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管了，先过去看一眼小泽尸体再说。
路屿本不想给了池传信的，但是思前想后，还是传了口信给她。
毕竟现在玉河的案子和小泽的案子息息相关，若是不叫她来，心里总是有些愧疚在的。
等了池来了，她们一伙人才往小泽的尸体所在地出发。
拿出废宅有些偏远，就是这么讲，发现小泽包裹的地方使城东中心地，而他的尸体则出现在城西，意味着凶手短时间内完成了杀人抛尸，凶手是女生的可能性很低。
到了现场，城西废宅的木门早被风蚀得歪歪斜斜，推开时发出“吱呀”的朽响，惊飞了梁上几只灰雀。
院内荒草没膝，半人高的狗尾草缠着断砖，墙角蛛网蒙着厚尘，唯有中庭一块空地被人踏平：小泽的尸体就蜷在那里，背靠半截塌掉的土墙，青灰色的布衣沾满泥污，像被随意丢弃的破布。
路屿率先跨步向前，靴子踩过草坪，蹲下查看尸体基本情况。
了池跟在他的后面，看着他蹲下身子，与尸体水平，拨开尸体脖颈间的乱发。
她将伤口看得清清楚楚，心脏猛地一沉：小泽颈侧有一道熟悉的薄切棱状创口，长约一寸，边缘整齐。血液呈喷射状，染湿了衣襟，将青灰色的衣服染成黑色。
与玉河颈间的创口一致。
院内的脚印被破坏，按发现的第一人来说，刚发现时，院内没有脚印，墙垣上面有血液痕迹，应当是从墙的一侧扔进来的。
柳妙音也蹲下身子，指尖隔着布巾碰了碰伤口边缘，简单查看过后说道：“创口角度从左下至右上，凶手惯用右手，应当是和玉河是同一个人，但是还需更深层次的验尸才能判断。”
如果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么脚印就能体现出作用，那么问题来了，怎么把古代的脚印拿回现代去做检测。
了池向左挪了挪身子，给柳妙音让出位置，同时也为了更好地观看尸体情况。
她的目光扫过尸体的手腕：手腕上存在深红色的勒痕，残留一些细小的红色毛刺，应当是和玉河脚踝的麻绳类似质地的东西，只是更深，还有挣扎痕迹。
这应该是被凶手固定住手，防止挣脱的痕迹，为什么一定要把麻绳解开，这还是个谜。
了池继续看向小泽的指尖，指甲缝里不像玉河的指尖一样存在组织细胞，好似嵌着点深褐色的东西，不像是泥土，倒像是某种炭灰。
“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日申时前后。”路屿摸了摸尸体的尸僵程度，又翻开眼睑查看，“尸斑集中在背侧，没有拖拽痕迹，这里该是抛尸地，但凶手处理得很干净。”
现在有很多疑问存在了池的脑海里：第一，凶手为什么选择这里抛尸，这里距离小泽最后出现的场地距离较远，若是想要抛尸，这里不是最好的选择地。第二，杀掉小泽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不暴露自己，但是为什么将尸体暴露出来，让别人知道小泽死掉了？偷偷埋起来不是更好吗？第三，炭灰是那里来的，炭灰很容易得到，几乎家家都有，那这条线索很难追究下去。
柳妙音仿佛能听见了池的疑问，用银针挑出一点指甲缝中的深褐色粉末，凑近鼻尖轻嗅：风中裹着荒草的青草气，也掩盖不住粉末中那抹极淡的硫磺味。
“这不是普通的炭灰。”柳妙音开口道：“这种炭灰里面掺了硫磺，不是一般人家可以用得起的，更多的是冶铁人家，或者是染坊用来退火的。”
了池心中存疑，若是真按柳妙音所说，那么现在最有嫌疑的就是令山伯的儿子令尚途，那么当初他当时承认自己给小泽打过验尸刀，就等于对自己不利，若凶手真的是令家人，那他又是怎么进入沈家宴会，又是如何杀了玉河的呢。
路屿没接话，已起身走向院墙。
那半截土墙塌了大半，墙顶的碎砖上凝着暗红血渍，他伸手摸了摸砖缝，指尖沾了些干硬的泥块：“墙外侧有攀爬痕迹，砖缝里卡着半根麻绳纤维，和小泽手腕勒痕的材质一致。”
他转头吩咐李侍卫，“去查墙外小巷的车辙印，尤其是昨日申时前后经过的马车：能把尸体从墙头抛进来，凶手定是先将人运到墙外，再翻墙抛尸，马车必在附近停留过，再去问问周围人家，是否看见凶手样貌。”
此处的线索已经明了，再呆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于是众人带着尸体回到验尸房，进行二次尸检。
验尸房内的油盏燃的正旺，了池从西南角拿出一站铜制油灯，抓在手中。
刘成站在一侧，拿出牛皮包，将银质探针，镊子、刮勺和验尸刀放在盛着清水的铜盆中泡着。
柳妙音习惯走上前去，翻出验尸册拿在手中。
昨晚她已经想明白了，只要她一天没有上交验尸刀，那么她便是一天的仵作，能帮上忙那最好，帮不上忙，也希望能减轻刘成的压力。
狼毫笔吸饱了墨水，只等众人动手。
刘成先将粗布巾浸透水，布巾吸饱水后沉甸甸的，他拧到半干，轻轻敷在小泽颈侧的血污上——血痂遇水慢慢软化，他动作极轻地擦拭，生怕蹭坏创口边缘的组织。
擦净血污后，他伸手去解小泽青灰色布衣的系带，指尖刚碰到打结的麻绳，路屿突然上前一步。
路屿长臂一伸，掌心扣在了池眼前，指腹带着刚触过墙灰的微凉，指缝间漏出的灯光落在了池发顶。
他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木头：“这不是女孩子可以看的，你先退出去吧。”
了池睫毛在他掌心扫过，突然想起自己柳家二小姐的身份：在这验尸房里，她终究是个“外人”。
可小泽颈间的创口、指甲缝里的硫磺炭灰还在脑子里转，她哪能甘心离开。
于是跪在地上，向刘成方向磕了个头说道：“刘仵作，求您收我为徒。”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水里，屋内瞬间静得能听见油盏火苗“噼啪”的声响。
刘成慌忙丢下手中的粗布巾，布巾“啪”地落在铜盆边缘，他伸手去扶了池的胳膊，指节因着急而泛白，语气里满是慌乱：“不可，不可啊！你是柳家小姐，金枝玉叶的身子，跟我学仵作那些剖尸验伤的手段，传出去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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