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楚国用兵并非是一时气愤的决定。
大暨的子民和平已有十余年,自褚谅上位之来就未曾用兵,这实在不好。
对辽国索要的赔偿他心中已经有数了。
马匹!膘肥体壮的马匹!
但是要了还不行,大暨没有辽国那样精熟的兽医和最合适的草料。
如果贸然要过来了,又不准备好,这些雄壮珍贵的马儿因为水土不服就能死一大半!
他啧了一声,命人传信给南星,询问南星有没有合适的兽医朋友,褚谅要求也不高,水平和南星相差无几便好。
收到信的南星:……
人医,和兽医,怎么看都不是一个交友圈的,大王为什么会想到询问她?
但是她又不能老老实实地说不认识,毕竟王上看起来再理智再宽容,他也是一国之君,一国之君的特点就是登中之登,不容拒绝。
想了半天,她终于从脑子里费劲吧啦地扒拉出了一个人名:谢白薇。
这人不是兽医,但有一手奇异的本事,只要在动物耳边说上那么两句话,哪怕是伤得再重、累得再有出气没进气的牲畜都能爬起来再犁二亩地。
她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能不能把这人推荐给王上,又一想,家中也不止有她一个人当官,赵骁赵大夫,或者大小姐,哪个不比她会揣测君心。
定了主意,南星便去寻赵珂,要一同去找赵琅。
“谢白薇?!你要把那个奇怪的女人引荐给王上?”赵珂一言难尽地摇了摇头“罢了,那人确实,嗯,算是有些本事吧。”
她挠了挠鼻尖,艳若桃李的面容上不解又迷茫:“我同你一起去找姐姐吧,这些事儿咱俩不行。”
赵琅未曾睡下,还在整理辽国王子一案的前因后果和公文,她暂且放下文书,听了一下南星和赵珂的来意。
不过……
“谢白薇,那是谁?”赵琅叩了叩手指“谢氏女么?”
赵珂瞪大了眼睛:“姐姐,谢白薇啊,前几年咱们出行的时候马车正巧陷在泥里,那个跑来跟咱们的马说话的人!”
赵琅噎了噎,终于把有一面之缘的奇怪人士记了起来:“她呀。”
她沉思片刻:“此人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性格上有些问题,不过,倒也可以引荐给大王。”
“大王既然没有下令搜集,而是命你推荐,可见并不是想要那些寻常兽医。”
她借此机会教导赵珂和南星:“不要替大王做决定,若你主动推荐人选,那么一定是十全十美。可若是王上要你推荐人,那便是要令大王自专。”
赵琅很快做了决定:“明日我同阿耶说一声,拿着他的令牌去搜集于牲畜一道上有所进益的奇人异事,同谢白薇的名字一同交上去。”
卷王之魂熊熊燃烧,赵琅嘱咐南星道:“待搜集了二十个,你去写一份小册子,将这些人的本领、侧重一一写上去,谢白薇的性格弱点更要写得明白清楚。”
南星吸了一口气,偷偷觑看赵琅房内的摆件,发现到处都是垒得整整齐齐的公文,心知这事儿是非做不可了,一时有些丧气,但一想大王给的丰厚薪水和地位,又觉得臣子为国君尽忠,乃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第二日,赵琅将此时禀报给正抓贵族小辫子的赵骁,赵骁一听,也很是赞赏女儿的做法,他又特地叮嘱道:“千万叫南星去瞧一瞧,若是有真本事,才告诉王上。就算太远以至于一两日之内无法往返,也要让心腹亲自去查看。”
他琢磨了一下:“你那个叫镜如的侍女,便可以去做这样的事情,慢慢培养她成为你的左右手。”
赵琅一一应下:“女儿晓得。”
她又顿了顿:“阿耶,今日王上召太尉入宫了吗?”
赵骁有些狐疑:“你问这个作甚?”
赵琅便将冯真的事情如此这般和盘托出,末了道:“阿真与我要好,我希望也能替她谋一个前程。”
赵骁登时眉头拧了个疙瘩:“你要为她谋前程,这可以。但……”
赵琅平静地打断了他:“我知道的,阿耶,如果这事儿成了,我会逐渐跟阿真断了联系的。”
赵骁叹气,又道:“我并非是见不得你同朋友要好,只是如今的大王之能,足够蔑视所有朝臣,他不会在乎文臣武将关系如何。”
“可……大公子呢?”
二人相对沉默,良久,赵琅垂首道:“我去告诉阿真,叫她跟着南星去,既然是兽医,总有需要制服畜生的时候。她能表现一二,南星也安全些。”
赵骁道:“去吧。”
冯真收到了赵琅的信,她还没有想得那么长远,把信往怀里一揣,兴冲冲地就出了门。
冯逾在身后喊她:“你去哪儿?”
