗？学校里的湖好像都是人工……啊，对了，学校里有口古井来着，这个算非人工的吗？”
“带我去。”
路知一带着辛昭灵越走越偏，最后眼前只剩下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路。她只能撑着伞，走在辛昭灵身后。
却也没有发现，走上小路之后，辛昭灵眉头渐渐拧做一团。
堂堂知名高校学府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风水乱作一团，颓败之势完全外应——明明是炎炎夏日，两边杂草却都是枯黄萎靡，两人合包粗的大树上也没有几片叶子，树干开裂脱皮……
更不用说，鬼气重到辛昭灵从中走过，也只能净化那一瞬的鬼气，只有她前脚迈过去，后面鬼气又重新聚集到一起。
不出意外，学校里鬼气的源头，就在这里。辛昭灵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路知一。
那些在她身边就会消散的鬼气，在路知一身边却变得异常活跃，似乎是想要钻入她的天灵，只可惜被厚重功德全部挡了回来。
“怎么了？灵灵。”
“你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路知一摇摇头：“没有。就是这里感觉好像比别的地方冷哎。”
明明大太阳正挂在头顶，可路知一还是觉得浑身上下都感受着一股凉意，就好像身处温度开低了的空调房一样。
“这里有东西。”辛昭灵一脸严肃地看着前面。
不远处的井口，正源源不断地往上翻涌着黑压压的鬼气。鬼气之浓，让辛昭灵险些以为，这口井直接打通了地府。
“什……什么东西？”越发靠近那口井，路知一感觉越来越冷说话都不自觉有些打颤。
“还不清楚。”但辛昭灵知道，这绝对是大凶的东西，凶到她觉得除了她自己，大概没有其他人能抵挡得住。
“我先送你去外面。”辛昭灵转头对路知一说，“你不能待在这里。”
这里情况凶险，她可能保护不了路知一。而路知一身上的功德，在这邪祟之前也不堪一击。
“很危险吗？”路知一很快反应过来，“很危险的话，我们要不报警吧？不是都说警察阳气重，能镇一切邪魔外道吗？你不要一个人冒险，爸爸妈妈还有我，都会担心……”
“对你来说危险，对我来说没什么。”辛昭灵把她往来时的方向送去，“这边平时不会有人来吧？”
“恩。这边是学校最偏的地方，附近也没有教学楼食堂什么必要的建筑，所以都没有人会往这边来。”路知一还是不放心她，“灵灵，要不咱们今天先回去吧？爸爸妈妈也认识一些懂这方面的人，要不到时候叫他们一起来？”
“那些人？”想起自己来时路家堆积了三年的怨气，辛昭灵嗤笑一声，“一群神棍骗子。回去跟爸妈说，让他们别再找那些人了，除了给家里看风水的那个。”
“那我们也可以找看风水的那位帮忙，至少他是真才实学。”路知一说，“或许他还有师门朋友，也可以一起请来帮忙。人多力量大，应该能减小风险吧？”
辛昭灵摇头：“这种事，人越多，风险越大。”
这就不是能合作的事情。先不说大家派系行当不同，处理手段自然各不相同，很容易为了一个地方就吵起来；就说，要是这群人里面混了一个半吊子，那简直就是史诗级灾难，原本九分难度，也要变成十二分。
“这样啊……是我想当然了。”路知一点头，但她依旧不放心，“那你不用回去再准备一下吗？或者，我们先跟爸爸妈妈说一声？”
“不必。”看她眼神紧紧黏在自己身上，写满了担忧，辛昭灵只能道，“我保证，我会毫发无损地跟你一起回家，和爸妈吃晚饭。”
路知一拗不过她，只能回到学校人来人往的主路上。
辛昭灵从口袋里摸了张符咒给她：“带在身上，不要离身，等我回来找你。”
说完，辛昭灵转身又朝着刚刚那片荒无人烟的角落走去。
路知一看着她毅然离开的背影，拿着手机，犹豫不决：到底该不该联系爸妈呢？
*
再次回到井边，辛昭灵又从口袋里摸出张符，弯腰从旁边地上捡了块石头，用符纸包住，穿破浓郁鬼气，有些心疼地丢入井中。
符是师父生前给自己留下的，用一张少一张。辛昭灵平时都是舍不得用的，所以在师父去世后，除了刚刚交给路知一防身的，就只用出去现在这张。
毕竟平时也没有她需要用到师父留下符咒的地方。现在也是因为她找不到工具去打捞井底，不然这张符也能省下了。
石子丢出去十几秒，从地下传来一阵轰鸣，似雷声，又似野兽咆哮，接着便是一阵地震般的晃动。
校内所有鬼气在这一瞬全都涌了过来，似是想要攻击辛昭灵，又似是想要保护井下的东西，最终在井口凝聚，和井下被符咒炸上来的东西一并化出形体。
那是一只像老虎一样的猛兽，比真正的老虎要大了一倍不止，背上还长着翅膀。
猛兽大口一张，竟是口吐人言：“何人在此，胆敢扰吾清梦？！”
“穷奇！”辛昭灵一眼认出眼前凶兽，随即又否掉了自己的活法，“不，也算不上是真的穷奇。”
穷奇是上古凶兽，喜欢吃人，尤其喜欢迫害忠善之人，多为恶人所用。
但这世间所有的上古凶兽、神兽，早已消散于天地之间，眼前之物虽长着和穷奇一样的外貌，严格意义上来说却并不是穷奇。不过是有人利用邪术，以鬼气饲养出来的，低配版穷奇。
“吾就是穷奇！小小人类，竟敢口出狂言！”
能听到它的声音，看来也并非单纯是用鬼气、灵体凝聚成的，应当有实体，只是看来不在此处。
辛昭灵仔细打量着它：“你的主人是谁？”
“主人？谁人敢为吾之主人？”
辛昭灵听它说得不文不白，翻了个白眼：“……都什么时代了，能不能好好说话？”
“你配？”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看起来没少偷听校园里学生们谈话。
辛昭灵咋舌：“既然会好好说话，那么我问你答。你的身体在什么地方？”
“……”
“不知道？”辛昭灵又问，“你从何时来到这里的？”
“……”
“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辛昭灵觉得这个低配穷奇的脸上，似乎浮现出了一丝尴尬。
“那这样吧，你自己交代吧。知道什么说什么，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对啊，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人类，你胆子不小啊，惹恼了我，你能承担得起后果吗？”
“……你少看点油腻霸总偶像剧。”辛昭灵没想到这只低配穷奇竟然如此不正经，简直跟之前那些鬼气判若两鬼。
穷奇是有灵智的凶兽，哪怕低配版，脑子还是有的。
眼前这个人类虽然全身上下看不到一点儿法力，但她却用一张符纸将自己从梦中惊醒，不得不化出形体上来查看，定然不是普通人。
“那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别跟我讨价还价，要是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我只能送你去该去的地方了。”辛昭灵觉得这只穷奇，要么是脑子不太好，要么也是被人操控、抹去了之前的记忆，估计是问不出什么了。
但能被喂到现在这种智商程度，辛昭灵也不舍得直接给它打个魂飞魄散。正好，她今天本来也打算用那个办法解决自己的一些疑问，干脆顺道把这只穷奇一起收拾了。
拿出那个生锈的铃铛，辛昭灵轻轻晃动手腕，铃铛立刻发出清脆却又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响彻天地。
辛昭灵面前顿时凭空出来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是谁这么没礼貌，在大白天的就召人上来？”
在看清眼前人后，说话的那个立刻改口：“哟，原来是我们辛大小姐。您有何贵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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