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密的箭雨难以穿透厚重的防护罩，玄翼的灵根为土，土系的防御力本就强悍，另有高阶灵宝加持，硬顶着攻势冲到了赞於菟近前。姜振清在上空清楚地看着他出手就是范围性破坏的杀招，不仅仅是冲着夺回鹰王，还要毁掉临河卫的阵基削弱她的军阵供给。
如此姜振清也没法阻止，她的雷箭落下去更是一箭一场爆炸，适才攻势逼迫的余波已经把临河卫炸的面目全非。令她有些惊讶的是，这片战场上并未出现大规模的人员伤亡，内城中根本没什么人，整个临河卫除了参战者，似乎只剩一些逃得很快的散修，这座城明显提前迁居过。
这是盖迟做的还是玄翼做的？姜振清把控战局的同时脑中飞快运转，她更倾向于这是玄翼的指示，看来并非是自认可抵千军万马便不做谋划不顾一城一地损失的领主。
可是既有城府又有化神之能，何不一统？从前可以说是担心域内干涉，如今域内自顾不暇，联盟也依旧没露出什么意图；若是没有一统野心，何不避世？就当玄翼需要这个联盟聚合资源，那她这一年来对东九幽造成的资源扰乱堪称恐怖，玄翼早该现身止损。姜振清把几种可能性都捋了一遍，脑子转得更快了，玄翼不是不想一统，也不是不想出面，是他受限于某些原因只能看着情况恶化至此。
恶化到再不出面鹰翼谷联盟都要散了，这才现身。
化神期的修为没问题，那就是功法、道法，甚至是作为领主的统领策略，总之他身上一定有什么有问题。诚然姜振清凭借硬拼斩杀过化神，但付出的代价巨大，她想要抓住玄翼的弱点，回避者常常不能久持，稳扎稳打也许能让此战暴露出更多战机。
姜振清给赞於菟传音发令：“让他救鹰王走，下去帮温巨守住阵基。”
赞於菟反剪着鹰王的双翅，正借着有鹰质在手同玄翼拉扯过招，闻声心念一动，凛冽的杀气又在鹰腹肋下留了两道深可见骨极难愈合的裂伤，这才顺水推舟给了出去。玄翼接住鹰王，犹豫片刻看看下方阵势，滚烫的血顺着羽毛淌到他臂弯，玄翼遥遥怒视姜振清一眼，脱出战场，先带鹰王疗伤去了。
姜振清解除掉秘法，丹田和经脉只有轻微的不适，这代表涅槃三境的第一境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使用。赞於菟有些紧张地盯着她，确认无事之后才松了口气，说：“短时间内开第二境应当也没什么大碍，但第三境就不要尝试了，定然伤身。那头扁毛被我重伤，纵然喂些高阶丹药强行参战，有我在场，能发挥的威力也是聊胜于无。”
“我是实打实的出窍，你有军阵和秘法的加持，另有温巨维护阵眼，同玄翼自有一战之力。”赞於菟思索着说，“刚刚再拖一刻钟，中军抵达补入阵中，便可一战定胜负，为何要放他走？”
姜振清扫了眼下方伤亡，“若是不同他拼命，能定胜负却未必杀得了他，若是他拼起命来，下面这些人大概十不存一，这些眼下可是枫山云境的精锐，有条件的情况下，没人喜欢惨胜。”
赞於菟好奇，“你要怎么打？”
姜振清做决定时就有打算：“以临河卫为基准，攻下一卫接管一卫，沿着青河把东侧打穿，城中修士凡人全部按战俘整合编入阵前军，就地搭建阵法，全部使用当地资源。”
“这算以战养战？”赞於菟没想通，“最后不还是会正面对上玄翼？”
“算不上，真要以战养战靠的是烧杀抢掠，完全接管是很笨重的打法，但对城池的统治力与单纯的攻占不可同日而语。”姜振清落地，一边观察对临河卫的盘点，一边解释道：“你可能没注意，临河卫是提前迁居过的，我猜测，玄翼多少是舍不得下手自毁基业，后续军阵阵基设在城中，能减少四成伤亡。”
赞於菟还是觉得不太通：“到了生死胜负之间，还顾得上基业？”
静默如木桩听了半程的温巨忽然插嘴：“生死胜负之间，下方是她的基业，你顾不顾得上？”
赞於菟：“……”
赞於菟这下觉得全通了，姜振清见他神情，语声带笑：“不能用这种程度作比，只是猜测而已，若是错了，爆发惨战也是兵家常事。”
温巨抖开舆图，与姜振清划定好路径后，霍追正好带着中军抵达，于是就地分兵，临河卫已是空城，只留两支小队扫尾，大军开拔直指紧挨着临河卫的青峰卫。
鹰翼谷联盟仅剩的殿主盖迟得以趁乱从临河卫脱身，姜振清本以为他会后撤到青峰卫镇守，但直到她把青峰卫连带后方的红菱卫平舟卫一口气打穿，也没见到盖迟的影子，大约是跟随玄翼返回了主都城。
