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慕无声地骂了句“操”,转身出了掩体。
他比叶裴林更早找到金司。
金司难得地有些失态,“不是让你躲好?”
“我放心不下你。”南慕拉着他,匆匆往室内赶。“司机呢?让他开到我指定的地方,我们从小门离开,杀手不确定是不是针对你来的,总之先走。”
走动时,衣摆翻飞,金司被南慕后腰上散发出金属光泽的东西晃了一下眼。
那是一把手/枪。
一路沉默地进到室内,窗帘紧闭,是个躲避狙/击的安全地方。
南慕松了口气,又不由地反感,黑暗让他不太舒服。
在他身后,金司忽然轻声开口。“是真的想带我离开,还是想在一个没人的地方杀了我?”
“……”
南慕顿住了。
.
南慕突然感觉有点无力,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转过身,面对金司。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金司定定地看着他,“如果你指我什么时候发现的你想杀我,那么是刚刚。”
南慕闭了闭眼,这种情况下,什么都无所谓了。
他从兜里取出香烟和打火机,含着烟低头点燃了。
烟草的味道飘散在风中,钻进了金司的鼻腔。
南慕居然认真地笑了一下,问:“那其他的呢?”
金司沉默良久,最终吐出几个冰冷的词:“从一开始。”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南慕做的那些事。
“理查德,是你放走的,瑞贝卡是你的下属。”
久违地听到这两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南慕一时还有些恍惚。
“同时瑞贝卡是个双面间/谍,利用这点,你拉拢了沙阿。”金司似是自嘲一笑,“在这场金家和黎家的博弈中,你赢了。”
“是。”南慕大方承认了,尽管不承认也无济于事。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金司继续说。
既然已经摊牌了,那就将一切都说个清楚。
“你发现了凯赛亚庄园的地下密室,原本是为找佐樱,却意外看见了钟樵。”金司向前走了一步,垂眼看着南慕。“你的演技确实很好,也很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
即便重来一次,金司照样会因为南慕的眼泪而心软,他被骗了过去。
南慕对他,从来不是真心的。
南慕并没有因为金司的靠近而后退,相反,他的手伸向后腰,隐隐有拔出手/枪的趋势。“你再过来,我就要开枪了。”
金司微微笑了,“你可以开枪,麻痹神经的药物已经起效了,我不一定躲得过去。——开枪吧。”
话落,他又向着南慕走了一步。
南慕的手背青筋暴起,最终也没能拔出手枪。他冷嘲热讽道:“你看你这不是腿脚挺灵活的吗?”
“佐樱和她的那个哥哥佐恩,已经被你安全送回银星了。”金司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鸷,“你对不相干的外人都能这么好,怎么到了我这,就一点情面不留呢?我真嫉妒他们。”
南慕只觉得荒谬,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仅仅抱着胳膊不说话。
金司的手心慢慢收紧了。
许久,金司缓缓开口,“我母亲的骨灰。”
南慕僵硬了一瞬。
这个话题避不开,终于还是来了。
金司继续道:“金韫晞找过我,跟我说了一些事情。”
闵银珠的骨灰被盗走的那天,是河渡节。
金司和南慕回到伊尔森州的祖宅参与祭祀,但中途,金司被故意引开了。
如果说要挑一个目睹了河渡节当天发生的事全程的人,除了南慕以外,非金韫晞莫属。
祠堂被叶裴林从外部暴力破开的前一秒,南慕对金韫晞说了一句话,当时她没听清。
事后金韫晞回想起来,才发现南慕说的那句话好像是——“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又对不起谁?
这同样是金司想问的。
南慕冷笑一声,“这句话当然是对金韫晞说的,无端把她牵扯进来,我感到一点抱歉而已。”
金司一反常态,不死心地追问了一句:“只是这样吗?”
“不然你想听我说什么?”南慕的心脏无端刺痛了一下,但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神色愈加倨傲。“说,我参与盗取你母亲骨灰的行动,所以对你非常非常抱歉、我感到非常非常后悔?”
“——并不会!”
金司的心渐渐沉入了谷底。
好半晌,他才从那种莫大的惊惧、恐慌、心悸……中脱离。
金司几乎要笑出来,“果真无情……看来我也不必问你最后一个关于你谋划杀我时有没有心软过的问题了。”
——没有。
南慕没有心软,所以按照原定计划,把金司引到了有问题的飞船上,最终没有躲开星际海盗的袭击。
南慕的食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他张了张口,说出来的话却是:
“比起我,金大家主的心计也不遑多让。”
他抬眼直视金司,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凯特家和黎家的人,也知道我潜伏在你身边做的那些事,竟然还能演得下去,不嫌恶心?”
这次轮到金司问了,“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但凡你表现出一丝对南木小姐旧情难忘的样子,或许我就相信了我的利用价值只是作为一个替身。”南慕笑出声来,“——而不是家族之间博弈的棋子。”
金司的表情愈发淡却了,“你把金家的资源拱手送给叶裴林的时候,同样没有手下留情。”
至此,南慕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解脱般的笑容。
两年了。
从金司在纷纷扬扬落下花蕊的大树下叫住他的那一刻起,彼此就陷入了无尽的欺骗与猜忌中,如同泥沼般,越挣扎,越深陷。
在这场骗局里,一个在假装,一个在假装不知道。
.
