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浦县是晋安郡辖下八大县之一,位于郡东南边缘,东侧紧邻大海,南北狭长,俯瞰之宛若扁舟,拥有海岸线约近八百里之长。沿海海域聚集众多疍民,多达三千余口人。
梭子岛属于云浦县海域,距离海岸六十余里远,环岛四周方圆十数里皆被暗礁包围,尤其是岛南部,异常凶险,周围漂泊海上的疍民曾多次试图登岛,皆以沉船告终。
苏氏族人在二十三年前,也即永昌三年登岛成功,全族搬入梭子岛。现任族长苏秉和当年就是凭借此功出任族长,而他登岛的方法则来自王玄风暗中指导,因此两人私交甚笃。
苏氏族人占据梭子岛,曾惹来诸多人红眼,掀起一场入赘风。苏氏众人也不舍得女郎外嫁,与周边同是疍民的异姓人家一拍即合。
现今,岛上有三四十户人家,加起来约三百余口人,除去王玄风这类非疍户入赘,异姓疍民分别有吴氏、黎氏、何氏、顾氏。
话说王苏柒回到卧房后,心系谣言一事,辗转难眠,起身就着灯火写下有意族长位置的人选,除去父亲外,分别有苏志、苏亮、苏方、吴恒。
岛上的苏姓人家由老祖宗传下来,一代又一代,现下分为三大支,以从堂伯苏秉和、舅父苏知卿、从堂叔苏家贤为代表。
苏志,是族长苏秉和次子,最有机会夺得族长之位;
苏亮,大舅父苏知卿长子,人望排在其次;
苏方,苏家贤三子,人望居于末尾。
这三人均是苏氏族人,族长理当从其中选出,只是平添个外姓人吴恒是怎么回事?
吴恒,出自云水村附近的疍户吴氏一脉,二十三年前,苏氏族人登岛,十七岁的吴恒入赘,娶了二十三岁的苏清荷。
说到苏清荷,自然离不开族长苏秉和。据说苏秉和的父亲子嗣单薄,仅有他与苏清荷一对儿女,且苏清荷是中年所得,小了苏秉和十余岁,其父甚为珍爱,不舍得嫁出去,拖成了村里有名的老姑娘。
后来招赘吴恒,婚后至今,仅得一个儿子吴玉树。
王苏柒凝眉细思,提笔先划去大表兄苏亮的名字,他如今还在岛尖那边看护海贝,既无动机也无作案时间。目前看来苏志的嫌疑最大,但苏方与吴恒也不能疏忽。
进入夏季后,天亮的尤其早。王苏柒睡下没多久,就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醒,睡眼惺忪开门。
见六兄王苏材一脸焦躁站在门口,左手拎着一把绳索,右手拎着一根小臂粗细的荆条。王苏柒揉揉眼,嗯...没看错!
“小七,你怎么还有闲心睡觉?”
“阿兄,你要干嘛?”
王苏材扬扬下巴,傲娇道,“为兄要把背后嚼舌根的那帮人绑起来,让他们背着荆条,跪到咱家门口负荆请罪。”
王苏柒心累,“阿兄,你也知是背后嚼舌根,人家不会傻到当着你的面说闲话,还等着让你抓。他们看见咱家人,定然装作无事,闭口不言,转过头再偷偷议论。”
“那该怎么办?”
“自然找别人帮忙,你去大舅父家找大柱、二蛋、三狗这几个侄子,让他们把村里那帮淘气得遭人嫌的小机灵鬼们喊过来。
“咱出钱向他们打听消息,一个有用的消息换一个铜板,他们估计能乐翻天。这帮猴崽子们天天村里乱跑,东家长西家短的,消息灵通着呢。”
“啊!主意不错!”王苏材赞同,下意识却捂紧腰包,“小七,我可没钱!”
王苏柒揉揉眉心,“阿兄,我有钱!”
片晌,大柱跟个小大人似的领着十一二个萝卜头浩浩荡荡来到王家门口,王酒酒忍着笑将人带去前院。
前院,厅堂廊檐下摆放着一张木桌,桌上放着笔墨纸砚并一盘炒西瓜子,王苏柒坐在桌子左侧嗑瓜子,王苏材坐在右侧提笔准备记录。
大柱抹一把脸上的灰尘,带头提问,“小七姑姑,我们说出消息,真的有钱拿?”
王苏柒点点头,自钱袋里抓出一把铜板放在桌上,铜板碰撞桌面哗哗作响。
萝卜头们直勾盯着铜板,双眼布灵布灵放光,好多钱!
王苏柒示意大柱给小家伙们发瓜子,遂提出自己的要求,
“钱好拿,不过有三个条件:其一消息重复不行;其二胡编乱造不行;其三,教你们打听之事,不能透露给旁人,否则一个子也没有。
“若你们中人,发现其他小伙伴朝外透露消息,前来举报对方,一次奖励铜板两枚。”
“哇!没问题!”大家殷勤点头。
“近日,有消息说我与阿兄在岛上收留外人,你们知道是谁先传出来的吗?”
“呃...我不知道!”大柱、二蛋、三狗齐摇头,有点失落。
“我知道,是胖大婶!”
“不对,是苏大山媳妇!”
“不对,不对,你们全错啦!堂姑姑,是何寡妇先说的。”
王苏柒瞧过去,是苏家贤老二家的孩子,苏如意,他家与何寡妇家是邻居。“莫急,慢慢说!”