冯真头也不回,大声回亲爹:“去城外玩玩儿。”
冯真一人双骑,城内有不许马匹奔跑的主道,也有专门让马匹走的驰道,待她快马加鞭赶到赵府时,南星还未曾出门。
冯真一勒缰绳,她座下红鬃烈马被迫抬起双蹄,修长的脖颈高高仰了起来,一声嘶鸣长而响亮。
冯真一身红色骑装,英姿飒爽,阳光洒了下来,人逆着阳光去瞧看她,只见那女郎意气风发,璀璨夺目。
一见送南星出门的赵琅姐妹,她就笑开了:“我估摸着你们就没有我快!”
她向着南星扬了扬眉:“南太医,可会骑马?”
南星当然是不会的,她又不是什么贵族出身,平日里见马的机会都少得可怜,冯真毫不意外地下马,蹭到了赵琅身边:“阿琅!我的赤云就养在你这儿了,我等会用那匹温顺些的马带她走。”
赵琅一身青衫,一根通体温润的簪子固定了墨发,看似谦逊地微笑,黑眸中盛满了勃勃野心和睥睨众生的骄傲。
一红一青,武将文臣,她们注定是好友、是对手、是伙伴、是敌人。
赵琅笑着招了招手——镜如已经出发了——镜思接过了这匹烈马的缰绳,熟门熟路地把这匹不好惹的马牵进单独的马厩。
可不敢让赤云跟其它马待在一个马厩,否则咱们的御史大夫和律博士明天就只能走去上朝了。
冯真看到赤云走远了,才敢上另一匹马,随后笑着伸出手:“南大夫,走吧。”
南星握住她的手,被拉上了马,冯真看向了赵琅:“我走了?”
赵琅点了点头,随着冯真的背影逐渐远去,她的笑容也一点点敛起。赵珂敏锐地察觉到了,她不由得询问姐姐:“阿姐,你不开心吗?”
赵琅不想说自己和父亲讨论的结果,随便找了个理由含混了过去:“并不曾,只是在想,须得找个人教教南星骑马,否则日后大王外出,马车可比骑马难受太多了。”
顾盼神飞的小姑娘兴冲冲地提议:“那不若让冯姐姐教她。”
赵琅笑着摇了摇头:“若是此次事成,你冯姐姐自有她的事情要去做,恐怕没空呢。”
赵珂似懂非懂,随即跟着姐姐进了府邸。
而那一头,冯真照顾着南星,减速慢行,但骑马终究比马车要快了不少,约摸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她们便到了第一个人那里。
此人神奇之处,在于能使身位不正的牛犊回正,胎大难产的母牛也能顺利接生,手法神乎其技。
她们来得正巧,这人正在给村子里一头母牛接生,可那母牛或许是生产时间拖得太长,已经躁动了起来。
牛蹄子乱蹬,被主家找来按牛的三五壮汉不敢近身,被牛蹬一下可不得了,这一下指不定能要人命!
冯真手疾眼快,一把捉住了母牛的右后蹄子,扯着嗓子吼:“绳子!!!”
众人被这突然窜出来的勇猛女郎惊呆了,倒是那兽医只欣喜于终于有人把牛按住了,用尽全力把一捆粗麻绳甩了过去。
那麻绳在空中就散开了,冯真眉头一抽,伸手抓住了绳子一头,用劲儿一扯一挥,三下五除二把牛蹄子绑死在牛棚里。
她如法炮制,把整头牛绑得结结实实的,兽医没时间看她,仔细地端详了一下小牛在母牛肚子里的位置,用烈酒洗了手,整个人钻到了牛肚子底下,伸手进去扭转小牛的位置。
冯真一惊,就要上前去,却被南星抓住了:“别去干扰他,你在旁看着这牛,要挣脱了就去再绑就是了。”
南星目光炯炯地看着那兽医,下笔如飞。
那人或许真的有些神异在身上,不过片刻,小牛从产道里滑了下来,颤颤巍巍地试图挪开,却被疲惫的母牛一舌头舔倒。
兽医这时候擦了把汗,转向主家:“你们怎么回事?我明明说过的,村里的牛生之前来我这里看一眼胎位!不要钱!”
主家张嘴想辩解,主家儿媳妇却不惯着公公了,叉着腰就阴阳怪气:“我知道您向来跟张兽医媳妇儿好,但这牛可不是能让您拿去讨好人的物件儿。”
转头对兽医笑盈盈道:“大夫,你瞧我们这牛咋办啊,日后要咋给它补一补才好?”
主家被她挤兑了个半死,四处张望,希望有人出口教训这个不孝的媳妇。接触到他目光的村里人都纷纷转过脸去。
孝道这种东西,哪里有牛重要,若是他们,恐怕就不只是挤兑两句了。
不仅如此,村中人嘀嘀咕咕地议论:“老吴家之前生活咋样大家心里都有数,好容易娶了个精明强干的媳妇,儿子也肯吃苦,挣了一头牛,他还作这幺蛾子。”
“谁说不是呢?我还听说啊,他和老张家媳妇……”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