转眼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大雨轰然落下。
叶裴林伏在楼顶,一动不动,任由冰冷刺骨的冬雨打在身上。
她架着枪,眼睛对着瞄准镜,食指搭在扳机上,只要轻轻扣动,瞬间就能要一个人的命。
她有足够的耐心,等待猎物出现。
“刷啦——”
风雨越来越大,树梢剧烈晃动,与此同时,对楼一层的一处窗帘一下被人拉开了。
金司用手/枪顶着身前的南慕的下颌,慢慢走了出来。
“……”
光屏界面弹出雨幕,叶裴林的表情越发冰冷,比雨更甚。
金司的声音透过光屏传出来,“我的人刚刚把解毒剂送来,不用紧张,我不会手抖走火。”
南慕抬手擦掉嘴角溢出的鲜血,面朝叶裴林的方向摇了摇头。
叶裴林眼神淡漠地看着,“真是可惜,早知道姓南的那女人能和你聊这么久,就应该把麻痹神经的香水换成毒/药,让你们两个手牵手下地狱。”
金司轻笑一声,“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太晚了吗?”
“我只给你三秒钟时间,分开南慕。”话落,叶裴林闭起一只眼,瞄准镜的准心对上了金司的头颅。
“开枪吧。”金司慢慢地将手/枪枪/口移上南慕的太阳穴,“如果活着不能在一起的话,一起去死也可以。”
这句话像是说给叶裴林听的,又像不是。
“……”
彼此对峙两秒,叶裴林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在一起’……?”
下一秒,狙/击/枪的红点猛然对准了南慕的眉心。
叶裴林一字一句地问:“你、配、吗?”
远处,文倸终于解决掉了和他对狙的狙/击手,他观察着这边的局势,意识到叶裴林的意图以后,默默地将枪/口方向移到金司手上。
只要叶裴林开枪/击杀南慕,文倸就会开枪打飞金司手上的枪。
金司的动作顿了顿。
叶裴林笑得很开心,她越笑越大声,眼底染上近乎狂热的兴奋。“南慕哥哥,你放心吧,等你死了以后,尸体会烧成灰,然后骨灰安置在凯特家,姓金的永远永远别想再看你一眼!”
她的眼神一刹那间变得阴狠,“金司,像你这种人,只配孤独终老,连靠着缅怀过去的回忆过活都是对回忆的侮辱,恶心至极!”
叶裴林最懂如何用言语伤人于无形,说的话一句比一句歹毒。
金司的下颌绷紧了,毫不犹豫地反击:“连自己哥哥都不放过的人,没有资格说我恶心。”
“那又怎么样呢,”叶裴林柔和地说。“反正他已经不听我的话、阳奉阴违违反我的指令了。”
不等金司细想这个“阳奉阴违”是指什么,南慕忽然开口。
他叫了叶裴林的名字,“叶裴林。”
“嗯?”
“回答我一个问题。”
叶裴林眯了眯眼,“好吧,看在你快死了的份上。”
南慕深吸一口气,问:“你所做的这些事,都是因为恨金司的母亲,对吗?”
闻言金司皱了皱眉。
叶裴林一秒也没有停顿,“是。”
“你撒谎。”
“……”
南慕抬眼,直直地看向叶裴林,那双漆黑的眼眸在雨色中愈发深沉。“你根本不恨闵银珠对不对?你也并没有——起码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恨金司。你真正恨的人究竟是谁?叶裴林,回答我。”
文倸也愣了愣,下意识往叶裴林那边看。
叶裴林勾起唇角,皮笑肉不笑,“一个问题的额度已经用完啦。”
现在不论让谁来看,都能感知到一个恐怖的事实——她起杀心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叶裴林的手指搭上扳机,文倸迅速给枪上/膛,金司下意识侧身挡在南慕面前——
“停下!”
一道庄重威严的声音接入了叶裴林的耳机。
是凯特修竹。
叶裴林没动,既没有开枪,也没有收手的意思。
凯特修竹继续说:“任务终止,撤回来。”
“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叶裴林面无表情。
“金司的下属向我转达了他的意思,他自愿退出华中商会会长的选举。”凯特修竹沉声,“并且,督查组的人现在已经闯进了碧水院。叶裴林,你如果不想你的基地被能量炮轰成碎片的话,就听我的,撤退。”
这两件事是谁提前部署的,显而易见。
叶裴林不为所动,“南慕暴露了,他和金司,必须死一个。”
凯特修竹却说:“不一定。”
叶裴林居高临下地看过去,金司仍旧背对着她、挡在南慕面前,然而她仿佛从金司的背影上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对自己的自信以及对她的嘲讽。
你输了。
叶裴林的牙尖相抵,缓缓吐出两个字:
“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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