三日内连下三城，姜振清叫停攻势，一面开始就地整编一面联系本营增补管治人手，半个月时间，青峰、红菱、平舟纵然无法连成铁板一片，作为临时战备城也勉强算是合格。
“那老头儿是真不打算管了？”赞於菟在平舟卫的城主府罚坐，再往前打下一个就是最大的、拱卫主都城的朔城卫，深入中部腹地易遭围攻，于是大军就停驻在平舟，静候战机。
“玄翼的侦查队伍可没少来，他应当已经清楚我在做什么，也能推出我的打算，不现身，说明这场阳谋多少奏效了。”
耐心告罄的老虎蠢蠢欲动：“那然后呢，不如我也去主都城探探？”
姜振清尚未应声，忽有剧烈的灵力波动引起了防御阵震动，赞於菟金眸微凝，身形一闪瞬移到平舟卫上方，玄翼就在不远处凌空而立，身后不见一人。
赞於菟全神戒备，玄翼同他对视一眼，没动，似乎暂时不打算动手。
姜振清随后现身，同时全城列阵，玄翼的确孤身而来，白袍在风中鼓的激荡，身形隐没其中，愈发显得面庞瘦削。姜振清默默连通阵法，等待他开口。
玄翼垂眸扫过下方，枫山云境的修士大军有统一服制，那么密密麻麻放在军阵外围第一批承伤位置、看起来格格不入的自然就是这三卫的原住民。玄翼冷哼一声，“于天，好毒的心肠。”
姜振清挑眉：“意料之外，你倒是颇为在意这些修士，不过他们似乎并未把鹰翼谷联盟放在心上，一个不肯受俘的都没有呢。”
“狗屁的意料之外。”玄翼恨恨开口，“我既然并未向枫山云境发兵，便是认了你的打算，今日，我们一战定胜负。”
姜振清在心中冷笑，并未向枫山云境发兵，他是不想吗？他是不能，已经失了先机，又被深入腹地，联盟兵力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对手的眼睛，况且统兵的叶黛谭玄不在，他是孤鹰一头，根本不擅此道，最好的破局之法就是正面解决自己。
“如此甚好。”姜振清话毕，涅槃第一境和十万罗刹身已经发动，数十道诡谲的黑影在玄翼周围闪动，赞於菟随即跟上，空间天赋让他能够随意进行极难捕捉的瞬移，一时间空中尽是乱影。
玄翼周身三尺撑了个土气浓厚的防护罩，赞於菟运用的是神兽天赋，摸不到轨迹应对起来有些费神，但姜振清增幅到出窍期的速度于他而言依旧有些不够看，他很快辨出漆黑叠影中的那一道真身，伸臂探爪，将“真身”抓散成灵雾。
背后传来一声低笑：“第二次交手了，还这样小瞧我可不行啊。”
姜振清把握住对影成三人赢来的机会，四根鸣雷锁重重朝玄翼后心袭去，与其说是击穿，更像是沉入大地，灵气静默地相互消耗，雷灵气后继无力，只触到玄翼的法衣。
玄翼转身翻手一爪，这一爪不再是以手拟形，他所修习的裂空鹰狩诀以爪法为核，相配的灵武是一副少见的钩爪，地阶极品灵武威力惊人，姜振清没来得及催动净莲金身诀，小臂上留下三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玄翼淡声道：“些许小聪明，在境界之差面前，不值一提。”
与话音一同落下的是凌厉的攻势，姜振清六根鸣雷锁齐出，交叉成网状借力后撤拉开距离。赞於菟从斜方补上来，凭借强横的肉身力量阻了阻玄翼，姜振清拉弓凝箭，连续十余支重箭嗖嗖飞了出去。
玄翼沉下身形，一手应对赞於菟，另一手钩爪舞出破空之声，竟把每一支箭都精准从最脆弱的箭杆正中折断。姜振清瞳孔微缩，她刚刚受过一爪，清楚玄翼是以力见长，土灵根驱动更是徒增笨重，没想到玄翼竟能兼顾迅猛精准，不知有什么秘诀。
现在这样下去是赢不了的，姜振清想，她和赞於菟联手也只是勉强能够应对，姜振清深吸一口气，启用了涅槃三境的第二境。
攀升到出窍中后期的气息让赞於菟意识到务必在一炷香内分出胜负，否则姜振清好不容易有些起色的身躯将二度垮台。
想到此处，赞於菟喉中发出一点低低的肖似虎啸的呜声，他在天赋传承中模糊感受过的，血要烧起来的感觉，第一次在现实中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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