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悟生似乎赶路赶得很匆忙，领带都是歪的。
“她醒了吗？”他气喘吁吁地问站满病房的白大褂。
医生让开身体，露出谢无瞳的脸。
萧悟生看到那从前他看到就觉得恼火的，熟悉的，梦游似的表情，鼻子一酸。
医生检查了一大通，拔了几根管子，叮嘱道：“这段时间还是要卧床静养，以后左手都不能提重物，不要做剧烈运动。”
“……好。”萧悟生表情沉重地点头。
戚徨见状就觉得，如果萧悟生对谢无瞳还是有想法，他们恐怕要讨论一下秘密领证的事。
“那探长，我先走了。”戚徨说着，同时询问地看向谢无瞳。
如果她想让他留下，他得想个借口折回来。
谢无瞳什么表示都没有，萧悟生紧盯着她的脸，对戚徨摆手：“嗯，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戚徨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病房，病房里剩下谢无瞳跟萧悟生两人。
“阿瞳。”萧悟生轻柔地用掌心贴上她的脸颊，“这段时间，我每天都在后悔，我不该让你入职的，无论上级怎么向我施压，我都不该让你从事这个危险的行业。”
谢无瞳心想，在测谎仪滥用的鹿城警局，探员这个职业其实挺安全的，跟办公室文员差不多。
比起办案过程中遇到的危险，还是谢无同的威胁比较大。
“我现在也撤不掉你的职位，你自己辞职吧。只要你不要再遇到危险，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总之不要再在警局工作了。”
谢无瞳轻轻地摇了摇头，眼神固执。
萧悟生叹了口气。
“算了，你先安心养伤，等你康复，我们再讨论这件事。”
这一刻，她真的很想告诉他，谢无同的存在，想告诉他，她坚持留在鹿城警局的真正原因。
她要探明杀人鬼的行动规律，有一天还要摆脱谢无同，还要除去潜藏在不知多少人脑中的杀人鬼。
为了达到目的，她不得不一次次以身涉险。
但她还需要查探清楚，对外透露杀人鬼存在的后果，不能贸然把谢无同的事往外说。
萧悟生看她闭上眼，表情纠结，忍不住伸手抚平她的眉心。
“如果一时不能下定决心，那就先别多想，把身体养好再说。”
谢无瞳没再留心听萧悟生的话，她正忙着挪动典狱长办公室的位置，她要趁养伤这段时间，重新调整监狱结构。
光改造典狱长办公室周边的路线不保险，谢无同最近找到典狱长办公室的位置越来越容易了，她要想个办法限制谢无同的行动……
她一闭眼就是大半天，再睁眼时，天已经擦黑，萧悟生趴在枕边，大概是睡着了。
谢无瞳艰难地伸手，扯扯他的衣袖。
“阿瞳？怎么了？”他一下子被惊醒。
萧悟生已经好久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确认她醒来以后，疲惫感瞬间淹没了他，他就这样以极不舒适的姿势，睡了个踏实。
她还在扯他的袖子，他只得附耳到她的嘴边。
“方……四……”
萧悟生顿了顿，他就知道她会问方四的情况。
毕竟听戚徨的汇报，就是谢无瞳发现方四有问题的。而从一开始，她就一直对他说，她认为方四是凶手。
“方四被那群持枪的歹徒带走了，我们的人没能把他们拦下。”他犹豫了一下，“拦截的过程中，有名探员牺牲了。”
谢无瞳的心率陡然上升，萧悟生连忙握住她的手：“你别急，你们叫支援是正确的。歹徒人多，火力充足，那名探员的牺牲很难避免。”
“阿瞳……你，真的不考虑辞职吗？”他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方四的案子本身不大，但他被持枪歹徒绑走，歹徒又击杀了一名探员，由方四被绑而引发的方四被劫案，让鹿城警局，乃至总局都炸了锅。
因为经过比对，击杀探员的子弹，跟警局武器库里的一把没被申领过的备用手枪，膛线痕数据吻合。
总局已经从外地调派了其他调查组前往鹿城警局，侦办这起案件。鹿城警局全体探员虽然被要求避嫌，不能参与办案，却可以派一个探员小组作为代表，旁观侦查。
局长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他只愿意相信刚刚就任，还没有机会去过武器库的戚徨和谢无瞳。因为这样，戚徨和谢无瞳，被局长指定为旁观办理歹徒枪击案的鹿城警局代表。
萧悟生心知肚明，局长指定谢无瞳还有一个原因。
他还是不想让方四的测谎结果有问题这件事被曝光。
谢无瞳是谢教授的女儿，她有维护测谎仪声誉的立场，会想办法把方四的测谎结果合理化。
萧悟生一再告诉局长，谢无瞳是反测谎仪派，但局长不信，还觉得他只是因为跟谢无瞳的感情纠纷，不想让谢无瞳有立功的机会，愈发维护谢无瞳了。
局长猜对了一半，萧悟生不想让谢无瞳参与方四被劫案，确实是基于感情因素。
谢无瞳办理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李憨车祸案，都能伤成这样。萧悟生实在不愿让她再跟与枪支相关的方四被劫案扯上关系。
但他只是探长，无法违抗局长的命令。
他只能抓紧时间游说谢无瞳辞职。
如果谢无瞳铁了心要走，局长也没法强行把人留下干活。
谢无瞳只捕捉到“辞职”这个字眼，估摸着她之前已经表过态要留下，所以萧悟生说辞职，是在说他自己？
“……你……为什么……要……辞职？”
……算了。
萧悟生爱怜地摸摸她的头：“你好好休息吧。”
谢无瞳乖巧地点头，重新把思绪转到脑内世界。
脑内世界，谢无同被“典狱长”谢无瞳带到监狱里新构造的车间。
“以后你就在这里工作，按件计酬，每做一万件，就奖励一次出去放风的机会。”
一个个按钮从车间流水线上经过，谢无同要做的，就是伸手把这些按钮按亮。工作内容无脑而简单，还能得到“犯人”谢无同梦寐以求的放风机会。
谢无同态度积极，就这样开始了它的流水线工人职业生涯。
谢无瞳设计这个车间，一方面是为了给谢无同找点事做，让它的“狱中生活”更有沉浸感。
另一方面，她从谢无同对方四杀人鬼的反应可以看出，杀人鬼似乎能够敏感地感应到同类的存在。
这个车间就是她的“杀人鬼探测器”，她可以通过谢无同按按钮频率的变化，推测面前是否有杀人鬼出现。
她做了一个跟意识体长得一样的假人蜡像，竖在谢无同身后，增加它作为“囚犯”的身份认同感。
这些修改，她平时是没法进行的。即使是在睡梦中，她也要时刻提防谢无同对典狱长办公室的入侵。
也只有现在这样，她的身体在客观上动弹不得，谢无同没有她的身体作为媒介，什么都不能做，她才敢对脑内世界进行大肆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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