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回营

司尹今日穿的乃是寻常的便服,墨绿圆领锦袍衬得他温润如玉,眼含笑意,端得是一副儒雅君子形象。这一眼让章安乔的内心情绪翻滚起来,她忽然间很想呕吐,好在章安乔的面色本就不佳,对司尹没个好脸色也能遮挡一二。

时间仿佛暂停,司尹的轻笑还在耳边回荡,这里竟然是城主府!厢房内的檀香此刻烟雾缭绕缓缓升至上空,将章安乔的呼吸裹挟住,这香意图引诱着人进入安静平和的幻境,在不经意中踏入能让人尸骨无存的深渊。

“司城主说笑了,近日附近城池事故频发,故而我和章医师不得不快马加鞭地赶回来。不知司城主可知晓章医师的爹娘已遭遇不测? 本将军倒是想请司城主帮助我们找到真凶。”

“人人都说东军手段残忍,此言不假,但他们也未曾料到本将军也是会有残忍的手段的。我对待背叛百姓的兵士手段有很多,一个人若是不敬重自己的宗室,何必与他留情面。我会让他四肢尽断,日复一日作为一个废人永远痛苦地困在无人去往的荒林!”

自从在吴甘雨和她的婢女桃红口中得到司尹这个名字的线索,祁丰广就不由自主地关注着司尹。那日他情急之下别有用心地带着章安乔来到了城主府,可这司城主无妻无妾,在张登的口中勤政爱民,宛如洁身自好的难得好官,却有一间已经收拾好的厢房。

这不得不让祁丰广心中的疑虑升起,即使张登和身边的百姓将司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祁丰广反而疑心更重了几分。

感官随意志而变得尖锐,祁丰广感到司尹停顿了一秒,面上才挂着笑。

只见司尹泰然自如,话语说得更加慢条斯理,微微点头,“那是自然,将军所言有理。危害百姓的人自然不能对待他们心慈手软。”

须臾,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瞳孔放大,声调提高,“竟然在风城出现了此等事情,还望章医师节哀,保重自己的身体,在下一定尽自己所能抓到迫害章家二老的人!”

对话的主人公侧躺在床上,背对着他们许久未曾动弹过,司尹也不再讨嫌,道了一声告别,“将军与章医师有事且尽管吩咐城主府内的侍从,在下还要处理粮价相关的事务,就先行离去了,改日再来探望章医师。”

一头青丝倾泻在软枕,床上的人影一动不动,祁丰广再次捏着被角盖住章安乔未曾顾及到的肩膀处,心中叹了口气,薄唇再次张开,“我知安乔心中难过,但此时安乔的身体更为重要,否则怎能有力气去抓凶手? 关于司尹,我们可以从长计议,他离不开我们的视线。”

祁丰广走了,轻轻地带上了厢房的门,章安乔转过身来平躺在梨花木花纹雕床上,静静地望着淡黄色纱质床幔。

今日的天色并不好,世界笼罩在一片惨淡的暮色中,枯黄的杂草被来往的百姓踩踏,贴在土地上变成软趴趴的一团。

农家们汇集到一起,来为章父与章母送别最后一程。章父与章母终究还是埋葬在了半辈子守护的田地里。一望无尽的田地被开辟出小小的一块地,四周环绕用枯木编好的边框,里边埋着章安乔的爹娘,一棵枣树为他们挡住即将到来的风霜。

四周响起略微的哭声,章安乔一滴眼泪也没掉落,她望着朴实无华的墓碑,耐心地放上苦寻而来的白色山茶花,山茶花悠然随风晃动着,仿佛章父与章母在向章安乔微微挥手,告诉她不要担心他们。

张登的老母也出现在这久违的场面中,如今张母已经年迈,岁月的洪流冲压张母挺直的肩背,张母已经不再年轻,回首与城中人走过的日日年年,悲从心起,“章家的,你们两个怎么先于我这老婆子而去了呀!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等待着三十同堂吗。”

老人家身体已经不再健朗,祁丰广听着张母的哭诉,内心也久违地感到悲痛,唏嘘不已,一个生命在旁人的生命中穿插交织,而后忽而离开,仅留下惦念的人将思念寄予秋日里无形的风。

“你已经跟张母说了张登去找凶手的事情了吗?”