“堂姑姑,就是何寡妇先说的。她来我家串门,跟我阿娘说的,我可是亲耳听到的。她从我家走后去了苏大山家,然后才是胖大婶家,嘿嘿!"
王苏柒与王苏材对视一眼,有点不大确定,“当真?”
“可真啦,阿娘怕她跟我阿爹说话,老让我盯着她。”苏如意表情得意,把老娘的交代给抖落出来。
“噗...咳咳...”坐在廊下闲听,时不时闷口酒的王酒酒猛地喷出一口酒来,小崽子,为了一枚铜钱卖你爹娘,哈哈,孺子可教!
“是呢,是呢!我阿娘也这么说呢。”
小家伙们七嘴八舌,互相交流自家娘亲关于何寡妇的心得。
王酒酒笑着摇头,女郎此法管用,这帮孩子可比大人们嘴碎多了!
王苏柒轻咳一声,把一枚铜钱发给苏如意,又贴心给大家添一把瓜子。
苏如意激动接过钱,其他几个小家伙们见着现钱,跃跃欲试。不管有用没用,张口就把村里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往外倒。
小半个上午,王苏柒兄妹从童子军嘴里打探出不少有用的消息。王苏柒发完钱,留下大柱堂兄弟三人及苏如意,让其他人散去村里继续打听消息。
她单独吩咐苏如意,时刻留意何寡妇家动静,随时来报,每日另得两个铜板。又秘密安排大柱堂兄弟三人分别盯着苏天、苏方、吴恒三人。
待小家伙们都离开,王酒酒方上前,“女郎!”
王苏柒笑道,“酒叔,不必客气,喊我小七即可。”
“小七...女郎,你前几日去旧船那,曾被吴玉树那小子偷偷跟着,小人趁他不备,将他打晕扔回家。现下传出收留外人的谣言,估摸着应与他有关,女郎需留意。”
王苏柒觉得可以从此入手,便让王苏材去通知大柱,再多找一人盯着吴家,一日两个铜板。
至于酒叔为何会知道自己去旧船,并且打晕吴玉树,她并没有追问。
父亲坐拥一屋子珍贵字画,无论在岸上还是岛上都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酒叔随父亲入岛生活,自然也不是寻常人。可父亲不说,她也不打算问,毕竟谁还没有个秘密。
这厢吴玉树,已晓得岛上流言,心中懊悔万分,脚步飞快往家赶,想当面问问父亲怎么回事。
“阿父~~~”
吴玉树回到家,不见父亲身影,却见母亲苏清荷已将午食准备妥当,正要往桌上端。吴玉树二话不说,转头就往外跑。不用想,父亲不在家午食,定然去了别家,且**不离十是何寡妇家。
唉,母亲还傻傻的把何寡妇当父亲表妹看,其实他二人早就有一腿,只瞒着母亲罢。
何寡妇本名何春杏,出自疍户何氏,是吴恒的表妹。多年前入岛,嫁给苏家贤那一支的族人,即苏大山的弟弟苏大海。两人生有一子一女,不料苏大海在一次打渔中出意外,半边身子瘫痪下来,不久后病逝,何春杏开始守寡。
后来,她将幼女发卖青楼,说是为儿子攒老婆本。本来儿子还算孝顺,可何寡妇不甘寂寞,与村里多人有过私通,遭儿子儿媳嫌弃,儿子一家索性分出去过。
吴玉树找到何寡妇家的时候,吴恒正在同一肥胖油腻的中年男子喝酒聊天。他觉得兴致被打扰,不待儿子发问,冷斥几句将对方打发回去,继续同男子喝酒。
男子名苏秉赖,是族长苏秉和的堂弟。他早年迷恋王苏柒的母亲苏洛英,曾多次上门求亲,被苏家拒绝,眼睁睁看着苏洛英嫁给外姓人王玄风,对王怀恨在心。
吴恒深知他这点,故意怂恿何寡妇勾搭他来,待三五次上钩后,便时不时来何寡妇家小聚,骂骂王玄风出气。
酒上心头人欢快,苏秉赖幸灾乐祸道,“如今大家都识得王玄风的真面目,真是大快人心,苏洛英此刻怕是很后悔嫁给他,哈哈!”
吴恒瞥一眼他那腻得能揩出一把油的老脸,心里嫌弃,苏洛英当年可是族里最标致的小娘子,你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面上不显,笑道,
“哎呀,赖兄,王玄风人品卑劣,哪能跟你比。想当年,他还多次纠缠春杏表妹呢?”
吴恒朝何寡妇递个飞眼,何寡妇当即会意,伸出一双柔夷为苏秉赖斟酒。
“此事当真?”苏秉赖咂舌。
何寡妇挤挤眼,眼眶带出一丝红意,委屈道,“赖兄,当年我...我差点被他得逞,幸亏表哥出来阻拦。”
说罢,撩起袖角假装擦拭无半丁点泪珠的眼角。心想,老娘当年可没少勾引王玄风,那厮不长眼,竟然毫无怜香惜玉之心,活该他今日被人唾骂。
“哼,王玄风果然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是啊!就这,姐夫还想把族长之位传给他,着实令我不甘。同是外姓人,恒那里不如他?还请赖兄在姐夫面前,多帮我美言几句。”
苏秉赖假笑着敷衍,心中打着小九九,若是自己把王玄风纠缠何寡妇一事告知堂兄,他必定不信,不如想法让胖大婶那几个多嘴的传出去。
哼哼,王玄风,赖某我看你几时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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