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道安和郑毅是多年老同事，却也只是普通同事。他们的关系没有熟悉到讨论彼此家庭的程度，自然无从了解夫妻关系。
不过，郑毅也有一两亲近的搭档、好友——如今这层关系倒是蒙上了阴影——想必，他们对嫂子，哪怕不知根知底，也不会不了解。
而这么多年来，局内从来没有半点他们夫妻不和的八卦。吴道安更是从未从郑毅的身上感受到“家庭带来的疲惫与困扰”。
她潜意识里郑毅确实是幸福美满的，他周身洋溢着的气氛是这样传达的。
但周佳嘉遇袭的事，她没听到什么流言，是局里压下去了吗？吴道安心想，决定离开休闲广场就问一下旁边这个，仿佛将所有情况掌握在手里的，实行违法信息收集的AI使用者。
莫磊也不认为王老师在说谎。他回忆起周佳嘉的样子，认为她同样不是能在日常生活中贡献完美演技的类型。
只是他分明也还记得，周佳嘉先前上门求助时，坐立不安说的话。
“脾气变差”、“容易发火”、“他休息不好，我也没法休息”。
老式小区的隔音和每家住户的距离，以及饱受注意的周佳嘉本人，决定了只要郑毅发火，那么很可能第二天就会通过这个小小的休闲广场，流传得全社区都是。
但也不排除郑毅使用非声音的方式发脾气……
莫磊沉吟片刻，说：“他们夫妻是否需要帮助？既然周女士遭遇了几乎致命的袭击，肯定会对她的工作有影响。”
“影响还是蛮大的哦。”王老师说，“过了几个月小周好了，从医院出来以后就辞职去美术馆当讲解员了。”
“她以前是给艺术期刊写稿的，别人职位都给她留着的，还组织来慰问过好几次。没想到她好是好了，但是坚持说自己不行了哦。”
王老师很为难：“具体为什么不行，我们也不好问的嘛。就你看，她原来是写稿的对吧？按理不影响是不是？要有什么内情，问了就是揭人伤疤是不是？”
陈大爷觉得干不同的工作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看小周干讲解员干得挺高兴的，我上次过去看画儿，她还特别给我加了几句短词，即兴的！”
另外一个卷发老太太白了陈大爷一眼：“小周搞艺术的，怎么搞不是搞，她肯定高兴啦。”她碎碎念道，“也不知道小周为什么选去做讲解员，那个讲解员啊，一站就是老半天的。”
“她之前都要‘过去’了，好了没多久呢，身体吃不吃得消诶。”
王老师说：“李医生说的对！我看她上次还进诊所去了，是不是？”
卷发老太太，也就是李医生点了点头：“她睡得不太好，一闭眼就控制不住有点怕，拿了三甲医院的单子，要来开点药助眠。我看有许可，酌情给她配了点，唉。”
吴道安问：“她身体不好吗？”
王老师回道：“她下来散步、打球的时候，普通行动上没有大碍，跟人说话的反应变慢了很多。”她摇摇头，又叹了口气，“小姑娘的，肯定是那个时候吓坏咯。”
陈大爷又来抬杠：“在你跟前哪个不是小姑娘撒，当了一辈子小学老师，真把比你小一轮的全都当小孩啦？”
王老师呸了他一下：“小周比我家姑娘还小个几岁，我凭什么不能喊小姑娘哦！”
“……”吴道安说，“周女士可以选择多休息一段时间，调理好身心后再重新工作，为什么她刚刚出院就想办法回到岗位呢？”
“周女士的丈夫有工作，虽然作为一名警察，他很忙，无法亲自照顾，但我记得他们家没有孩子，房子是当初单位分配给家中老人的，拆迁重建后又回到他们夫妻手里，家中的开销应当没有那么紧迫。”
是以吴道安很不解。这种时候，丈夫不应该努力劝着一点妻子吗？
陈大爷讪讪道：“那个时候不太巧，小郑整天不着家，这不是，这不是就让小周给得逞了吗。”
这会是王老师来挑刺：“怎么说话呢你？得逞是这么用的吗？”她转过头热心对吴道安解释，“你不要误会哦，那个时候是个什么怪盗，大张旗鼓得去美术馆偷东西，小郑忙得焦头烂额，他有请保姆照顾小周，平时碰上还要我们多帮忙看顾一下。”
她怕吴道安误解，赶忙又举了好几个例子：
