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毅转过身来。他看起来有些惊讶。
施元容一手松松提着镇暴棍，一边礼貌地打招呼：“郑警官不是在等我？怎么看起来这样惊讶。”
她勾了勾唇角：“是嫌弃我来得太快吗？”
郑毅停顿片刻。
“你来的确实很快。”他承认了这一点，不慌不忙道，“我以为迷宫会多拦一会，看来你们那边确实有不少能人。”
施元容面带微笑，心下觉得他跟前天晚上在美术馆时给人的感觉大不相同……真是有几副面孔。
“不过，我本以为来的是思诺小姐。”
郑毅继续说，看着施元容不动如山的微笑，又流露出些许遗憾。
“果然无法简单动摇一位天使吗。”
施元容没有被他的话语影响。但左右她的目的从另一方面来讲与郑毅一致，都存在拖延时间的要素，便顺着他的意思说了话：“我想想，你想听这个？——你怎么知道思诺是我们的人？你为什么不揭穿？你——认识我这张脸？”
她今天可不是以天使的形象出击。出于谨慎，她想最好不要让怪盗的身影出现在这件事中，尤其不能被人与研究所联系起来。
“我没有挑衅的意思。”
郑毅看了看她说。他想自己确实是没有的。
怎么说呢？天使初登场那一回，委实不够谨慎。由社区组织的义卖会，官方是有记录者字在拍照录像的。有赖于国家在公共场所完备的监控设施，会场也存在着摄像头。
郑毅机缘巧合之下能负责他心中的一桩“大案子”，别提有多兴奋认真了。他首先当然想去调取影像记录，其中多少有几个画面拍到了那时毫无遮掩的天使的面孔，通过拼凑，就拿去给技术组还原，试图获得天使的大致形象。
……尽管带回局里、录入电脑后就全部变成了损坏的画面。他再去找官方的摄像师和社区的监控室，发现原始记录也尽数丢失了。
好在，郑毅第一次使用肉眼观看时，那还是正常的画面。而他有一位画技不错的妻子。
“我拜托她画出了记忆中的脸。”郑毅展开一张画作给施元容看，“我妻子画的，如何？”他想了想，又补充说，“我只是给你看看，没有要给你的意思，你不是人，也没有肖像权。”
“……”施元容微笑，“看样子郑警官是找到我附身的这位信徒了。”
郑毅炫耀完爱妻的作品，随意点点头：“你是天使，我以社区为中心，试探着走了几个教堂就发现了她。”
“我没有过多打扰她。她显然什么也不知道。我要抓捕的是天使，不是被天使使用的道具。我是警察，怎么能随意打扰普通公民的生活？”
施元容略微睁大了眼睛：“想不到郑警官还挺恩怨分明……但你现在看着我的样子，也不像是要将罪犯就地正法。”
“你是罪犯吗？”郑毅反问道，“我想不是，你是在清除那些普通人无法应对的有害物质，我为什么要抓捕你？”
“好家伙。”白雪说，“怪盗在警方处自动长出了一个内鬼！”
“……你竟然能发现这个？”施元容心想，导演你别在这会儿开玩笑了，现在看起来，郑毅可比她们之前感受到的要敏锐多了！
郑毅神情微妙地变了一下。
“我也不纯粹是靠自己的发现。”他坦诚道，“刚接手怪盗案，我很想做一番成绩给佳嘉看，到社区去的很频繁。”
“我看到了在事件中没什么存在感的失物主人。顺着他的走访痕迹，我又向社区的工作人员确认了失误前后发生的事，我想，挺很明显的。”
施元容：哦。竟然是莫磊……
白雪说：“很好！警方在怪盗的内鬼也被动出现了！”
“……这无法说明一个问题。”施元容无视了白雪的玩笑话，探究性地看去，“你立刻就相信了那是信徒，不是伪装成天使的罪犯，也立刻相信了天使在针对超自然事件。”
郑毅看了回去。
“都猜到了，还需要我本人承认吗。”他说，“我也涉及到超自然这件事。”
只是谁也没想到，郑毅话题一转，说起了其他内容：
“你们有做过梦吗？”
施元容挑了挑眉：“做梦？我不知道。”似乎是觉得这样未免有敷衍的嫌疑，她又补充说，“如果‘神’允许，我想我会的。但是大概没有这个需求。”
郑毅无所谓地点点头。他不是很在意施元容给出了什么回答，自顾自地继续问。
“你们了解梦的定义吗？”
耳麦背后，白雪竖起一根手指以不会让他感到疼痛的力度快速戳击着程屿。后者感到背后痒痒麻麻的，没有怒气也不敢言，唯有加快动作操作小艾同学调阅相关的信息——
——梦的内容深深植根于现实。
它来源于清醒时的感知、经历、记忆、思考、情绪和身体感觉。是“日间残余”，和各种记忆碎片。
梦的组合是高度创造性和非逻辑性的。
大脑利用自由联想作为主要驱动力，通过融合、用具体代表抽象、把抽象变画面，在情绪的强烈渲染和驱动下，将原始素材加工、扭曲、重组，就编织成了离奇荒诞、充满情绪色彩、有时具有叙事性的梦境故事。
“这个过程发生在负责逻辑和抑制的前额叶功能减弱的状态下……”
程屿的念着理论的声音渐渐缩小。
他觉得郑毅要说的应该不包括生物学知识的部分吧？
施元容也这样想。她配合地继续：“现在我们都了解梦的释义了——前提你想说的是科学的部分。”
郑毅像是松了一口气。
“你们有自主学习能力太好了。”他说，“我不用从头开始解释。”
“既然你们已经明白梦的本质，和梦是从哪里来的，那么相信你们也能得出一个结论。”
“梦中不可能出现梦的主人未曾接触过的事物。”
“一个再奇幻的梦，里面出现的所有零件，都必然能在梦者过往的现实经历、知识、甚至幻想中找到原型。”
说着他像是老师给学生教学一般，举了几个例子。
比如梦见自己在一个从未去过的、结构奇特的房子里探险。
一开始可能觉得这地方完全陌生，但如果事后记得，并对它仔细拆解，就会发现……
楼梯的样式，可能来自童年住处的回忆、乃至只是某本书中的插图。
墙上挂的画，有几分像曾在美术馆瞥过一眼的某幅作品。
窗外那片压抑的森林，混合了旅游时见过的树林和恐怖片里的场景氛围。
“大脑将不同地点、不同时期的记忆碎片自由联想并组合，创造出一个新的环境。它绝不是凭空产生的。”
施元容深深看了他，轻声问他：“包括人吗？”
“……”郑毅说，“包括人。”
“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也许你会觉得从未见过她，但这不可能。她的五官特征、表情、气质，必然是大脑从现实中见过的无数面孔中抽取出来的进行重组的。”
“路人、明星、亲友、画像、照片、影视角色……”
“每一个零件都有现实来源，你绝不可能梦见一个由从未接收过的信息构成的全新面孔。”
施元容叹了口气。
“我真的很好奇了……”
她这样说着，表情却带着一股笃定的味道。
“不如你就直接告诉我？我会做好天使的本职工作，倾听你的告解，你的发言……”
“——比如你的妻子其实就是一个这样‘陌生的人’？”
“我只是猜测，错了我先道歉。”
施元容露出歉意的笑容。
郑毅的表情蓦然阴沉下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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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1.0 怪盗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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