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内世界，谢无瞳受到了谢无同前所未有的殷切照顾。
它甚至吭哧吭哧地跑去搜集各个牢房里的床铺，搬到典狱长办公室铺好，然后把昏迷不醒的谢无瞳意识体搬上去。
“你坚强一点啊，谢无瞳，”它密切地关注着一片漆黑的监控显示屏，从来没有这么盼望它们亮起来过，“你平时没这么懒的，别睡了别睡了，再睡就要被方四那位摘桃子了。你也不忍心我这样乖巧可爱机灵听话的杀人鬼，落方四那种人手上吧？”
“落……方四手上？”
“哇啊，谢无瞳，你吓死我了！”谢无同抱着她嚎啕大哭，“你终于醒了呜呜呜，我发誓以后对你动手之前，绝对谨慎再谨慎，一击毙命给你个痛快，不想招折磨你了……”
谢无瞳扯了扯嘴角，只觉得浑身无力。
“你刚刚说，落，方四，手上，什么意思？”
谢无同见她能动能说话了，眼珠子乱转，又有点故态复萌的意思，不太想透露太多情报。
谢无瞳把头往一侧一歪。
“啊啊啊，我说我说。最理想的情况，肯定是我顺利把你产生杀意的对象干掉。这一次被抢了人头，也没关系，我还能杀你。如果再被别的鬼抢人头，我们的下场就会很惨。所以你绝对不能死在其他杀人鬼的手上，大不了我答应你，最近都不动手了还不行嘛。你别玩我了，快醒醒！”
“下场……怎么个惨法？”
“我不知道。”谢无同想到谢无瞳濒死那一刻，它不由自主而生出的恐惧感，就打了个冷战。
谢无瞳气若游丝地问：“最近不动手……最近……是多久？”
“三天，三天。”
“三天？我三个月都不一定能出院，你给我三天？起码三年。”
“三年太过分了吧，一个月好不好？”
“一年。”
“半年！不能再少了！”
“成交，合同签了。”
谢无瞳变出一份被拟好的合同，颤颤巍巍地递过去。
谢无同掂量了一下合同的重量。
“这得有上百页吧？我得先看看……”
“咳咳咳咳……”谢无瞳开始疯狂咳嗽，咳得浑身抽搐。
“我怕了你，我签，我签还不行吗？”谢无同骂骂咧咧地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大名。谢无瞳偷偷睁眼看过去。
上面龙飞凤舞地签了三个大字，谢无同。
她满意地接过合同，同时在心里默默记下新发现的规则。
杀人鬼之间有竞争关系。两只以上的杀人鬼，猎杀目标为同一人时，它们就要争抢先机，抢在对方之前把猎杀目标杀死，否则就会落入不利的境地。
与此同时，她也发现了规律：随着杀人鬼失败的次数增加，它的猎杀任务难度下降的同时，失败的概率也在递增。
第一阶段，杀人鬼要猎杀的是宿主以外的第三人。虽然操纵宿主杀其他人的难度大，但被其它杀人鬼抢人头的概率也低。因为同一人被两只杀人鬼同时设为目标这种事，本来就是小概率事件；
第二阶段，杀人鬼的猎杀目标变成了宿主本身，只需要操纵宿主自杀即可。难度看似小了很多，但同时，失败的条件也放宽为，无论宿主是否为其它杀人鬼的猎杀目标，只要其它杀人鬼杀死宿主，就视为宿主身上的杀人鬼任务失败。
至于杀人鬼是否还有第三阶段的任务，第二次失败以后杀人鬼的结局会如何，连谢无同都说不清楚。
但显然，在这种情况下，它会陷入非常不利的境地。所以谢无同宁可放弃猎杀她，也要避免这个结局的发生。
谢无同心里颇感不安，它想到自己签的那份百来页的合同，决定先回去研究一下，再考虑违反约定的事儿。
谢无瞳唇角微弯，她当然最希望谢无同违约，然后承担违约责任。
但如果能用那份合同拖住谢无同，让它短期内别作妖，她的目的也算达到了大半。
“嗯？谁在碰我？”谢无瞳觉得嘴角发痒，忍不住慢慢睁眼。
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戚徨的大脸。
