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秦独不甚在意地抚了抚:“当时麻绳缠得紧。”
安王之乱时,新帝落在湍急的护城河里,秦独将救人的麻绳缠在手腕上。一边斩杀靠近的敌人,一边拉扯小皇帝。
硬生生抵了小半个时辰。
麻绳一圈都嵌进了肉里,骨头断了两处,险些没了一只手。
可两年来,他从不主动将伤疤示人,谈起时也仅仅是一句“当时麻绳缠得紧。”
段怀容无声,凝视着面前人打量,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思考有关秦独的一切。
是不是这身衣物下还有无数像这样的伤痕,或是救先帝是挡的三箭,又或许是过去某战中的刀痕。
或者说,这个人本就在一身狂傲下隐藏着满身伤痛。
这一刻,他似乎找到了和秦独之间的某些共同点。
“生马钱子于你弊大于利,掌握不好用量更损身体。”段怀容垂眸掩饰着略有波动的情绪,可语气却认真:“我来给侯爷诊治,换些对症的药。”
秦独能隐约察觉出语气的不同,于是稍稍偏头去看那双低垂的眸子,企图观察其中情绪。
“你这是在关心本侯?”他饶有意味地问着。
之前无论再好听的话,一耳朵便能听出是假意奉承,没什么真心。了这次,他真切的听出了其中确有关心。
对秦独生出真心实意本不是段怀容的计划,他觉得自己反常,也并不愿意承认。这会儿只用一贯轻松的笑容掩饰:“自然是盼侯爷千岁,我也好能多倚仗些时日。”
一句“吉祥话”将略有沉闷的气氛打破。
秦独虽觉着有意思,但左右咂么都不是滋味。这句话不就是说:“你好好活着,我还用得着你”么。
段怀容不再言语,而是轻轻拉过秦独的手腕,搁在脉枕上以三指诊脉。
他温暖的指尖搭在那只缠满伤痕的手腕上,时轻时重留下温热的指印。
秦独感受着这样的温度。
丝丝温暖蔓延,沿着经络流过整只手臂,令空气中的寒意都不再明显。
他望着段怀容,看人沉静垂眸思索,竟觉着此刻的静谧颇为怡人。
“侯爷除了手腕,可还有别处疼痛?”段怀容观察着秦独的面色,进行望闻问切。
秦独克制没避开那双眸子,答道:“腰背疼痛。”
段怀容换了一只手切脉,感受着脉搏跳动地深浅速度。直到确认五脏六腑都康健,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不过有些小毛病还是要说的::“侯爷是不是时常熬夜?”
果然,在医术高明的郎中面前,生活习惯难以隐藏。
秦独点点头:“近年军务繁多,时常彻夜处理。”
忽的,段怀容调侃着暗笑起来:“熬夜伤肾,易致肾虚。”
秦独闻之按捺不住地深吸了一口气,挺坐起来似要为自己正名,可想着刚才说了腰背疼痛,半晌又无从下口。
“侯爷放心,腰痛大抵还是旧伤气血瘀滞。”段怀容没打算把人逗太狠,自顾说着:“只是侯爷莫要再熬夜,不然肾脏便真的亏损了。”
至此,秦独察觉方才是在拿他打趣,于是又轻佻地笑起来,低声问着:“小段先生,这么在乎本侯的先天之本?”
诊了个脉,三句不离肾脏,实在是居心不良。
面对如此挑逗,段怀容面不改色,悠悠抬起眼神与人对视:“侯爷勇猛,自然不仅要能驰骋千里疆场,还要能驰骋八尺之间。”
他说这话时,嘴角不住地上扬,神情却好似教书先生般认真。
自来三尺五为榻,八尺为床。驰骋八尺之间…
秦独轰然耳根连带着脖颈一起热起来,太阳穴微微跳动。他神色慌乱地低了头,连搁在桌上的手都无处安放。
耳尖是红的,耳根也是红的。
段怀容看着面前的人面红耳赤,活像被调戏了的纯情小子。越是这样,他越觉得有趣。
“你…”秦独半晌才从喉间挤出来几个字:“你小小年纪怎么…”
“侯爷大吗?”段怀容忽然开口,得寸进尺地反问,非要看看这人的耳朵还能红成什么样。
秦独一口气梗在喉间,眼睛眨动的速度快了一阵,而后瞠目。
什么…大?
段怀容故意等人震惊了会儿,才一身从容悠闲,不疾不徐补了一句:“我说年龄。”
二十二岁的秦独,也才过弱冠之年而已。
一但想歪了,听什么都不对劲。
秦独顷刻如芒在背,下意识拢了斗篷将自己裹紧,颇为幽怨地扫了一眼身边的人。
段怀容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心道这侯爷往日会不会也被其他小郎君这样逗。
也真不知道他这样薄的脸皮,是怎么面对那些投怀送抱的小郎君的。
“这生马钱子侯爷就不要用了,我给侯爷开几副内服的煎药,再配一些外敷地膏药,慢慢才能治了根本。”
段怀容终于把话说会正题上:“至于见效止痛,我可以为侯爷针灸艾灸,能有些效果。”
秦独竟然不太习惯这一副正经的面色,一时哼笑一声:“那就有劳小段先生了。”
“嗯,把衣服脱了,去榻上吧。”段怀容说着也要起身。
刚刚放松的秦独又警惕起来,抓了抓自己的斗篷。
段怀容见人又想歪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针灸!我总不能隔着衣服给侯爷下针吧。”
秦独这才清醒神思,发觉刚才自己被逗趣得狼狈。他这会儿蓄意报复,故意抬手潇洒扯了大氅,利落起身朝人站定。
“衣服碍事,不如小段先生亲观。”他轻挑着眉。
宽肩窄腰,腹部肌肉轮廓分明,肩背处坚实。
段怀容暗暗吸了一口气,欣赏着目色中藏了些笑意。
这个身段…驰骋起来应当确实勇猛。
只是更引人注目的,是肩处、腹部以及背上都隐约遍布的伤口,深浅不一地交错。
段怀容甚至没办法准确辨认出,哪三处伤口是为先帝挡箭时留下的。
“看小段先生针法了。”秦独笑道,径直往榻上而去。
段怀容缓步跟着:“侯爷信我?不怕我哪一针给侯爷扎成残疾?”
秦独自然不怕,自己的命早都交给段怀容一回,更何况这会儿。他端正趴在榻上,合了眼睛悠闲道:“如果失手,那就劳烦小段先生照顾本侯于八尺之间了。”
脸皮薄,心到是大。
段怀容无奈笑着摇头,转身去准备热水和软布。
今日更新1/1
近几天有点忙~少更了一点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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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面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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