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夜雨

傅云被打蒙了片刻,意外发生时还是本能将苏玉带到一侧,扬袖挡了一下飞来的尘屑。

尘雾逐渐散去,傅云看见了自己的熟人。

正是刚攀上屋顶探查世子安危的秦业。

秦业也未曾想到,自己三十多年的侍卫生涯中竟有这么惨烈的一天——让他宁愿冻死在初到西北的那个夜晚。

屋顶久未修缮,腐朽脆弱,秦业一时不查。

“世子……”他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傅云的醉意经过这遭基本上散的差不多了,他的目光从秦业身上缓缓移到可以看见星空的屋顶。

向来稳重妥帖的业哥,将他住过三月的地方,一脚踩塌。

这个暂且不提,令他头疼的是刚刚被他轻薄过的张娘子。

一片只有蝉声蛙鸣的诡异寂静中,傅云先看向身侧的苏玉,感觉被打过的半边脸还有些发烫。

“小娘子,这是我家里给我配的侍卫……”他看向破了大洞的屋顶。“不小心的。”

苏玉的唇还是肿的,他冷冷瞥过傅云,无声的说:“滚。”

傅云这回真没撤了,左右自己都不占理。

待苏玉进了里间,他才看向秦业。

“世子……”秦业想,早该叫飞书来捱这遭的。

傅云轻声叹气:“业哥,明天把房顶修一修。”

秦业应了声。

迟来的飞书没错过这场好戏,他兴冲冲的将小册子捧着,将这一幕记了下来。

回头可得好好和向烛说道说道。

秦业一记冷眼,飞书心有所感,脊背发寒,连忙将小册子藏进怀里捂得严实。

“那位?”秦业暗指里屋。

傅云焉焉地摇摇头,当下他还没勇气进去。

臊死他算了。

苏玉木着脸,用力擦了擦唇,上头破了皮,殷红的像是一层血色的胭脂。

他不是女子,这算不得什么大事。

早些年,杜晚林以世家的名义往东宫送人,男男女女,鸢鸢燕燕。

杜晚林立在帘后,蓝袍纱冠,如同一只引颈敛翅的鹤。

太子坐在高台问他:“东宫不缺人手,杜卿是何意?”

杜晚林笑说:“殿下到了通人事的时候了,皇后娘娘不说,臣等不能不提。”

太子凝望着珠帘后绰绰的人影,静了须臾方说:“有劳杜卿费心了。”

杜晚林微微躬身:“为殿下分忧,是微臣分内之事。”

后来回想,大概是在阙都风云权利之间,灵魂早已化作了滋养**的养分,将一切泡的腐朽发烂。

那傅云算什么?是出自西北一枚制衡杜晚林的棋,还是动了恻隐之心要放生的鱼?

苏玉已经很少有迷茫的时候。从十四岁走到现今,多少尸体垫在脚下,恩师忠臣皆做白骨。他所行的每一步要果断,要狠厉,要占先机,要无遗策。

傅云。他无声念出两个字。

“小娘子。”傅云掀帘而入。“方才是我饮了酒……”

苏玉望向对方的眉眼,眸光中带着试探的踌躇。

料想他此生遇到的最大困难,大约就是张娘子不愿喜欢他。苏玉坐在床上,指尖缴紧遮蔽在上的衣袖。

可张娘子不应该不喜欢他。

苏玉起身缓步走到他面前,在对方诧异的注视下,搂住了他的腰,将头沉在他胸口之上。

傅云受宠若惊般伸手回抱。

他知道张娘子身上的秘密很多,就连查出来的身份也蒙着一层透色的薄纱。

可偏偏对方的身上就是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傅云用下颚轻轻蹭了蹭苏玉的发顶,只要在掌控之中,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第二日天刚亮,秦业连同飞书将屋顶修缮了一番,并将整个屋顶重新加固,一直忙活到晚上。

苏玉备上四个人的饭菜,让傅云招呼俩人一块。

飞书从屋顶下来,顺嘴奉承:“少夫人手艺真好。”

傅云轻咳一声,装模作样地斥道:“别乱喊!”

飞书蹲在院里洗手,偷瞄了一眼世子脸色,耳根都红透了……还真是怪纯情的。

秦业这会收了尾,也从屋顶下来,他恭敬朝傅云和苏玉拱手:“多谢世子……”

转到苏玉时不由卡了壳,只得顺着飞书的话。“多谢少夫人。”

“他们不知道怎么称呼你,没别的意思。”傅云勾着苏玉的小指,被燥得不行。

苏玉口型喊他:“世子?”