戚徨今天，像过去两周里的每一天一样，坐在谢无瞳的病床边，看着她发呆。当他看到她微微弯起的嘴角，突然忍不住，想要伸手触碰。
她梦到什么高兴的事了吗？
这么高兴，为什么还不醒过来？
他小心把手掌贴到她的脸上，用带着厚茧的拇指，偷偷摩挲她的嘴角，像在做什么亏心事。
果然，亏心事做不得，他第一次尝试碰她，就被她抓了个正着。
戚徨脸色爆红，一米八的大男人，竟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
“谢，谢无瞳，你醒了？我去叫医生。”
谢无瞳目送他窜出病房，只觉得莫名其妙。
“喂，你知道他在发什么神经吗？”谢无瞳闭眼，意识体问坐在一边，专注研读合同文本的谢无同。
“闷骚男的心思我怎么会懂？”谢无同头也不抬。
“好了别吵，我要好好看合同。你这个合同拟得不是很专业的样子，条款都不分类的吗？内容东一块西一块的，违约责任有几条在前面，有几条又在后面……哎呀，我又要重新翻。”
谢无瞳心里冷笑，这才是格式合同的精髓，就是要让你看到头脑混乱，最后看不下去，只能乖乖签字，再自己往违约的大坑里跳。
她正偷偷确认着谢无同的阅读进度，典狱长办公室里的喇叭里又响起戚徨不安的声音。
“我明明看到她睁眼的。”
医生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
经常有家属陪床时间长了，会产生病人醒来的幻觉。这个小哥跟那个萧探长，这段时间天天来，太想看到病人苏醒，看错了，很正常。
谢无瞳知道不能继续装死了，只得把正在看合同的谢无同拖回牢房，又修改了一下典狱长办公室周边的路径，然后睁眼。
她不能长时间逗留典狱长办公室，这会让谢无同更容易找到典狱长办公室的位置。
“真的醒了啊？”医生连忙上前，“伤成这样还能醒过来，这可太不容易了。”
戚徨看着她被白大褂们摆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飘忽。
她昏迷的这两周，他天天过来盯着她看，把他们相识短短一天半的点滴回忆盘出了包浆，给她的各种掉线表现都蒙上了厚厚的滤镜。
走神……也许是在思考案件呢？
迟到？也许是头天晚上工作太累了。
不吃饭这个……他决定以后都带便当回警局，把她的也带上。
至于她的告白，他冷静下来以后，是想拒绝的。
她第一次被送进去抢救，他就想，还是不要吧，办公室恋情，影响工作。
而且，他也不想掺和她跟萧悟生之间的纠葛。
全警校都知道，萧悟生是宠妻狂魔，对女朋友百依百顺，无脑跪舔。他跟谢无瞳分手这件事，让全校震惊了好几个月。他跟萧悟生在警校的时候，关系不错，跟好朋友的前女友扯上关系，不太合适。
到她第二次被送进去抢救，他又想，只要不影响工作，萧悟生又不介意的话，谈恋爱也不是不行。
等她醒过来，就跟她谈谈。
他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他可以先跟她做朋友。两人熟悉了以后，觉得彼此合适，在一起也不是没有可能。
到她第N次被送进去抢救，他就摆烂了。
看着她苍白的面孔，他在心里默默地对她说，我可以接受先结婚后恋爱的，等你醒了，第二天我们就去领证。
现在她醒了。
这个状态去领证比较难，等她能下床，他们再讨论这件事不迟。
啊，对了，他还要问一问萧悟生的意见。如果萧悟生对她余情未了，那……就改为秘密领证？
就在他盯着谢无瞳胡思乱想的时候，萧悟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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