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姜揽月没有穿那套漂亮的西装衬衣，他犹豫了很久，还是从衣柜里翻出件浅米色的毛衣和牛仔裤换上了。
推门出去的时候，他仰头看见江望星，下意识抿了下唇。
对方对他的装扮并没有多说什么，淡淡道：“走吧。”
姜揽月这才松了口气，他起身正要跟上，却忽而听到身后姜父在叫他：“月月？”
他立即回过头，迟疑道：“爸。”
江望星看一眼姜揽月，礼貌地朝姜父点了点头，起身先下了楼。
等人的脚步声远离，姜父才披着外套一手扶着门框，低声问：“月月，你今天是要去哪里吗？”
闻言姜揽月却忽而觉得难以启齿，半晌才小声说：“和江望星一起出去。”
听到这个名字，姜父一顿，脸上却并没有任何类似欣慰或高兴的情绪。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口袋，却没有翻到烟盒，这才缓慢收了手看过来，闷声道：“我记得今天是你的生日。”
“……你等一等。”他说。
姜揽月愣住了，看着他从低头另一侧的裤子口袋里翻出几张钱来，声音艰涩：“爸？”
“我听说你妈给——给望星买了个什么琴，你也去买一个。”姜父跛着脚走过来，把钱塞给他。
姜揽月呼吸瞬间静了，茫然看着他。
“十八了呢。”姜父叹了口气，“是长大了。”
然后轻轻拍了下他的手，没再多说什么，裹紧外套转身回了房间。
姜揽月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背影，等人关了门，才攥紧了钱，低低嗯一声。
下楼时，他一眼看到小区里停着的炫光黑色拉风跑车。
梁玉站在车前正低声和江望星说些什么，觉出动静抬头看见他，吹了个口哨：“月月！”
江望星抬眼望了过来。
姜揽月抿唇避开了他的视线，沉默走过去。
梁玉这才察觉到什么不对，稀奇道：“哎？怎么没穿给你买的新衣服啊？那可是我亲自去秀场挑了好久的！”
姜揽月却并不说话，他还记恨那天宴会时对方曾在人群里同流合污欺负过自己，冷哼一声。
梁玉也不生气，吊儿郎当地赔不是：“还气着呢？我给你道歉行了吧！你看我都甘愿天天跑着当司机了，谁家大少爷没事愿意往这破地方跑啊！把我的好车都——”
“梁玉。”江望星盯他一眼。
对方顿时闭了嘴，弯腰伸手打开车门：“二位快请。”
他未掩饰语气里的高高在上，姜揽月低声骂道：“狐朋狗友。”
梁玉听得清楚，单手撑着车门嘿了声：“听见了吗星哥，人家可一点不领情呢。”
江望星目光沉冷，并不开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揽月总觉得他的态度与昨天判若两人，他望过去，对方没什么表情看过来。
梁玉关门上了车，一手扯着安全带，这才又从前车镜里意味深长去看对方：“姜揽月，你可记着，这话你说说我也就算了，A市那些人没一个比我梁二更好性子的。”
姜揽月顿时皱眉：“他们好不好关我什么事，我又不会跟那些人有瓜葛。”
梁玉一愣，下意识望向他身旁的人，却正对上对方冰冷的视线。
他反应过来什么，慢吞吞地发动了车子，试探道：“对了，今天是你十八岁的生日是吧？”
姜揽月狐疑盯过来：“干什么？”
他对自己的防范太过于明显，梁玉有些无奈：“……算了，我开车。”
A市距离城镇有些远，他们一路上高速赶到时画展所在的艺术中心时已经是中午。
梁玉把车子停在附近商厦的酒店前，等两人下了车，这才回头递给江望星一张卡：“刚好有几个朋友在A市，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有事叫我。”
江望星嗯一声，又冷声道：“你知道该说些什么。”
“了解。”梁玉遥遥摆了下手，脚踩油门，嚣张的跑车瞬间轰起嗡鸣驶离了街道。
今天正是周末，街道上人影喧嚣，人群三两成对打扮精致，笑声热闹。
街道宽阔一尘不染，两侧的商铺干净典雅，顺着车流汹涌的长街抬头望过去，视线却被此起彼伏的商厦遮挡。
高耸的商厦荧幕播放着高奢广告，音乐声汽车鸣笛声层层撞入耳中。
姜揽月仰头望着，只觉得自己被淹没在了繁华中，竟然喘不过气来。
绿灯亮了人群涌动，他连忙跟上身前的人，却被来往逆行的人接连撞了两下，对方不满地看过来，他小声说着对不起。
再茫然抬起头时，他似乎对上江望星望过来的目光。
对方隔着模糊人群不知道看了多久，视线冷而沉静，似乎没有任何情绪。
姜揽月下意识停了脚步，怔怔和他对视，直到听见汽车催促鸣笛时才回过神，慢吞吞走了过去。
江望星垂眼看过来，在他迟疑开口之前，冷漠丢下句“跟着我”就起身离开了。