傅云忘了这茬,刚开始那会说自己是平阳做生意的大户,现在根本立不住。

“先前都是我胡诌的,我兄长是明泽侯。”傅云给他拉开了竹椅。

苏玉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昨晚踩塌屋顶的叫秦业,那位年纪小点的是飞书。”傅云替他盛了碗汤。

待两人净了手入席,苏玉将山茶花酿拿了出来,给两人倒上。

傅云闻着味,瞧着脸色如常的苏玉,想喝但不敢喝。

秦业不喜欢这种柔着劲的酒,饮了一杯便不再添。飞书嘴贪,第一杯未曾尝出什么味道,连饮三杯意犹未尽。

他伸手又去够酒壶。

傅云执筷将他的手打了回来。“尝尝味就得了。”他自己也还没喝够呢。

飞书悻悻作罢,又转战盘中的炙兔肉。

“世子亲自烤的就是香。”

苍云山在上,从广陵镇回来这几天他都没吃上一口热菜。

有他在,席间氛围轻松,吃完后秦业收拾了碗筷各自散去。

当晚雷声轰鸣,夏日一场大雨浇下。

雨点有节奏地敲着房顶与窗户,傅云躺在地上,去看床上平躺的苏玉。

在鼓点般的雨声里,对方呼吸时缓时急,不算安稳。

傅云爬起身,靠在床边,伸手触了触对方的额头。

冰凉的没有一丝暖意。

苏玉双眉紧皱,冷汗浸湿了额头的发贴在脸颊上,破碎无助。

是梦到什么了?傅云看着他的嘴唇无意识的阖动。

太子不喜欢下雨。

那空气浸了水,沉甸甸的令人喘不过气。

红墙金瓦代表的是天下最尊贵的主位,而宫门幢幢又将其困在这一方。东宫长廊之下,下放的帷幔阻挡了水汽,也遮盖了天光。

众人敛声屏息,踮脚而过,更添几分沉闷与压抑。

雨落在檐上,汇聚成一条条透明的珠帘。

殿外的石阶被雨洗得发青,杜晚林立在廊口处,依旧是一身蓝袍纱帽。

有风吹过,带动他的衣袍,更显清俊秀润。

“太子殿下,外面雨大,别湿了您的鞋袜。”

苏玉停在雨帘内的回廊,明黄色的太子服制被吞噬在一派阴影之中。反观对方,落在倾泻来的天光里,似半尘未染。

“阿观被你送去哪了?”苏玉听到自己的声音无可抑制的发颤,是因为畏惧眼前的人。

“他假冒宦官潜伏在殿下身边多年,为了殿下的安危,自然要送去诏狱受审。”杜晚林恭敬的皮表下,掩在眸中是阴鸷的光。

“阿观是我的人,你大胆!”苏玉怒不可遏斥道。

“殿下,您年纪还小,受人蒙蔽也是情理之中,臣等身为人臣却不能置之不理。”杜晚林不急不躁,言之切切。

“我是太子,我要你把阿观送回来!”苏玉失了仪态,猛得上前推他。

杜晚林一时不备,入了雨中,有人惊到,忙上前开了伞。

“大人……”

杜晚林抬手止住那宫人的话,接了帕子慢条斯理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行礼的动作依然恭敬。

他几乎是笑着,带着运筹帷幄的优越,以及俯瞰蝼蚁的轻蔑。

“殿下,恕难从命。”

那眼神如同梦魇将其笼罩,苏玉无声呐喊咆哮,却无法撼动对方丝毫。

梦中那人的身影愈发高大,直至阴影将他全部笼罩。

“太子殿下,这就是您一意孤行的结果。”

阿观浑身是血的身躯闪过,血液混着雨水中,蔓延在青石阶上。

往事就像一张网,将他死死束缚其中。

一瞬间,电弧滑过,惊雷在耳侧炸响。

苏玉猛然从回忆中抽离,呼吸急促。

入目熟悉的房梁,苏玉才回神,自己早已不在东宫。

缓了片刻他转头,就见傅云靠在他床边,神情探究,目光略沉。

苏玉的心被一只手攥紧,容不得他放松。莫不是刚刚他梦呓了?

“小娘子,做噩梦了?”傅云问道。

苏玉喉间干涩,不知该说些什么。

傅云取了帕子,替他擦了擦额间的冷汗。“别怕,我在呢。”

苏玉拉住额间的手,触感干燥温热,能摸到因为握刀而生出的老茧。

傅云松了帕子,回握住了他。

在这样的雨声静谧的室内,苏玉突然想起昨夜的那个亲密的吻。

傅云的眼睛在夜里很亮,不是上次苏允安见到的那种深不见底的幽暗,是在心悦之人面前不设防的柔情。

谁都乐意被特殊对待,这份特殊引人沉沦。

苏玉如置身某种谵妄之中,他缓慢靠近了傅云。

傅云看懂了苏玉眸底的情绪,是对他不加掩饰的渴求。

傅云转换了姿势,迎上了这个吻。

唇齿相触,气息相融。

傅云尝到了一点山茶花酿的甜味。

对方的舌尖试探的,轻轻地碰一下他的唇缝,既生疏又克制。

傅云退开些许,他捧着苏玉的脸,拇指摁在耳后的那颗红痣上轻揉。

“小娘子,你当真嫁过人么?”傅云说。“怎么连亲吻都不会?”

苏玉想要避开他灼热的呼吸,但对方并不轻易放开。

傅云从喉间溢出一声轻笑,似是被他的生疏取悦。

“不会也无事,日日同我练习一番。”

傅云垂眸复而凑近,反客为主深入对方的唇齿之中,比上次更为热烈也更富有技巧。

霸道强势,令人难以招架。

苏玉陷在雨中,他也分不清此刻是张娘子,还是他自己。

早就想到这个梗了,一本正经的秦业老哥最尴尬瞬间[鼓掌]然后emmm多亲几章吧要不[点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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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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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晚山栖鹤 /