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血色

老人家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谁知张登的话转眼就成了现实。

那天,张登的老母买了些肉,炖得软烂入味,让张登给章父与章母也拿些去。这一去,竟成了张登与章父章母所见的最后一面。

章家的大门紧闭,屋内却传来摔打声,张登担心章父与章母会遭遇不测,侧身撞门,门后不知是搬来了大石块,多次冲撞无果,张登只好借由老树爬上不太高的院墙,仅看一眼,他就从院墙上差点摔下去。

章家院内,章父与章母从一个屋子里出来,手上拿着锋利的瓷片,身上又被麻绳捆绑的痕迹,明明是在自己家中,却像做贼一般弯着腰意图走向大门处,原来大门处是被推车堵住了。

张登的手臂挥舞着,想引起章家二老的注意,终于,在他的手臂还没有完全酸软的时候,章父与章母看到了他,下一瞬,人高马大的几个大汉手持棍棒从另一间房走出来,向章父与章母走去。

棍棒落在章父与章母的身上啪啪作响,张登惊惧地愣在原地。章父与章母不再看向张登,章父大声高呼,“休想拿我的命去威胁我的女儿!”这话倒不像在对壮汉说,反而像是要告诉张登,去!快去!不要让章安乔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章母体弱,没一会儿就断了呼吸,张登拼命地捂住嘴巴,不让哭声泄露出来。他眼看着壮汉们将章母翻过身来,蹲下去查探了一下气息,侧过脸朝着地上啐了一口,“这老婆子真不经打,大人也太小瞧我们兄弟了,我们完全就毫不费力嘛,哈哈哈。”

一旁的小弟阿谀道,“就是就是,这哪里用得着我们出手!”

他们扯着章父花白的发迫着章父抬起头,要他看向章母的死状,又一下一下地摁着章父的头撞向地面,血水从章父的鼻子、眼睛处溢出与眼泪混合在一起。章父经不住几次折腾,想跑去门口处呼救,却爬了几步后呜咽着断了气。

忽然,张登脚下滑了一跤,引起了壮汉们的注意。风声从他耳边呼啸而过,脚下的蚂蚁因着头顶快速踏来的脚步而进行生死赛跑,蚂蚁逃入地下的洞穴而不敢随意出现,正如张登在田地中躲了一整夜,露水撒在他的身上,肚子里空荡如也,发出异响。

远远地看到章安乔与祁丰广,张登才敢从田地中出来快速奔上前。

这些具体的细节在章安乔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她的眼睛眨也不眨,仿佛田地里为了驱赶鸟儿的稻草所做成的人,一下子被抽出了全身的活力。祁丰广首次轻轻地揽住章安乔瘦弱的肩膀,柔柔地拍了拍章安乔消薄的脊背。此时他要变为一座山,挡住章安乔崩溃的情绪,问出最有价值的消息。

“张登,我且问你,那富商的样子你可还记得?”

张登快速点点头,“记得的,化成灰我也能认得他!”

祁丰广刚想问一些具体的细节,却被章安乔打断。章安乔看向已经收敛好的爹娘尸身,神色木僵,小声地自言自语,“对,要安葬好他们。我要给他们穿好衣服,衣服穿好了还有擦脸呢,头发也乱了,也得梳理……葬在哪里呢?不能离田地太远,他们属于这片土地,还有什么呢,还有……”

这幅模样张登从未见过,他看着祁丰广大力地摇晃了章安乔的肩膀,“安乔,安乔!没事的,没事!我们一起将章父与章母好好安葬!”章安乔往日闪烁着机灵与调皮的墨黑眼珠此刻却透不进一丝天色,始终定格在章父与章母僵直的尸身,骤然倒地。

距离章安乔发烧并未过许久,发烧才刚刚好转,如今人又再次晕倒了。她的脸颊苍白消瘦了好几分,这不禁让祁丰广想起见到章安乔的第一面。年轻的女子身材干瘦,脸上毫无血色,看起来如弱柳扶风,救治病人时却坚定有力。喂过水后,章安乔缓缓醒来。

眼前模模糊糊地出现了一个人影,视线慢慢地变清晰。木质的茶色圆桌旁摆放着两个圆凳,一个男人仅靠其中一个圆凳双腿跪地,手上呈着一条两股皮绳紧绕而成的黑鞭,头恭敬地垂下。男子发出艰涩的声音,“请安乔责罚于我。我将富商带到章父与章母面前,致使章父与章母听信奸人的谣言而失去性命。此为一罪。我目睹了全部过程,却未能救下章父与章母,反而失去勇气,苟且活了下来,此为二罪。”