祁丰广看着一身白衣的女子,山茶花在耳鬓处衬出素静的面容,章安乔的神色里少了悲伤,却冻结在了冬日的寒霜里,与冬日甚是相配。

祁丰广回过神,让章安乔安心,“是,我已经对张登老母说清了事情的原委,张母也很支持,实属不易。”

章安乔赞许地点了点头,山茶花随着点头而从发间落下,即将落到泥土中时祁丰广一双大手及时截住,泥土也不能玷污山茶花的半分倩影。

众人悲痛着而来,唏嘘叹息着而去。天色仍旧毫无变化,正如章安乔这一日的心情,着实是稳定极了。

田地中的作物覆上薄薄的白衣,空中开始飘扬着细盐般的小雪,雪花落在章安乔与祁丰广的身上随即消失不见。

司尹身披黑色披风,从软轿中掀帘而下,邀请祁丰广与章安乔两人坐进马车中。

从轿身看,可以得知这是顶空间宽阔的软轿,如今三人共同坐在轿中也不显得拥挤。章安乔与祁丰广一同坐在了司尹的对面,两人刚经历过一场丧葬,皆是无言。

“章医师节哀,在下已经将祁将军交给在下的画像张贴出去了,乃至无故城也都发出了通缉令,想必不日就会有好消息。不知章医师今日身体感觉如何?”

司尹率先打破了这沉默,一夜过去,章安乔已然恢复如常,微笑着应答,眼眸深处却闪烁着寒光,“多谢司城主关心,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便不再叨扰司城主了,这就收拾行囊回去章府。”

眼前的男人愣了下,咻而嘴角咧开,“不必着急,身体还是要好好养着的。”

祁丰广出来打了个圆场,“司城主已经招待得足够周到,其实是我的兵士们已经返回了风城,需要章医师在每日医学学堂继续传授医药知识罢了。司城主若有任何需要,我等可随时相助。”

医学堂,有意思。早就听闻祁丰广将一名女子带入了军营,甚至还以女子为师。但司尹来时,祁丰广正巧被派回京都,如今他也是该看看这章医师究竟有何种本领能让兵士们与祁丰广都对她心服口服。

回去的路并不漫长,车夫却纳闷,当官的都这样吗,三个人坐在车里,他却只能听到耳边寒风呼啸的声音,默默地将自己的衣领拉得更高,行驶着马车去向城主府。

从城主府出来时,司尹再次挽留,倒也让祁丰广和章安乔轻易地离开了城主府。

一名黑衣人白日里身着黑色紧身衣,面纱遮挡得严实,从屋顶一跃而下,方才毫无动静的屋顶一下子大变活人,连望着祁丰广与章安乔背影的司尹也惊了一下。

他捂住自己的胸口,翻了个白眼,不复外人前的儒雅,右边的眉毛抬起,斜觑了一眼黑衣人,“哎,我告诉过你没有,下次不要突然出现在屋顶偷听别人讲话,更不要忽然又从屋顶上跳下来。我真的需要府中的医师来看看我的病情!”

黑衣男子睁着圆圆的眼睛,神色惘然,无辜地看向司尹,“大人是说过,可是我今天并没有偷听客人的讲话。并没有做违反大人命令的事情!”

眼前的男子是司尹偶然在海泊城游玩时捡到的可怜人,成年男子的体格与单纯天真的性情使他变成了有心人手中无数利刃中的一把。剥离他至始至终喜爱的黑衣,无数的伤痕就会迫不及待地昭显自己的存在。

司尹看着男子的这副模样,也无可奈何,特意走近男子,附耳过去,小声恐吓,“胤弟,刚才离去的那两人可是不好惹的,如若他们发现了腻就会扒掉你的黑衣服,把你赶到路边去的。”

他果然很了解眼前的男子,看着胤弟害怕地抱紧自己的双臂,呐呐地说不出来反驳的话语,心满意足地领着人去厨房吃了点饭食。

进去厨房的前,司尹回头看了看圆石桌上摆放的棋盘。棋盘已开,白子与黑子尚未出尽全力,各自保留的棋子还有很多。但双方已经派下兵马,一旦出棋,此局必定要争个输赢,没有人能够在棋局中独善其身。

兵士们终于回到熟悉的地方,即使这里仅有不能够避寒的营帐与不会言语的农田,但这里的空气是如此让人安心,想到即将能看到有段时间不见的章医师与定海神针般的祁将军,就感到兴奋。

副将正在与一名老兵下棋,两者就输赢问题而争论不休。

“你都是军中的老人了,怎能这样耍赖,我分明看到你趁我啃饼时移动了我的黑色棋子!”

“副将,此言差矣。你啃饼时,我并未使手段。况且,每次都是我这小老儿赢棋,难道我每次都能等到你啃饼吗?”

“你!你每次都如此!真是气煞我也!”

副将正生着气,眼神一瞟,看到祁丰广,知道自己的救星来了,连忙把祁丰广从章安乔身边拉到自己的身旁,“将军可要为我做主,王老儿他使诈于我!”

一个即将要到不惑之年的副将,一个已知了天命的老兵皆眼巴巴地看着尚未及冠的少年将军,两人眼神你来我往,谁也不肯轻易认输,只等着将军的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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