“小郑警官人可完全没话说。上次我家阳台雨棚被风吹得哐哐响，快掉下来了，他去上班路过看到，直接帮我约好人带工具来加固了。我九点多起床才看到消息，他还嘱咐我让人一并检查其他几家，他交好钱了。”
“小郑工作是真忙啊，经常很晚才回来，早上又走得早，辛苦的不得了。有次碰到他，眼睛都是红的，问他只说有个案子。他没办法，没办法把家里兼顾那么完全的嘛。
“小郑也想办法弥补这一点了，除非要通宵守在局里，他铁定回家的，哪怕只睡一小时。”
吴道安眼神闪了闪：“郑警官这么忙，昨天有回家休息吗？”
“如果他在家，我想我们可以正式上门拜访。避免刺激到周女士，我们直接与郑警官交流？”
王老师去看陈大爷。陈大爷喜欢去保安队当志愿者，他起的又早，郑毅上没上班，他待门卫室能看得清清楚楚。
——小区有四个出入口，但公交车只有那一辆，除非郑毅打车上班，否则他必定会从有公交车站的南门走。
陈大爷摇摇头：“我没看到他出门。”
肯定的。吴道安心想。他们可是一起从凌晨熬到早晨，等领导上班批复了流程，等她去找关键证人拿证词，郑毅就从警局离开了。他也没有回到家，直接去了生物研究所。
吴道安再清楚不过。
她顺势说：“那我们先拜访周女士了解情况吧，听你们的说法，周女士产生了心理创伤，我们会对她做一个简单的评估，好确定是否需要精神上的干预。”
莫磊侧耳倾听了片刻。他的耳机背后，苏小糖扒拉着程屿的麦。
“你问问老太太，”编剧给他支招，“就问她，周佳嘉工作的美术馆，是不是就是郑毅忙得焦头烂额的，那个被偷的美术馆。”
传声筒莫磊问了。他得到了王老师肯定的回答。
“是的。”王老师看起来有点尴尬，“因为怪盗的事闹得很大，美术馆有不少人辞职了，他们每天都要开门的，紧急招人，小周非常顺利就被录取了。”
苏小糖笑了：“嘿嘿嘿，给老太太的借口这不就有了？你们就说可以借口去调查美术馆事件的！她是那里的解说员，可以问她有没有什么发现。”
莫磊：“……”
这还套娃套上了是吧！
他心情略复杂地跟面前一堆老头老太太说了，得到了赞美，夸他机智的……
苏小糖在麦那边喜滋滋：“谢谢，谢谢！”
得到了休闲广场中邻里们的认同，他们无需自己瞎转悠了，陈大爷自告奋勇带他们一起去拜访，他说他还真对怪盗有些好奇。
“怎么把小郑折腾了这么久还没折腾完呢？！”
吴道安看着陈大爷比一帮子二十来岁小伙还要健硕的小腿肌肉，前臂肌肉，被衣服盖住的只能预估的肌肉，平静地点了点头。
想来是没有完全放下戒心——姜还是老的辣。
陈大爷说周佳嘉他们家住的不高，热情推荐他们与其等慢腾腾的电梯，不如走几层楼梯走上去。
是以周佳嘉听到敲门声来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艰难喘气的莫磊，和仿若无事发生的吴道安和陈大爷。
莫磊：九楼也叫住的不高吗？这些一口气爬九楼气都不喘的，更是牲口啊！
“莫先生！”周佳嘉惊呼，“你怎么来了，还没有打电话我？”
莫磊艰难地摆摆手。
陈大爷一看：“你们认识啊？”
周佳嘉一愣：“啊，是，是的。”她反应很快地找补道，“我有秘密的事拜托莫先生，所以他装不认识我。”
陈大爷一拍大腿：“我懂了！原来这小子之前跟我们了解情况是……”
在套话啊！嘿，这局他们岂不是还打了个平局？
陈大爷乐了，挥挥手就要从楼梯再爬下去：“那你们聊，大爷我不会说漏嘴的。”
他一边走一边想。秘密的事？什么秘密，难不成是小郑那边的案子太拖了太累，小周看不过眼想帮忙？
周佳嘉迎他们两位进门。听到他们的疑问，周佳嘉沉默了片刻，笑了笑。
“你们误会了。”她慢慢地说，“他……发脾气也不是跟我，更不会对我大吼大叫。”
“实际上，他回家是不会跟我说话的。”
“在我……快死了的那次事故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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