生了病就是不大舒服,喉咙变得沙哑,说话也变得吃力,整个人就想躺在木床上静静地呆着。章安乔转了转眼珠,右边小臂撑在木床上欲撑起自己的身体,须臾,却又要落回。一只温热的大手托住了章安乔的后背,在其身后垫了木床上另外一个花鸟纹软枕。

章安乔这才留意到,祁丰广一直沉默地站在床脚,她微弱的声音从口中飘出,“谢谢将军。”

亲身经历永远印象深刻,那一天,血色弥漫张登的眼睛。他慌张、恐惧,本能地选择了躲起来,他始终是个懦夫,正如现在不敢抬头望向章安乔,看着章安乔的眼睛。

“你先起来吧,现在已经入了冬,地上凉,寒气会入体,这样对膝盖不好。这件事情怨不得你,怪就怪那些滥杀无辜的人!咳咳。”

祁丰广上前一步,拍打章安乔的后背,助章安乔缓缓气息。

张登在章安乔的咳嗽声中愧疚感更重,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来换取章安乔的发泄,而不是听着章安乔轻而易举地放过他,却不放过自己。张登抬眼望去,祁丰广用眼神示意。

此事因自己而起,理所当然也应由自己解决。他不再自怨自艾,杀人凶手总要付出代价,仍是没起身,“安乔,我张登今日在此起誓,如若不能抓到伤害章父与章母的凶手,我便永远不再踏入风城一步。还请祁将军也再此见证。张登在世上唯有一位老母,还烦请安乔和祁将军在闲暇时刻照料一二了。”

此一别,不知何时还能再见。张登的老母仍在家中等待着张登归家用饭,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再看望张母了。然而,富商一行人应还未走远,经过一夜的等待,张登已经错失了追捕富商的良机,此刻已是刻不容缓。

章安乔并未阻拦张登,一个人心中有愧,她应该尊重他的选择。张登的身影走出厢房门,走到院中,身影越来越模糊,终于消失在章安乔的视线中。她细细地听着祁丰广的话语,祁丰广的声音变得柔软,语气和缓,慢慢道来章安乔躺在风城城主宅院时的事情。

虽然章安乔仅是悲痛过度晕倒,但祁丰广第一时间策马将人带到了城主府,大声求救。城主府内,司尹果真就在府中,看向不省人事的章安乔,十分惊讶,立即喊来城主府的驻府医师来为章安乔诊治。城主府内一直都有医师长久地留在府内,只是东国的兵士们攻下了风城后,城主府内便只有东军的小妾们。而原先在城主府的医师们死伤过半,很少有人侥幸脱逃逃出风城,打也都去到了京都。直至司尹到来,情况方才有所转变,司尹重金聘请医师来常驻城主府,而且只要一位,因此所花费的钱财也不是很多。

此时此刻,不请自来的祁丰广怀中还抱着生死不明的章安乔,出现在医术最高明的医师所在的城主府也就不显突兀。祁丰广将章安乔扶到其中一间已经收拾整齐的厢房,请医师为章安乔诊治。医师是真医师,从无故城中出来的医药铺里的掌柜,他诊脉后,摸了把自己不长的山羊胡须,摇了摇头,“唉,这女子曾在不久前发烧,已是心神不宁,忧思过度。而如今,更是经历了大悲之事,短期内还是要好好将养自己的身子,多吃些滋补的物品,心情一定要保持愉悦!”

祁丰广守了章安乔一整天,一口一口地喂进汤水,快撒出来时就轻柔地捏着锦帕的一角将其拭去,脸上却不见一丝一毫的不耐。而两人也就顺利成章地住在了城主府内。

直至章安乔醒来,甚至都未曾打量厢房的陈设,就看到了张登。痛苦的记忆再次浮现,她不知道怎样才能报二老的仇,好在祁丰广已经将事情安排妥当。

“祁将军是说,已经派画师画出了张登所描述的富商模样,沿路张贴? 而我们现在也不用着急去京都了是吗?那兵士们怎么办?”

什么也阻挡不了章安乔,祁丰广果然猜的不错,章安乔再难过也会考虑未尽的事务。但这些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他抽回了章安乔背后的软枕,扶着章安乔躺到床上,将她的手臂重新放入温软的棉被中,为章安乔仔细地掖紧棉被。祁丰广无奈中只能回答章安乔的追问,“是,安乔,我已经让他们画出来了,相信不日就可以抓到真凶。皇上已经下旨暂缓了祁家军回京都的事宜,我们的兵士们也已经由司城主通知过了,已经在返回风城的路上了。”

司城主,司尹?怎么会?

正迷惑不解,司尹已经笑眯眯地出现在两人面前,章安乔虚弱地躺在床上,他的语气却轻佻,“想必是章医师与祁将军太过思念风城了,章医师才病了。而今,一到城主府章医师便醒了,这真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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