他的语气疏离隔阂，姜揽月茫然回过神，在他的背影消失在街道转角时连忙跟了上去。
“先生您好，请出示一下您的邀请函~”画展门外，侍者恭敬地说。
姜揽月连忙从口袋里掏出那两张黑金色卡片来，小心翼翼递过去。
“好的，两位请进。”
姜揽月这才紧张地回头看过去，目光微动，欲言又止。
江望星却淡淡道：“我还有些事，你自己进去吧。”
他顿了顿，抬手看一眼时间：“两个小时后我会在门口等你。”
姜揽月紧张地下意识追问：“你要去哪里？！”
对方抬眼望过来，语气冷而沉：“这不是你应该过问的。”
姜揽月顿时愣住，眼看着他拿起手机接起电话，直接离开了街道。
“……先生？”侍者低声提醒。
姜揽月这才恍惚回过神，捏紧了另一张无用的邀请函。
画展门口人来人往的皆是衣着精致的男男女女，低声说着话笑着，并没有人注意到身侧的这一幕情形。
他低下头，朝对方说了声谢谢，这才跟着人流一起进了展览厅。
据说举办画展的是S市豪门的某个艺术爱好者，藏品各个价值百万，邀请函堪称一函难求。
有幸得到名额来参展的要么是国内很有名的艺术家，要么是某世家的勋贵子弟。
展厅内装潢得十分精致，周围安静得只有偶尔窸窣的交谈声，却听不出是哪国的语言来。暖黄色灯光下玻璃柜里封藏的画作十分清晰。
姜揽月原本还有些紧张局促不敢乱走，后面跟着人群走着看着，才逐渐静下心神来。
他停在一副只在教科书上见到过的人物肖像图前，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微微屏住呼吸，目光贪婪地想要把画面刻进脑海中。
他看得认真，连身旁什么时候站了人都不知道。
直到耳边忽而传来一声“你也喜欢这幅画？”时才下意识回过头。
对方是一个年轻的男人，衣着整洁长相清秀，看过来的笑意温和舒适。姜揽月松一口气，迟疑地点点头，并不说话。
“皮特.密是我很喜欢的一个画家，但他的画里我最喜欢的就是这幅《穿绿衣服的姑娘》。”男人低声说道，语带感慨，“可惜他痛惜妻子去世早早封笔，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天赋。”
姜揽月却皱皱眉小声说：“画不出来不如封笔。”
他言语直白并不客气，男人意外地看过来一眼。
姜揽月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抿抿唇转身就要走。
“等等。”对方却拦住他，笑了笑，“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姜揽月一愣，狐疑地摇头。
男人无奈叹了口气，只得又挂起笑容，伸出手来：“认识一下，江逐。”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望星提起过我的名字，”江逐笑笑，“看你的表情，应该是提起过。”
姜揽月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蹙起眉。
江逐毫无芥蒂地收回手，看着他正要再开口，却忽而被一个侍者低声叫住。
对方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微微皱起眉，低声说了句：“我很快过去。”
侍者于是无声地转身离开了。
江逐看过来，礼貌地笑笑：“我还有些事，恐怕没办法陪你逛了，玩得愉快。”
他顿了下，温和道：“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姜揽月盯着他，却抿紧了唇一声不吭。
———
江望星迟迟赶过来时，天色已经擦了黑，华灯初上，街道上穿梭的车辆如流淌的河。
艺术中心的画展长廊已经关了，门口空荡荡，只有昏黄的路灯，以及路灯下孤零零坐在台阶上低头拔着草的男生。
冷风将毛衣吹得通透，姜揽月打了个冷颤，慢吞吞地丢了草正走到逆风口的地方躲风，这才注意到面前站着的人影，目光微动。
江望星道：“走吧。”
他的语气冰冷疏离，与昨夜里温柔的模样判若两人，姜揽月怔怔看着，忽然觉得委屈无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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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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